兩人驚恐地坐在地上,眼睛死死盯着地上的黑匣子。看着看着方腦殼就跳起來,準備一腳将這玩意踢出去。我一把将方腦殼拉住,苦口婆心勸解:“幹爹,不要沖動!這東西肯定藏着什麽玄機。要不然,小老頭爲啥連命都不要了,費那麽大的勁将它送到我手上?”
方腦殼不知是酒喝多了,還沒徹底清醒,還是被這東西吓傻了,指着地上的玩意責怪我:“要不是你捧這麽個骨灰盒回來,老鬼他啷個會變成這個樣子?前一天還好腳好手的,你把這玩意抱回來,他就變成那樣子了。你聽你聽,這都他媽誰在裏面說話?”
聽到動靜,睡在我們隔壁的楊阿姨就問:“方老哥,大兄弟,你們吵啥?”
“沒得事!楊阿姨,小波是和你睡一起的不?”我問。
楊阿姨在隔壁回答:“睡一起哩!小波今晚一直都在叽裏咕噜說夢話……”
我恍然大悟:“你帶他過來,我讓他看一樣重要的東西!”
楊阿姨抱怨:“大半夜的,看啥玩意呢?小波!小波,你起來!”
我和方腦殼等了一會,忽聽隔壁“啊!”了一聲。
等我們穿好褲子跑過去,隔壁的燈已經亮了。小波的老爸一臉驚慌在屋子裏四處翻找。旁邊的楊阿姨則披着衣服神情木讷地坐在床邊,像是受了什麽驚吓。
方腦殼關切地問:“大妹子,你們這邊,咋了?”
楊阿姨指了指床腳:“小波……小波不見了!剛剛跟你們說話的時候,我都還覺得他睡在我腳邊。我喊了兩聲不見答應,就打開燈看……原來是個枕頭!”
小波的老爸找了一陣子,情緒瞬間失控,抱着腦袋失聲尖叫。叫着叫着,撞開門就跑出去了。這一幕把我和方腦殼吓得不輕。楊阿姨站起來焦急地說:“快去追……把他們追回來!”見我和方腦殼站在那兒不動,楊阿姨說:“小波他爸有精神病,小波他們家都有!這是遺傳。他爺爺當年就是跑出去,掉天坑摔死了,連小波他媽媽都是……”
提到小波的媽媽,上次聽楊阿姨講述,我就覺得蹊跷,想不明白是怎麽回事。
現在聽楊阿姨這麽一說,我倒覺得情有可原。
一個有間歇性精神病的病人,的确不宜刺激。小波他媽媽當年墜井,無非是跟小波的伯母吵架受到刺激。如此說來,這陰狗事件,似乎有了一個突破性的進展。
“幹爹,幫我把那三兄弟叫一個過來。留兩個和柱子照看鬼叔就好。大媽,你幫我去叫一下朱叔叔,讓他跟咱們跑一趟。畢竟這地兒,他們熟悉!”
楊阿姨聽了,飛快往朱老二他們一家住的房子跑去。
我返回屋内,将黑匣子抱在懷中,四處看了看,發現裏面并沒有充電器的插孔。也就是說,這玩意用的應該是蓄電池,或者别的新能源。剛才指示燈熄滅,要麽是能量耗盡,要麽就是接收到的信号被屏蔽。不管怎樣,先帶上再說!
不一會兒,朱老二就披着衣服,帶着他那個十三四歲的大兒子跟着過來。
“那娃娃,吃飯的時候我就覺得奇奇怪怪哩!這下咋辦!”朱老二唠唠叨叨說。
我立即打消朱老二的顧慮:“朱叔放心,這事兒不會瓜連到你們家。那小兄弟本來精神方面就有點問題,大半夜跑出去,也是正常。對了,你讓鼈哥過來幫忙!”
“老鼈?哦!這倒是,我得叫他過來幫我作證!”朱老二說。
等方腦殼帶着聾啞兄弟中的老三過來,大夥帶着火把還有電筒,急匆匆就往後面的山上去了。走到山腰的一個岔路口,朱老二對大家說:“你們先站在這裏,不要亂走,我帶我兒子過去喊老鼈。哎……這時候,不曉得老鼈那賊日的,睡了沒有!”
朱老二唠唠叨叨地去了,我和方腦殼就站在岔路口等他們。
剛停下腳步沒多久,楊阿姨就盯上了我懷裏的黑匣子,問:“這個是啥?”
我敷衍說:“是個追蹤器,能發信号,探險用的。”
剛把楊阿姨忽悠過去,黑匣子綠色的指示燈突然閃了兩下。方腦殼哎喲一聲,不由自主讓在一邊。就在這時,又是一串奇奇怪怪的聲音傳來。
具體聽不清裏面都說些啥,也聽不清是人的聲音還是動物的聲音。
楊阿姨問:“這聲音,咋那麽吓人?”
我故作鎮靜:“沒啥!串線了。對講機你曉得不?有時候會聽到别個的聲音?”
楊阿姨并非沒見過對講機的人。我這麽一說,她馬上想明白了。
“你們當老闆的就是不一樣,走到哪裏還抱着個對講機!是不是打算,用這個東西,再叫一些同事過來幫忙?小波這娃我看着都可憐。要是你們能治好他的怪病,我真要好好替小波他爸,還有他死去的老媽謝謝你們。他爸媽其實,都是個好人!”
方腦殼笑:“大妹子,你也是個好人呢!換做别個,不得來!”
楊阿姨有點不好意思:“我麽!就是熱心腸!”
大家正說着,前面傳來兩聲沉悶的汪汪聲,沒過多久,黑暗中就出現一雙亮晶晶的綠眼睛。大夥用電筒一照,發現是老鼈養的藏獒寶兒。寶兒剛出現不久,前面拐彎處,老鼈就急匆匆一蹦一跳過來了。隻見他幾個起伏間,人已經到了大夥的面前。
背後,朱老二喊:“老鼈,你等等我,不要那麽快!路不好走!”
老鼈根本沒理會朱老二,一上來就問方腦殼:“娃娃往哪點去了?那個鬼娃娃,我一看就是個短命相。我家寶兒肯聽他的,隻是看在他活不了幾天的份上……”
方腦殼不作聲,楊阿姨不好意思地說:“小兒不知天病,大兄弟,你要是把他們父子倆找回來,就是給這位大哥他們做了件大好事。大家一定會重重感謝你的!”
老鼈招呼寶兒過來,喂了它一塊肉:“我就是爲這個來哩!這地方,除了我老鼈,不信你們随便去喊,大半夜哪個敢幫你們?報警也沒用,這裏的人被鬼吓怕了,經常報警,人家警察三天兩頭往這邊跑。人剛走,鬼來了。人剛來,鬼不見了。警察說,咱們這是烽火戲諸侯。”
我看這瘸子老鼈存在挾屍要價的味,不想耽誤時間,就說:“老哥好說,要是幫咱們把人找到,你開個價,咱們付得起,老哥就進山找人,付不起,老哥就回去睡覺。”
老鼈眼睛發亮,看着我說:“這個小兄弟很懂事,五千,怎麽樣?”
我看了方腦殼一眼,方腦殼說:“五千就五千,趕緊找人!”
老鼈愣了愣,根本沒想到,方腦殼會一口答應。當時還覺得自己的價要低了,有點悔恨交加的味道。沒法,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老鼈好歹也是硬漢一條,當下隻好帶着狗往後山去了。這後山,和楊家村的虎頭山完全不同。虎頭山就是一個賴石頭坡。但七棵樹這地兒,到處都是郁郁蔥蔥的灌木,雖算不上深山老林,也算是農林地帶。
大夥跟在老鼈的後面,一路過去。夜裏有出來上廁所的村民,站在路旁提着褲子打招呼:“老鼈,又出去攆鬼啊?”老鼈則說:“不攆鬼,找人!”
“找啥子人哦!大半夜的……”
大家雷厲風行到了後山前面一個名叫刺壩林的地方,走在前面的老鼈突然收住腳步。
大夥往前一看,發現寶兒不再前進,而是用鼻子在地上到處嗅了一陣。
過了一會兒,寶兒昂起頭,看着老鼈搖尾巴。
老鼈回頭,指着前面一座遍布杉樹的大山:“他們在這地方分開了。那個娃娃去了垭口的七棵樹,他老爸跑到深山裏頭去了。你們先找誰?”
想到垭口的核桃樹上面,聽說有鬼蕩秋千,方腦殼和我面面相觑,一時拿不定主意。結果旁邊的楊阿姨說:“娃娃還小,容易出事。他爸咋個說也是大人了,先不用管。大兄弟,你還是想辦法,先把娃娃找到吧!”
老鼈遲遲不肯帶寶兒過去。與其說是老鼈不願意帶寶兒過去,倒不如說,是寶兒自己不願意去。偌大一頭藏獒,在這關鍵時候,卻像一頭水牛站在灑了水的地闆上,蹑手蹑腳不敢走動。
平常,以老鼈的火爆脾氣,他早發火了。
可這時候,老鼈卻非常沉得住氣。他扭頭問:“加五千,咋樣?”
方腦殼火了,退到一邊去,抱怨說:“你這是打劫!”
“去不去随便!”老鼈帶着寶兒就準備回去。
我将老鼈攔住:“大哥,這樣子,我先用這個黑匣子,測一測,看這邊有沒有啥動靜。我們剛來的時候,朱叔叔也說了,七棵樹的核桃樹上,有鬼蕩秋千!”
“你曉得就好!不然我爲啥要你們加錢?平常我出來攆鬼,都是到村子周圍轉悠,偶爾也去一下後山。但這七棵樹,邪門的很!剛開始我還不信,專門挑了個麻紗(方言,傍晚太陽落)的時候,跑到這裏看看。第一次過來,就看到一個小鬼……”
方腦殼問:“你确定是鬼?說不定是哪家的小娃娃在上面玩耍,自己吓自己!“
老鼈冷哼:“你不信,你去看看。看那鬼會不會掐你脖子?”
“你這麽說,莫非你在那邊兒被鬼掐過?”
老鼈聽了,解開衣領就叫大家看:“掐沒掐過,你們自己會看!”
我用電筒照了一下,老鼈的脖子上的确有兩個紅色掐痕。
掐痕的大小,就和人的大拇指差不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