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螞蚱站起來圍着我轉了幾圈,就像發現新大陸似的。柱子好心勸我:“文寬,我現在是想走都走不掉,怕路上被人暗害,你這家夥吃錯藥了?不走就算了,還想當老大!”
聽了“當老大”這三個字,鬼螞蚱譏笑:“懶蛤蟆打噴嚏,口氣好大!”
接着,這兩人又滔滔不絕數落我一番,最後方腦殼才開始表态。
“文寬,你要是不拜我做幹爹,老子倒是巴不得你來當這個老大。位置越高,責任越大。古人就說,啥高處不勝寒。現在,那姓謝的道士,還有老鐵頭的下場,你都看到了?活生生的教科書!出去一趟莫名其妙抱個骨灰盒回來,就想當老大了,見鬼了!”
我将一隻手放在黑匣子之上,用手指心不在焉地敲了敲。
“可能是我沒表達好,我……我的意思是……咱們先檢查一遍屋子再說!”
鬼螞蚱馬上明白我的意思,一群人快速将房間翻了個遍。
鬼螞蚱讓大家把灰先生發給大家的手機叫出來。我的掉在水庫裏面了,方腦殼的也在和土狗周旋的時候被摔飛。柱子和那三兄弟乖乖将手機交給鬼螞蚱,聽從處理。
方腦殼問我:“屋裏頭沒得監聽器,手機也都放到隔壁的櫃子裏去了……”
我清了清思緒,盡量組織語言,盡量讓方腦殼他們消除對我的誤解。
“挺好,咱們打開這個骨灰盒看看!”我說。
鬼螞蚱挽起袖子走過來:“早就想打開看看了。文寬,你丫的,不會弄個炸彈回來吧?骨灰盒老子敢拆,但炸彈老子卻不會拆,也不敢拆……”
我說:“鬼叔你放心,這絕對不會是炸彈!”
“那麽肯定?”方腦殼問。
我點了點頭:“嗯!這是小老頭臨死的時候交給我的。剛才他被一群狗拖到果園裏邊,然後叫我過去,跟我說了一些話,還把這個黑匣子交給了我。”
方腦殼冷汗都被吓出來,指着我:“你……膽子好大!小老頭,跑這兒來找你?媽的見鬼了,這種事情,你……你竟然事先不通知咱們一聲……”
顯然,方腦殼對我的行爲感到恐懼和憤怒。
我安慰方腦殼:“鬼叔,幹爹,你們不要爲我擔心,我敢去見小老頭,是有十足的把握他不會害我。他要是會害我,在山洞裏邊的時候,你們親眼看見我暈倒之後,被陰狗拖走。而現在我還好端端站在你們面前。你們也都知道,陰狗可能是小老頭養的。就算不是小老頭養的,至少跟他是一夥的。我這個話,你們不反駁吧?”
方腦殼捏着下巴:“嗯!說得有道理!”
小老頭爲啥會放我一馬?那就說明,我還不能死!一個人覺得你不能死,他就不會想着要你死,這就是思想決定行爲。這些天我想明白了一些事情。一些與我父親有關的事情。”
鬼螞蚱覺得好奇,便催促:“說來聽聽!”
“在來白川河的路上,懸壺堂的盧醫生受鐵頭叔的委托,去一個山村找我。回來的時候,見他醫術高明,我就向他打聽我父親的事,還将你們寄給我的那個圓球玩意給他看。盧醫生當時臉色大變,驚恐交加,說這玩意,是人類的一個禁區!”
方腦殼問:“盧醫生的确是個人才,但他說的話,就百分之百可信?”
我的目光落在黑匣子上。
“之前我也不大相信,但從黑玫兒交給咱們的第一個任務開始,我就開始聯想到盧醫生的話。白川河爲什麽會出現食屍鬼?按照小老頭以前告訴咱們的話來說,那是因爲白川河位于神秘的北緯三十度。可是北緯三十度,爲啥會出現那麽多神秘事件?”
方腦殼被繞了一圈:“是因爲北緯三十度是人類的禁區?”
我反問:“爲啥會是人類的禁區?憑什麽是人類的禁區?那是因爲北緯三十度隐藏着一個巨大的秘密。這個秘密就和龍屍事件,就和我父親的怪病有關!”
這句話聽得大夥啞口無言。
“剛才在果園,小老頭斷斷續續告訴我一些東西,還提供了一些重要的線索。”
“他都對你說了些啥子?”鬼螞蚱迫不及待問。
“小老頭說,他和陰狗是同行,而且還說他們之所以久居白川河,落腳楊家村,都是頭兒的派遣和指示。他還說,陰狗是鬣狗當中的一種黑暗生物,在數千年以前,就接受過特殊人物的特殊訓練。數千年以前的特殊人物,顯然不是皇帝就是國師,或者像袁天罡那樣的人……”
這些話,老鐵頭和方腦殼聽來雖覺得稀奇,但一時半刻仍認爲比較離譜。
“也就是說,我認爲那條龍的确存在。而且自古以來就存在。陰狗接受過特别訓練,大概是……我不知道我的猜測對不對,但是這個猜測關系到咱們未來何去何從!”
鬼螞蚱急得團團轉:“你龜兒子的,能不能一口氣說完啊!”
方腦殼指着鬼螞蚱:“我說你這老鬼,你罵人就罵人,别拖泥帶水連我都罵了!”
柱子聽得掩嘴直笑。
等方腦殼和鬼螞蚱吵完了,我接着說:“陰狗爲什麽會接受訓練?因爲陰狗的身上背負着特殊的使命。小老頭說,人生來都是有宿命的。從他的這句話判斷,陰狗和小老頭現在所做的事情,近一點說,是從龍屍事件發生時開始,也就是二十多年前。遠一點說,他們所做的事,在幾千年以前就存在,而且代代相傳。鬼叔,幹爹,你們想想什麽事情能代代相傳?”
鬼螞蚱突然說:“守陵墓!”
“陵墓?”所有人都看着鬼螞蚱。
鬼螞蚱顯得很激動:“沒錯兒!我聽說孝陵衛,就是朱元璋的陵墓。前些年有個老鄉跟着一夥長沙人去盜墓,拿着洛陽鏟來找老子,說挖隧道我有經驗,問我願不願跟他們去南京盜墓。你們曉得我這個人的脾氣,啷個會去當盜墓賊!大概過了幾個月,那個家夥回來了,卻得了一場怪病,氣喘籲籲,連路都走不動。他說是見到了孝陵衛……”
方腦殼急了,問:“孝陵衛?到底是個傻子東西?”
我接過話說:“剛才鬼叔說混淆了,孝陵是朱元璋和馬皇後合葬的地方。但孝陵衛,則是朱元璋統治時期的軍隊番号。孝陵衛就是守護朱元璋墓地的衛隊!”
“那就是……鬼部隊,陰兵?”柱子問。
我點頭:“沒錯!剛才鬼叔的話說得很好,對于行業而言,能世代相傳的便是傳統工藝。若對于任務而言,從古到今,能夠一直執行下去的,無非守墓。”
方腦殼是聰明人,我一點撥,他就明白過來。
“文寬的意思我明白,任何任務都是有時限的。這沒有時限,世世代代都必須得幹的事情,肯定是與生死有關的事情了。生娃娃,無論哪個朝代都得幹吧?”
“沒錯!除了生就是死!陰狗數千年前就接受過訓練,而小老頭爲了完成自己的任務,守住某個秘密,甚至視死如歸。除了守陵這事兒,我的确想不到别的!”
鬼螞蚱摸了摸腦殼,看着我:“小子,你難道要去盜墓?”
我搖頭:“我不去盜墓,我隻是想說,龍屍事件,可能和陵墓有關!若是龍屍事件,跟陵墓無關的話,我進一步推測,可能會跟陵墓裏面的東西有關!”
方腦殼恍然大悟:“你是說,守住龍屍事件的秘密,就能守住陵墓的秘密?”
“嗯!現在,不知道方叔還讓不讓我當老大?”我問。
方腦殼說先别急,容他好生想一想。
在一連抽完幾支煙後,方腦殼拍了拍大腿站起來,斬釘截鐵說:“行!如果姓謝的道士,還有孫鐵軍沒回來,咱們就推薦你當老大,和黑玫兒直接合作!”
鬼螞蚱不了解,歪着脖子問:“爲啥?爲啥讓他當老大?”
方腦殼微笑:“咱們跟着孫鐵軍到處跑,好處都被他和灰先生占了,死了的都是咱們自己的兄弟。上次我在巴士裏邊和姓謝的道士開玩笑,我說我要走,人都下車了,狗日的拿着槍爲啥子不敢開?那還不是因爲有你老鬼,還有我這三個兄弟在車上。”
鬼螞蚱點頭:“嗯!狗日的要是敢動,老子第一個饒不了他……”
“這就對了,咱們不怕幹不過他們,就怕玩不過他們!”
鬼螞蚱又犯糊塗了:“爲啥玩不過?”
方腦殼指了指自己的腦袋:“因爲人家比咱們聰明,比咱們的見識多噻!咱們不差人手,就差智慧。梁文寬剛來的時候,聽盧先生說,在路上還被一夥劫匪吓哭。現在一路走來,你看他流過一滴眼淚沒有?不是我這個做幹爹的偏袒他,的确是這娃成長夠快啊!”
我不好意思地搖了搖頭:“那倒不是,我隻是明白了一些問題。如果有人罵你,你當然有大把的時間覺得委屈,有大把的時間去哭鼻子。如果有人揍你,你的眼淚反而會少很多,因爲你一方面要護住自己的頭,一方面還得思考要不要還手。要是有人想殺你全家呢?你這時候還會不會坐在地上哭鼻子,覺得委屈?你肯定不會,因爲不但憤怒而且還要逃命!”
“你想當老大,是因爲你很憤怒,是因爲你不想死?”鬼螞蚱問。
我點頭:“是的,我還年輕,一點都不想死!”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