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騰一夜,大夥躺在床上一句話不說,每個人都心事重重,也許每個人都在對自己的到來産生質疑。發生這樣的事,對大家來說,确實是個嚴重的打擊。正所謂出師未捷身先死,這小河南一心想要跟着老鐵頭他們發大财,如今圓了的卻是他的僵屍夢。
第二天天一亮,柱子就被老鐵頭叫醒,說是要和他到附近的鎮上去一趟。
大夥繼續躺在床上,半夜的時候睡不着,外面日上三竿一個個卻困得要死。
與其說大家是懶床,還不如說大夥是害怕面對天亮之後的一切。
因爲黑夜,對人們而言,意味着休息,而白晝,則象征着新一天忙碌的開始。
農民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其實咱們這群人,也同樣如此。
睡到早上十點半的樣子,房東起來,給大夥做好了雞蛋面。雞蛋自然是土雞蛋,面自然是雲貴高原本地産的小麥挂面。“雞蛋挂面,随便整點!”房東大伯笑說。
大夥洗了把臉,都端了碗,坐在一樓的堂屋悶着頭吃。
房東看着大夥,極爲熱情:“屋裏頭擠,各位大哥小弟,都到院子裏吃吧?外面寬敞……喲!昨天晚上,你們燒了個什麽猴子?大半夜的,挺吓人!”
方腦殼嗯了一聲,賠笑:“就在這點吃,熱鬧!猴子,呵呵,猴子!”
房東見大夥心事重重,加上頭一晚對大家燒小河南的事心存疑慮,當下驚得額頭直冒汗,慌忙向大家問起老鐵頭的去向。鬼螞蚱随便扯了個謊,隻說去看物資去了。
大夥剛把面吃完,柱子已經開着車回來了。
老鐵頭進屋,把一大袋營養品放在屋裏的桌子上,開心地望着大家:“路通了!路通了!這次領導說,多虧有當地老百姓的幫忙。對了,王大哥,你過來一下,我有話對你說。”老鐵頭朝房東王老伯揮了揮手。王老伯聽了,站起來就跟着老鐵頭往院子裏走。
大夥望着他兩人出去,柱子拎着一個包,朝着大夥啪啪拍了兩聲。
鬼螞蚱見柱子表情詭秘,不耐煩地問:“拍個錘子!有啥子東西你龜兒子掏出來不就行了?這時候哪個有心情,跟你玩這些……”
柱子忸怩着說:“鐵叔曉得大家心情不好,就跟先生說了一下。一大早就跑到鎮上給大家取錢去了。不多,一個人取了五萬塊,錢都封好哩,你們自己來拿嘛!”
大夥面面相觑,鬼螞蚱第一個跑去伸手往包裏抽了一打,回頭說:“不拿白不拿。”
二流子聽了也過去拿錢,然後大家接踵過去,就我一人傻坐着。
方腦殼叫我:“文寬,愣着幹啥?過來拿噻!”
“我……我……我也有?”我摸了摸腦袋,顯得有點兒不好意思。
方腦殼替我把錢拿來,一把塞在我的手心裏:“見者有份!見者有份!更何況你還是跟着大家一起賣命哩!文寬,叔說句吉利話,你娃是個福星啊!龍屍這事兒,以後還靠你多關照。”
方腦殼說完,從自己的那份當中抽了五百塊過來給我:“拿着!”
“方叔,你這是……這是啥子意思嘛?”
方腦殼看着大家:“啥子意思?打發幹兒子噻!你不是說,要認我做幹爹的嘛!”
堂屋内頓時響起一片掌聲,大家都說:“好!”
我沒法,當時一時興起,就說了這個話。見大家都表态,我隻好把方腦殼的五百塊收了。
不一會兒,房東王大伯跟着老鐵頭進來了。
老鐵頭對柱子說:“柱子,把王大伯那份給他吧……”
大夥都不作聲,不知道老鐵頭玩什麽把戲。柱子聽了,便将一打錢塞到王大伯手上。王大伯滿面通紅,顯然沒想到坐在自家屋裏,也會有這等好事。
“無功不受祿……老鐵,你太客氣了!”王大伯假裝搪塞。
兩人相互推拉一陣,王老伯算是把錢收了。
從王老伯家出來,我這才發現不見灰先生人影,便奇怪地問:“灰先生人呢?”
柱子說:“幫小河南選墳地去了!”
大夥将車開到村口一個廢棄的草塘,停在那兒等灰先生的消息。等了十幾分鍾,灰先生就給柱子打來電話,告訴他把大夥帶到一個名叫大松林的地方去。
柱子四處看了看,愕然問:“這地方,沒得松林啊?”
“你龜兒子,問幹活的村民不就曉得了?”方腦殼罵他。
柱子把車從草塘開出去,一連問了幾個村民後,總算找到灰先生所說的大松林了。那地兒名字是那麽叫,其實早已經沒了松林,就是一片亂石山。
大夥将車停靠在路邊,一個個脫了外衣準備上山。
幾分鍾後,見灰先生站在一個石頭坡上朝大夥揮手:“把人帶到這裏來!”
方腦殼拎着小河南的屍骨,開玩笑說:“小河南呀小河南!說你知識不夠,你還不相信,這不,死了都輕飄飄哩!你娃兒一天到晚看鬼打架的書,還天天跟大家說什麽林正英,鬥僵屍。你娃現在是修煉成仙了,你要是聽得到,埋你的時候,吹陣風噻!”
方腦殼話剛說完,山頭上突然吹來一陣亂風,差點把大夥吹得從石頭上掉下去。
一群人驚魂未定,方腦殼結巴着說:“你娃,麽調皮哦!”
灰先生随後将大家帶到山頂一個凹槽處,指着一群圓石頭中間的天然石坑說:“就放在這裏面,極好的風水寶地。《葬經》上說,亂石處,多兇險。這些圓石頭,生在一大片亂石當中,不就象征着,亂世出英雄?你娃不是想跟我學風水?那老夫就給你上最後一課。你娃不要小看這些圓石頭,這在風水上叫珍珠地,多德多福,後代當官就靠它了!”
方腦殼噗嗤一笑:“先生啊先生,你什麽時候學會我老方油嘴滑舌這一套了?”
灰先生看了看大家:“不這麽說,該咋說?難道要,哭着說啊?”
“很好很好!那大家都來嘛!一人說一句,說都不許哭。我再拿出一千塊錢,哪個龜兒子把大家說笑了,我方腦殼就給他一百塊……”
鬼螞蚱跳出來:“要得!說就說。小河南,你走好。叔沒啥說的,到了那邊,多玩幾個妞,别他媽二十幾歲的人,還是處男一個。你說你怕啥子怕?哪個女人下面不都是一個洞洞?你有啥子不敢搞的?你還擔心進去拔不出來?它會咬你?”
這話,把哭喪着臉的柱子都說笑了。
二流子憋不住了,也走出來說:“小河南,你上次跟我說,饅頭裏面可以加蒲公英,我後來去試了一下,媽的你倒是告訴我,到底吃葉子還是吃根?”
這話也把大夥逗得哈哈直笑。大家都說完了,一個個眼淚都笑出來了。
方腦殼看着我,揉了揉眼睛說:“文寬,你也說兩句!”
“我……我……”我摸了摸腦袋,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說。說白了我和小河南也是剛認識,感情基礎都還沒建立起來,這家夥就走了。想到這,我隻好上前,把話如實說了一遍。
我說:“小河南,我倆不熟,沒得啥子感情基礎……”
我剛說到這裏,大夥已經笑了。方腦殼鼓掌:“文寬,繼續繼續!幹爹看好你!”
我看了看方腦殼,又說:“我……我拜了方腦殼做幹爹,别個都同意,小河南,你同意不同意?你要是同意,也吹陣風……”
不知道是地處高山,還是小河南真的顯靈,山頭又是一陣亂風。
大夥樂極生悲,不再說話。
一群人把小河南的屍骨放入石坑,一個輪流着往裏面丢了些石子。灰先生作最後的葬禮發言,他說:“放心地走吧!我今天給你取了八萬塊,都是你的。過幾天就讓柱子打到你屋裏去。等今後咱們發财了,到時候再多給你些……”
大夥下了山,坐到巴士上,柱子問:“鐵頭叔,我該咋跟小河南家人說?”
灰先生接過話說:“你就說,小河南工期忙,明年再回家!”
“那明年,又該啷個說?”柱子追問。
灰先生冷哼一聲:“明年,明年的事兒,誰說得好?”
“那咱們現在幹啥去?陰狗還要不要抓?”老鐵頭問灰先生。灰先生臉色突然沉下來,搓了搓手說:“陰狗的事先放一邊,那狗日的還差咱們一筆賬!”
“哪個狗日的?”方腦殼問。
灰先生說:“哪個狗日的想要咱們的命,咱們就得要他的狗命!咱們在楊家村栽了個跟鬥,栽得不明不白,栽得稀裏糊塗,我姓謝的就這麽日膿?”
老鐵頭說:“你覺得,那小老頭還會在楊家村?”
灰先生冷哼,卻沒回答。
方腦殼捏着下巴想了很久,點頭驚歎:“先生真是高人,你的意思是,那小老頭住在楊家村,并不是搞什麽研究?而是……而是在守護着什麽?”
灰先生點頭:“老方,咱們這群人中,就你最聰明。小老頭要真是搞研究的,楊家村那種窮鄉僻野,他能研究出啥子名堂?你要相信一句話,搞研究的,搞學術的,誰他媽沒有私心?誰他媽不害臊,不想着出名?爲啥子英雄好做,無名英雄難做?剛出來的時候,我也覺得小老頭早跑掉了,可是……一想不對勁啊!楊家村比他的命都重要,他爲啥會跑?”
鬼螞蚱沒聽明白,問:“爲啥子楊家村,比他的命重要噻?”
方腦殼分析:“因爲他要是敢跑,就有人敢要他的命。表面上是在搞研究,其實,小老頭肯定是受人所托,在那兒死守着一個秘密。這個秘密,就是關于陰狗!”
聽了方腦殼的話,我一陣興奮,感覺離真相越來越近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