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鐵頭緩了緩神,再次接過小老頭手裏的袖珍電筒,一個人爬在鍾乳石之上看了許久。大概過了五六分鍾,老鐵頭這才直起身子,一邊用衣袖擦拭臉色的汗液,一邊對大家說:“看他們的頭發,還有……還有手上的老繭,可能,可能和咱們一樣!”
灰先生不明白,愕然問道:“和咱們一樣?莫非這些家夥,也是鐵路工人?”
“嗯!是不是鐵路工人,我不确定,但他們都是六七十年代的人!”
方腦殼戲谑:“鐵老哥,爲啥咱們都看不出是六七十年的人?就你看得出來!是不是被别有用心的人吓壞了。咱們挖隧道的,這種石頭你又不是曉不得!沒得幾十萬年,能長這麽大?這裏邊的人,要是現代人,我方腦殼就不信方,我姓朱,豬腦殼!”
小河南聽得噗呲一笑。旁邊的小老頭說:“你這樣子說,那你就真是豬腦殼了!大千世界,無奇不有。别個啷個曉得,你這些龜兒子不挖隧道,跑來捉陰狗呢?”
這下,大夥心裏都咯噔一下,一個個像吞了隻蛤蟆那樣,驚得話都說不出來。
灰先生突然從腰間拔出一把六四手槍,指着小老頭:“你究竟是什麽人?”
小老頭對灰先生的槍杆子一點都不怕,挪了挪屁股,就坐在地上。
“我是啥子人?我是好人!我要不是好人,爲啥會信佛?我要是壞人,我難道就不怕佛祖發怒,将我打下十八層地獄?剛才我已經說了,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該給你們看的東西,你們都看了。想不想得明白,那都是你們的事……”
老鐵頭一聲大喝,用刀指着小老頭:“老雜毛,給老子放老實點,快說,你替誰賣命?”
小老頭站起來,并不回答!拍拍屁股就往另外一個方向走。
我和小河南,還有柱子等人,早已被突如其來的變故給吓傻了。
方腦殼将灰先生和老鐵頭的手攔下:“跟到走,咱們**個人,就不信幹不過他一個。我倒想看看,這驢日的到底想跟咱們玩什麽花樣!”
老鐵頭和灰先生也看出,這小老頭面對刀槍如此淡定,必然胸有成竹。
就算是擺空城計,沒有諸葛亮那樣的頭腦和膽識,這一般的人,還真擺不出來。
想到小老頭絕非等閑之輩,老鐵頭和灰先生都不敢輕舉妄動!
“急啥子急?剛剛說好要帶你們來看雙龍潭,雙龍潭自然是兩個。雙就是兩,兩就是雙。要是少一個,那都算我騙你們了。這兵哥哥的屍體,你們都還沒看一看噻?你們都不要害怕!反正人在江湖飄,哪個不挨刀,江湖中人,遲早都有這麽一天!”
方腦殼冷笑:“搞研究的人,就是不一樣,說起話來,一套又一套的。我們都不是三歲小娃娃,你哄得到。也不是從小被吓大的,你龜兒子有啥子手段,駛出來看看!”
“我能有啥子手段?你們倒是先看看,這個兵哥是啷個死的!”
大家都聽出小老頭的語言帶刺,明顯是來者不善,善者不來!
“有啥不敢看的!跟我來!”方腦殼說着就往小老頭那邊走。小老頭站在一根亮晶晶的石柱面前,笑眯眯等着大家。“這就對了,人與人之間,要團結友愛!見到了要問聲同志好!同志們吃飯了嗎?怎麽樣?你們來看看這個……”小老頭嬉皮笑臉,截然像換了一個人似的。其實這會兒他的表現,才像個正兒八經有文化的瘋子!
方腦殼也陪着笑:“你繼續演……演好了有盒飯吃……”
“你叫方腦殼是吧?其實我很喜歡你這個人。來生要是有機會,我也不搞研究了,你也不要去挖隧道了。我們幹脆就去學演戲,當演員。哎!可惜!可恨!”
“你可惜啥子?又可恨啥子?”方腦殼看着小老頭笑問。
小老頭指着前面一個漏鬥模樣的空間,歎着氣說:“隻可惜,下面那位爺,他說,他想拉你們下去作伴。看到了沒?就那兒……别急,電筒慢慢照過去!”
我突然感覺到不妙,揉了揉眼睛,往漏鬥下面一看,頓時發現整個空間都在天旋地轉!
“不……不要過去……”我一聲驚叫,将老鐵頭他們攔住。
老鐵頭問我:“文寬,你看到啥子了?”
我搖頭:“不知道……空間……空間不對……”
小老頭突然退在一邊:“都晚了,下輩子見!”大夥還沒反應過來,小老頭已經一腳踢在剛才那棵晶瑩剔透的石柱上面。石柱瞬間發出嘎嘣一聲巨響。接着,整個洞穴中煙霧彌漫!不!那不是煙霧,而是雪崩!驚訝之間,我感覺自己的腰忽然就被誰抱住了。
接下來,我又感覺有個人正扛着我拼命往煙霧的另外一邊狂奔。
電光石火間,等我看清抱我的人時,老鐵頭他們也都相繼跌滾在我的腳邊。
抱我的人不是别個,正是聾啞三兄弟中的老大。
我瞪眼一看,柱子被三兄弟的老二抱着,老鐵頭被三兄弟的老三抱着。隻有方腦殼和灰先生兩人,反應比任何人都快,幾乎和我同時撞到一起。
我揉了揉眼睛,發現一大堵白茫茫如雪花粉末狀的東西已經封住了大夥的退路。
煙霧中,忽然傳來一聲慘叫:“叔……救俺……”
俺字還沒說完,又是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
方腦殼朝煙霧跑去,剛準備闖入煙霧,馬上像是發現了什麽,立即退出來。
灰先生看了看咱們,三兄弟、我、方腦殼、老鐵頭、柱子……
逐一清點過後,發現就小河南一人困在了那堆白色粉末裏邊。當然,這一切,多虧了那三兄弟。就在小老頭踢斷石柱的那一刻,他們就已經感覺到洞穴之内即将出現塌方。
柱子問:“爲啥……爲啥不沖進去,把小河南救出來?”
方腦殼驚魂未定,痛苦地捂着眼睛,我看他的眼淚大顆大顆順着面頰直往下滾。
“哎喲!文寬,眼藥水!哎喲!快把眼藥水給我!”方腦殼呻吟着大叫。
我慌忙摸出随身攜帶的眼藥水,遞給方腦殼。方腦殼一把抓過去,瘋狂地往眼睛裏邊擠。把一整瓶眼藥水都擠完了,他才睜開眼睛:“文寬,伸指頭給叔看看!”
我伸出三個手指頭問:“叔,這是,是幾……幾個?”
“五個!不……是三個……”方腦殼微笑回答。
見方腦殼沒事,灰先生問:“方兄弟,剛才,塌下來的是啥玩意?”
方腦殼說:“是石灰……不!是石膏……不知道,灑進眼睛裏,感覺和辣椒粉一樣!”
見洞穴内沒了聲音,前方塵埃落定,灰先生這才幾下跳過去,用手摸了摸地上的粉塵。
“先生,是啥子東西?”老鐵頭不敢前去,隻站在這邊大聲問。
灰先生回答:“不曉得!哦……我的天……這……這玩意正在變硬!”
方腦殼沖過去,拔出匕首,瘋狂朝裏邊挖,一邊挖一邊喊:“快挖啊!”
大夥都回過神,有匕首刀具的,都拔出來朝着那堆嗖嗖冒着白煙的粉塵一陣狂挖。
挖了一陣,好不容易挖進去一米多深,還準備繼續挖的時候,不想匕首一刀插進去,卻拔不出來了。大夥見鬼似的退出去兩步,提着電筒開始往已經變硬的粉塵裏照。
在電筒光下,大夥看到粉塵當中,有個模糊的人影,像個琥珀似的,全身血紅。
柱子嗚嗚哭起來:“鐵叔……方叔……小河南,他……”
方腦殼将柱子拉到一邊:“血屍琥珀!原來傳說是真的!北緯三十度!先生,鐵頭老哥,怪不得那狗日的。看樣子,咱們……咱們像是闖入一個禁區了!”
灰先生問:“什麽禁區?會是什麽禁區?”
方腦殼搖頭:“不知道!上次我去給盧醫生送東西,聽他說起過。”
“盧醫生?”我心裏一驚,因爲在去鬼打嶺的路上,當盧醫生看了老鐵頭寄給我的那隻眼珠子後,好像就曾跟我提起過,人類禁區這事兒。
老鐵頭大怒:“我才不信什麽鬼的禁區!所謂的禁區都是吓唬人的。剛才,要不是那狗雜種踢了石柱一腳,這玩意怎麽會塌下來?”
發洩一通,老鐵頭逐漸冷靜下來,回頭問灰先生:“那狗日的小老頭是什麽人?”
灰先生捏着下巴:“不知道!這事兒太奇怪了!”
說到這兒,灰先生突然扭頭問我:“文寬,你剛才,剛才說啥空間啥的?”
我轉身,指着前面血紅色的龍潭:“這下邊……”
“下邊怎麽了?我幹!這水……這水的顔色,和下面的龍潭,一點都不同!”方腦殼連忙退到一邊,當心自己掉進去。就在這時,柱子有了新發現!
“你們看!那兒……那兒有個當兵哩!”
大夥順着柱子手指的方向望過去,發現在那個漏鬥形狀的龍潭邊,有個東西像蝙蝠似的倒挂在鍾乳石上。灰先生用電筒照過去,發現小老頭并沒騙大家,的确是個士兵。
“那身軍服!80年代以後就沒人穿了!”老鐵頭喃喃說道。
又是80年代以前,我心想這事兒太他媽邪門了!
大夥全将手中的電筒打在那具士兵的屍體上。照着照着,柱子突然一屁股摔在地上。由于摔得夠猛,手中的電筒直接摔進龍潭裏去了。
“我幹!”方腦殼又一聲驚呼。
大夥看着落入龍潭正逐漸下墜的電筒,在它的照射下,整個龍潭變得同瑪瑙一樣。
光亮之中,突然出現一個遊動的黑影,像魚又像人!
“我的老天!下面有東西!”
不知道誰這麽喊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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