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蹑手蹑腳進了靈棚,這次我認真觀察靈棚内的環境,發現空間差不多有三十個平米左右,老王的棺材就停放在靈棚的正中間,稍微靠後一點。棺材下面撐着六個芭蕉樹的樹樁,一看就是有經驗的道士弄來的。因爲這芭蕉樹放在棺材下有一定的防腐和去臭作用。
我将電筒光打在棺材上,很快看出棺材是用鐵軌上的枕木像箍木桶那樣箍成。幾塊枕木的裏邊,還包裹着一層鐵皮,明顯是用來防止枕木之間的屍血遺漏。
“梁哥,你看,那塊鐵皮……”小河南駭然大驚,指着棺材左側。
我用電筒照過去,發現棺材左側的鐵皮,明顯撕開一塊,而且被撕開的地方,還出現幾條奇怪的抓痕。我慌忙往外面走,就在這時,靈棚裏邊突然狂風大作,我感覺手機奇燙,還來不起去關電筒,便聞到一股焦味。我回頭去看,小河南的手機和我的同時滅了。
兩人見鬼似的往外撤退,剛走到靈棚門口,小河南被樹枝絆住,一跟鬥栽了下去。
我伸手去拉小河南,不料小河南已經驚聲尖叫着連滾帶爬跑出去了。
小河南剛跑出去,靈棚的入口突然發生坍塌,将我困在裏面。我一陣亂抓亂扯,剛把門口的柏樹枝拖開,就聽小河南在外邊遠遠地站着叫我:“梁哥!梁哥!”
這家夥,早被吓尿。不過見我在裏面不出來,他一個人也不敢下山去。
“我沒事……”剛說完沒事兩個字,回頭一看,黑暗中便出現一個黑影。
我揉了揉眼睛,眼前的景象頓時變得清晰起來。
一個黑影正從棺材下面的幾根芭蕉柱子之間往外爬。大小比普通的狼狗稍大一些。不過仔細去看,唯一與狼狗不同的是,那家夥明顯能像猴子那樣能夠直立行走。
我當時吓得大氣不敢喘一口。想到小河南跟我說的林正英僵屍片,我立即将呼吸屏住。因爲電影裏都說,僵屍明顯沒有眼睛,隻能獵物的呼吸去追捕獵物。
小河南還在那邊鬼喊鬼叫:“梁文寬!你在哪點?”
我哪裏敢吱聲,隻能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眼睜睜看着那黑影爬入棺材。
就在這時,小河南突然大聲喊:“鐵叔,有鬼!長毛鬼……”
鐵叔?莫非老鐵頭他們來了?
我一個箭步從靈棚裏面跳出來,撒腿就跑。
小河南見我出來,拉着我的手激動地說:“太好了!太好了!”
我感覺挺别扭,馬上甩開小河南的手,直奔山下去。
剛跑出十幾步,老鐵頭他們一行七八人就上來了。小河南緊跟在我的背後,見到老鐵頭就像見到了活菩薩,上去就緊緊将老鐵頭的腰抱住,帶着哭腔說:“有鬼!長毛鬼!”
方腦殼把小河南拖開,無奈地說:“叫你不要看那麽多鬼片!一個大男人,哭哭啼啼,像什麽話?長毛鬼?我看你才是長毛鬼……在哪點?你倒是帶大家去看看稀奇!”
小河南指着身後的靈棚:“在……在王大伯的棺材裏頭……”
這時,人群中安靜地走出一個留着銀灰色長發的老者。那人紅光滿面,隻披着一件灰色的長大衣,裏面連内衣都沒穿,直接将光溜溜的肚皮露在外面。
老鐵頭向我介紹:“這個就是灰先生,咱們剛才就是下山接他去了!”
灰先生回頭看了我一眼,并沒說話,手上拿着一根拂塵,就匆匆忙忙往靈棚那邊走。
大夥興沖沖跟在灰先生的背後,尤其是小河南,顯得很亢奮。
這家夥,見到道士,就覺得待會兒會有好戲瞧。
可是,讓大家萬萬想不到的是,咱們人還沒走到靈棚邊上,靈棚突然火光沖天,噼裏啪啦燒了起來。老鐵頭見了,大喊一聲:“救火!”大家還沒回過神,他已經沖上去了。
接着,七八個漢子也沖了上去,撈起靈棚前面放置的鐵鍬開始鏟土撲火。
我看火勢兇猛,一時半刻怕是滅不掉了,便坐在一邊觀看。
小河南不知從哪兒掰了一棵小樹過來,扔給我:“梁哥!你坐着幹嘛?還不快點去幫忙?要是王大伯的屍體被燒了,鐵叔一定會怪罪咱們。那屍體值一百萬!”
我吓了一跳,如果老王真是工傷,處理下來确實能賠一百萬!
跟着小河南去撲打一陣,火沒撲滅,反而把我的眉毛燒沒了。我實在受不了,被柏樹枝熏得一把鼻涕一把淚,隻好撤出火場,爬在前面的石頭上喘氣。
火越燒越大,在撲打聲中,我看老鐵頭被方腦殼和鬼螞蚱兩人拖了出來。
老鐵頭老淚橫流,激動萬分:“是哪個龜兒子放的火?”
剛說完,扭頭就兇巴巴瞪着我和小河南。
小河南還沒開口,就被老鐵頭啪啪重重甩了兩大嘴巴子,打得鼻血都出來了。
“你個龜兒子!喊你來守靈,你狗日的放火做啥子?”
我看不下去,便替小河南說話:“鐵叔,不怪小河南……是剛才,剛才起風了。風把靈棚吹塌了,裏面有火盆。柏樹枝是易燃品……所以,就燒起來了!”
老鐵頭瞪了我一眼,并沒責罵我,隻是兇狠狠說:“起風了?啷個會起風?”
那個胖道士過來,摸出把扇子就坐在石頭上優哉遊哉扇着。
剛才因爲參與救火,這灰先生也被熏了一臉的黑灰,此刻看上去就像個叫花子一樣。
方腦殼看着灰先生,想笑又笑不出來:“灰……灰先生,依你看,真是長毛鬼搞得?這老王原本就死得邪門,現在屍體又莫名其妙被燒了……”
灰先生站起來就往山下走:“燒了也好!燒了也好!”
鬼螞蚱問:“現在,這兒啷個辦?”
灰先生停下腳步,扭頭看了一眼老王的靈棚,冷冷說:“留幾個人在這,等火滅了,看看現場,有沒有留下什麽痕迹。我在老地方等大家!”
灰先生說着,頭也不回走了。鬼螞蚱看了看,也跟着往下走。
鬼螞蚱走了,二流子也跟着走。
最後,隻剩下我和老鐵頭,還有方腦殼三人在火場。至于小河南,被老鐵頭扇了那兩個耳光,自覺得委屈,早已在灰先生之前下了山。
三人什麽都不說,就站在一旁等着柏樹枝燒盡。
約莫半個小時後,山崗的夜風越來越大,火勢也越來越旺。
一個小時後,火勢開始減小。到一個半小時的時候,靈棚的柏樹枝已經全部被燒成灰燼。
老鐵頭撈起一把活樹枝,噗噗在紅彤彤的火堆裏打出一條路。
我和方腦殼跟着老鐵頭走進去,發現棺材的枕木已被燒散開來,散落一地,裏邊箍着遺體的鐵皮也被燒得通紅。我心想,裏面的遺體怕是要變烤乳豬了。
方腦殼用手中的棍棒去戳鐵皮,我感覺自己的心正在撲通撲通直跳。
等方腦殼将鐵皮戳開的時候,老鐵頭竟然“咦!”了一聲。
我瞪眼一看,發現鐵皮裏面空空如也!
沒有屍體!别說燒焦的屍體,就連骨灰都沒有!裏面的屍體去哪兒了?
就在方腦殼和老鐵頭駭然大驚的同時,我卻發現了問題所在。
“在那兒……”我用手指着鐵皮下面的芭蕉樹。
原本每根都高達半米的芭蕉樹樁,不知道因爲什麽原因,居然全部向内傾倒,最終靠在了一起。而芭蕉樹的下面,則留出一個帳篷似的空間。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老王的屍體,一定掉進了芭蕉樹的樹樁裏。
我們都知道,芭蕉樹裏面有着豐厚的含水量,在一些熱帶地區,還有人經常用刀片将香蕉樹劃開,喝裏面的水。這芭蕉和香蕉同屬一個植物科,理應如此!
既然是這樣,那麽,無論火勢多大,老王的屍體應該不會被燒成灰燼。
老鐵頭欣喜若狂,顧不得滾燙的芭蕉樹,撲上去用手兩下将芭蕉樹的樹樁搬到一邊。
樹樁之下,果然躺着一具冒着白煙的屍體。
那白煙,不是别的,正是芭蕉樹滴下去的水蒸氣!
“謝天謝地!”老鐵頭一把将老王的屍體摟起來,抱在了懷裏。
這一幕,看得我和方腦殼目瞪口呆。
都說人爲财死,鳥爲食亡。看樣子,這老鐵頭,的确是一個願意爲金錢去賣命的人。
原本是個喜慶的結局,可我卻開心不起來。
一方面因爲我父親的事還沒着落,另一方面,還因爲想不明白,鐵皮裏面的屍體,怎麽會跑到芭蕉樹下邊去。要是小河南在現場的話,他又要鬼哭狼嚎,說是詐屍了。
可是,若不是詐屍,那又會是什麽?
一具屍體,是無論如何,都無法從緊箍着的鐵皮裏邊掉出來的。
這時,我自然想到那個黑影,想到電筒光照射下被撕裂的鐵皮,還有那些莫名的抓痕。
“方大叔,鐵叔,剛才我和小河南,的确看到一個黑影!”我嗫嚅說。
老鐵頭還處于劫後的欣喜狀态,癡癡呆呆的。
對于一個鐵路工人來說,一百萬的确是一個很大的數目。
方腦殼本是個理智的人,這時候自然感覺到狐疑。聽到我的話,立即問:“什麽樣的黑影?像人還是像動物?你們在哪點看到它的?”
我指了指鐵皮棺材:“就在那兒,那兒還有,還有他的抓痕!”
聽到抓痕,老鐵頭突然站起來,眼睛直勾勾盯着老王的胸部。
我摸出手機,感覺沒剛才那麽燙了,便将電筒功能再次打開。
在電筒光的照射下,老王胸部竟然出現一個血淋淋的大洞。
不僅是胸部,在老王的脖子上,還有幾個小洞,而且小洞所處的位置,正是血管所在的地方。這一幕,的确讓大家覺得毛骨悚然。
老鐵頭接過我手中的電筒,蹲下身子,用手扒開老王的衣服。
還沒看清眼前的景象,我已經被吓得連退三步。
方腦殼則站在老鐵頭的身邊,吓得話都說不清楚了:“老……老哥,老王,老王的……的内髒呢?是……是什麽東西,幹……幹的?”
老鐵頭顯然受驚不小,癱坐在地上站都站不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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