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盧醫生簡單問了一下我父親的病,當我将老爸的病情告訴盧醫生的時候,盧醫生先是愕然,一手牽着騾子,一手捏着下巴,想了很久才問:“你們家,有沒有精神病史?比如你爺爺他們那一代,和你父親這一代,是否患過精神方面的疾病?”
我想了想回答:“都沒有!我爺爺他們有哥五個,大爺爺跟着國民黨去打仗,半路受傷别人以爲死了,就扔下不管。聽說後來被河南那邊的村民救了,就在那邊娶了個媳婦。我爸結婚的時候,大爺爺他們家來過一次。之後再也沒有往來。四爺爺人很老實,一輩子都沒成家,以前和我爺爺在地主家當幫工,前些年放牛跌進天坑死了。二爺爺和三爺爺被國民黨抓去當兵,半路逃了,現在在哪兒都不知道。至于我爸這代,單門獨戶就我爸一人……”
聽完我的講述,盧醫生歎氣:“那些年月,能活下來就不錯啦!”
“對了,盧醫生,你覺得,我父親得的,會是什麽病?”
盧醫生搖頭:“說不好啊!鬼剝皮這事,我以前聽說過。在福建那邊,就出現過這樣的情況。一個和你年紀相當的小夥子,跟着别人去盜墓。後來發現墳墓裏邊,有一具活鮮鮮的女屍。小夥子長相醜陋,從來沒有交過女朋友,看在眼裏,癢在心裏。等同夥都散去了,小夥子就折返墓穴,把那女屍背回家,同床共枕七日。不出半月,這小夥子就全身潰爛,皮膚一層接着一層往地上掉,而且還奇臭無比!三個月以後,這小夥子就死了。”
“真的假的?我爸……才不會幹那些傷天害理的事……”我說。
盧醫生笑了笑:“當然不是那個意思……我琢磨着,那小夥應該是中了屍毒。古人很聰明,尤其是苗疆地區的一些少數民族,會用很多草藥制造防腐劑。那玩意和福爾馬林的效果差不多,不過,雖說是防腐劑,由于地區不同,防腐用的草藥不同,裏邊的藥性和毒性,還有保存的時間當然就不同。史書上還有記載,說秦始皇的墳墓裏邊,都是金銀珠寶堆積成山川,水銀彙聚成江河湖海,始皇帝的棺材就每天漂遊在江河之上,遊走在金銀之間。雖然這隻是史學家的描述,真實以否,尚須考證。但水銀,是一種巨毒,這倒不假!”
聽到這裏,我隐約聽出盧醫生的意思,大概說我父親可能是中毒。
“小的時候,我就聽一些人說,我爸是中了蠱……”
盧醫生的目光剛好停留在我的背包上。
“中蠱?這蠱說白了也是一種毒,加上思想上的控制。我年輕的時候在湘西一帶行醫,也經常聽别人說起。有一些是巫醫故弄玄虛,比如把木薯生吃中毒,說成是中了蠱術,之後再吹吹打打,手舞足蹈,用雞蛋,用公雞,折騰一番。再弄點草藥給中毒的人吃了,就告訴他已經退蠱了。那病人吃了草藥,肚子不痛了,舌頭不麻了,真當自己中蠱了!”
盧醫生說到這,自覺得有趣,笑了笑又接着說:“那些年爲了謀生,我也給别人驅蟲退蠱。大兄弟,我現在就教你一個法子,哪天你皮膚瘙癢,夜不能寐,去醫院診不好的話,你就弄點鸢尾花的根,煎水喝了。兩碗下去,必定會有所好轉……”
我一陣激動,忙問:“這個法子,可以治我老爸的病嗎?”
盧醫生想了想:“不妨一試!不過,聽你這麽說,你老爸怕是等不到那個時候了。”
我駭然大驚,急得滿頭大汗:“那……怎麽辦?”
“你包裏的東西,是不是老鐵頭他們在汶川挖回來的?”盧醫生突然問。
我點頭,将背包遞給他:“是的,你幫我看看!”
盧醫生剛接過去,立馬就遞給了我:“這東西,你還是自己收好。以前師傅給過我一本書,上面有這玩意的記載。這玩意,是人類的一個禁區!”
“人類的禁區?那……幫我治傷的老爺爺說這是太歲,太歲的王……”
盧醫生臉色蒼白:“這可不是什麽太歲王。太歲算什麽!太歲頂多算是這玩意吐出來的口水。這東西沒有名字,據說千年長成,五十年脫胎換骨。這種生物,連《山海經》裏面都從未記錄。恐怕……恐怕不屬于遠古時期的怪物……”
“不是遠古時期的,那……它到底是什麽?能入藥嗎?”我焦急地問。
盧醫生眼睛發紅,呆呆地站在山道上,好半天才回過神。
“這……這絕對不是用來吃的!”他突然說,“大兄弟,現在就咱們倆。說得好聽一點,你老哥我算是懸壺濟世的活菩薩,這偏遠地區的老百姓沒人不喜歡老哥。說難聽一點,老哥也隻是一個江湖郎中,既然跟江湖兩個字挂鈎,那就好不到哪兒去!依老哥行走江湖的經驗來看,老鐵頭大老遠叫你來,隻說讓我帶你進山,卻不關心你的死活。加上他把這玩意給你,謊稱是給你父親治病,這裏面,肯定有什麽玄機。當然,從我跟老鐵頭的關系來說,這些話我本不當講。但老哥看你年紀輕輕,忠誠憨厚,還一表人才,實在不想你受到傷害。”
騾子再次停下腳步,我和盧醫生兩人就一上一下相互凝視着。
“那現在,我該怎麽辦?難道要一走了之?”我問。
盧醫生歎氣:“回去?先不說這山裏打劫的流氓地痞,老鐵頭既然找到了你,并且想方設法讓你來,你又能跑到哪兒去?那人我很了解……”
“要是他真有歹心,實在不行我就報警!”我憤怒地說。
盧醫生冷笑:“報警?大兄弟,你太天真了。這個社會很有趣,這黑白兩道的事兒,不是你一句話就定得了的。老鐵頭他們膽敢跑到汶川去,你認爲他們會怕警察?”
“他到底是什麽人?”一股恐懼感萦繞在我的心頭。
盧醫生繼續牽着騾子往前走:“是什麽人,過幾天你到了他那兒就知道了。你的事,我想管也管不了。等到了鎮上,我先送你一些藥,以防萬一!”
經過三個多小時的長途跋涉,一座小鎮赫然出現在群山之間。
小鎮不大不小,差不多有幾百上千戶人家。
盧醫生的懸壺堂,就位于小鎮中心小學的後邊,一條老巷子裏。
巷子兩邊都是吊腳木屋,柱子已經發黑,少說也有幾十年的曆史了。
盧醫生剛到,幾個得了風濕的老人家就過來找他治病。我站在一邊,一等就是兩個小時。
等病人都走了,盧醫生才說:“這瓶風油精你拿好!”
我搖了搖,用鼻子嗅了嗅,覺得很普通。
盧醫生卻說:“這家夥是我在湘西帶回來的,裏面加了一些特制的藥水。你拿了這個在身上,一旦蠱蟲這類生物見了,立即就會現出原形。另外,蛇也怕這玩意!”
我難以置信地将東**好。
盧醫生又将一個裝維生素片的小白瓶子給我:“這個你也拿着,裏面一共有十一粒藥丸。我叫它五顔六色。一共五種顔色的藥丸,有毒藥,有解藥。顔色比較濃的是毒藥,原色比較淺的是解藥。比如褐紅色的是毒藥,粉紅色的是解藥……”
我倒出來放在手心裏看了看,用手指撚起一粒水晶藥物問:“這是解藥還是毒藥?”
盧醫生嚴肅地說:“這粒無色無味的藥丸,叫六色化骨丹。”
“六色化骨丹?做什麽用的?”我好奇地問。
盧醫生說:“這藥物你看上去像魚肝油,實則裏面的液體是一種毒蛇的毒液。這種毒蛇,若不是我親自見到過,恐怕打死我我都不會相信。九幾年的時候,我遊走在廣西和貴州的邊境上,認識一群搞建築的石匠。當天那夥人用火藥炸石頭,炸死了一條手腕那麽大的蛇。那蛇通體透明,不吃不喝躺在石頭裏。工人們見了覺得一定很好吃,當晚就想着改善一下夥食。白天我從他們工地上路過,他們還約我晚上八點鍾過去。那天剛好有一位病人來找我,等我從屋裏出來,已經八點半了。本想過去蹭飯吃,弄點蛇湯喝……”
說到這裏,盧醫生的眼睛裏浮現出一絲恐懼。
“這人的命,都是天注定的。那天晚上要不是那個得了肺結核的病人,今天我哪裏還會同你站在這兒聊天。哎!所以……你遇到我,也是一種命!”
我隐約已經猜到那夥人的下場了!
“等我過去,一鍋蛇肉全沒了,卻見不到半個人影。我在屋裏找了一圈,突發發現那隻守工棚的狼狗正對着地上的幾灘血水狂叫……人全都化成血水了!”
我心想,什麽樣的巨毒,竟然能夠把人連肉帶骨頭一起化成水。
“不但肉和骨頭能化,而且連毛發和衣服都同樣化了。”盧醫生說,“這事兒,剛開始我準備報官。但後來想想,這種事情,最好還是裝作不知道。那會兒社會上的治安不好,冤假錯案也很多。我聽說當時,全國各地審犯人,都難免會有屈打成招的現象……”
“這藥丸你是怎麽弄到的?那蛇不是已經被煮了嗎?”我問。
盧醫生說:“其實天底下,相信這事兒的人,還有一個,那就是我的師傅。他老人家已經去世好幾年了,這藥丸正是他留給我的。走江湖,總要惹下一些麻煩。像師傅那樣的老江湖,身上藏着毒藥,也很正常。像這種毒藥,一般都是留給自己的!”
我心裏一震,雙腿發軟,雙手發抖,頓時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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