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老闆顯出一副很爲難的神色,說道:“三爺,你是我的老主顧,寄賣行的規矩你應該是知道,我們的經營口号是——不問貨源來路,嚴守秘密。除此之外,恕我不能過多做解答。”。
叔叔答道:“我知道,這是你們的職業道德,但我們也有職業道德,不瞞你說,這些貨是我費盡九牛二虎之力先發現的,我經的手,老彭這樣做是觸犯了行規,他該受到懲罰。”。
黃老闆呵呵笑道:“三爺,這是你們内部的事情,我沒有必要介入。”。
叔叔答道:“你的話确實有道理,但也不全對,你知道的,一旦此事抖露出去……你知道會有什麽後果嗎?”。
黃老闆一驚,但很快鎮定下來,望着叔叔說:“無知者無罪,無論什麽後果都與我無關,我隻是寄賣行的經理。”。
“好,我要的就是你這句話!”叔叔站起身,打着拱手說,“黃老闆,告辭!”。
黃老闆站起身相送,說道:“三爺你走好,有空多過來坐坐,改天我還得請你去河西酒家喝酒。”。
“謝謝。”叔叔笑得很慢勉。
叔叔帶着我離開北門匣寄賣行,沒有回龍井堂,而是驅車來到一處名叫彭營古玩店的門口停下了車。
我下了車,看到這裏竟然是古玩一條街,店鋪林立,店裏擺滿了玲琅滿目的各式各樣的古玩。原來,這長沙城裏開的古玩店有很多家,并不是隻有叔叔開的龍井堂。
我一眼看到彭營古玩店裏坐着的那中年男子就是多次深更半夜神秘兮兮探訪叔叔的人。
叔叔怒氣沖沖的帶着我走進了店裏,臉色陰沉得很。
看到叔叔叔出現在面前,老彭似乎有些心虛,紅着臉幾乎不敢直視叔叔的目光。
短暫的沉默過後,叔叔開了口:“老彭,我想你應該知道我爲什麽來這裏。”。
老彭鎮定下來,嬉皮笑臉的說道:“三爺,是哪陣風把你給吹來了?今天居然有空來竄門?”。
叔叔臉如寒霜,答道:“老彭,虧我一直把你當成兄弟,今天我推開窗戶說亮話,雷公嶺上是怎麽回事?”。
老彭有些慌亂,答道:“三爺,什麽麻雷公嶺?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叔叔咬牙切齒的說道:“老彭,你可以裝糊塗,這是你的權利,但我要告訴你,這對你沒有好處!你最聰明的做法是接受我的條件。我的條件不高,你從雷公嶺上拿下來的古玩賣的錢均做四份我和我侄兒占二份——這是我的最低底線!”。
叔叔說出這樣的一番話來,我有些疑惑。那晚在麻溪鋪雷公嶺上,我隻見到一個女鬼和男鬼,卻哪裏見到面前的這個老彭出現在山上?
老彭見叔叔把話挑明,也認真起來,說道:“三爺,你是懷疑我去了雷公嶺、阻了你的财路?這幾天我一直呆在店裏,從來沒有去過别的地方,不信你可以問問周圍的古玩店老闆?再說,就算是我去了雷公嶺,我辛辛苦苦得來的東西憑什麽要分一半給你?”。
叔叔憋了一口氣,漲紅着臉說道:“你總算承認了,如果今後出了什麽意外,那都是你逼出來的!”。
老彭冷笑道:“三爺,你這樣威脅我,就以爲我真就怕了你?别忘了,你我還要合作呢?”。說着一雙細小的眼睛咕噜噜的一轉,望了我一眼,我脊背有些發涼。
叔叔氣得渾身發抖,罵道:“彭營,像你這種背信棄義的小人,還合作個屁!到時候被你在我背後捅了一刀我還不曉得!,你等着,會有你後悔的一天!”。
老彭針鋒相對的說:“三爺,話不要說得太滿,說不定你還有用得着我的那一天。最後是誰後悔,還早着呢!”。
叔叔沒有再說什麽,對我說了一聲:“走!我們回去!”。
叔叔帶着我回了龍井堂店裏,滿臉的怒氣,我還從來沒有見過叔叔生過這麽大的氣。不過從寄賣行和彭營古玩店回來,我大緻弄清楚了一件事情。那就是我和叔叔在雷公嶺上盜墓,拿着白玉爐走了之後,那個老彭潛進古墓盜走青銅鼎,賣給了寄賣商行黃老闆,叔叔今天是帶着我去讨說法的。
很顯然,老彭并不賣叔叔的帳。
叔叔出事了。那天晚上,我在睡夢中被他搖醒,他滿身的血污站在我床前,驚慌失措:“你快起來跟我走!”。
我吓得從床上彈了起來,叫道:“叔叔,出什麽事了?”。
叔叔拉起我就往門外走,一隻手裏握着那個白玉爐,急切的說道:“來不及了,我們快走!”。
叔叔和我剛剛邁步準備下樓梯,門外已經響起了淩亂的腳步聲和怒罵聲:快……快……,不要走了殺人兇手……”。
樓房外人影閃動,看情形已經包圍了叔叔的龍井堂。
我吓得尿了褲子,叔叔怎麽會是殺人兇手?他殺了誰?是老彭還是寄賣商行的黃老闆?
叔叔臉如死灰,一把攥緊了我的手,攥得我的手腕生痛,低聲說道:“有一件事情你答應叔?”。
我害怕極了,但還是點了點頭。
三叔将一張滿是血污的絲帕交到了我的手裏,說道:“你務必把這個東西給我保存好,如果叔還有出來的那一天,會派上用場。很重要很重要,你明白嗎?”。
看到叔叔惶急不安的神情,我想到自己雖然年少,卻蒙叔叔如此看重,忽然就不害怕了,将絲帕迅速的疊好,藏在了鞋子之中。
叔叔用力的推了我一把,叫道:“你快躲起來,他們找的是我,跟你沒有關系。”。
我躲在樓梯上的一個紙箱子裏,看到叔叔沖我笑了一笑,回身向樓下走去,接着我就聽到龍井堂大門被撞開了的聲音。
叔叔應該沒有掙紮試圖逃跑,因爲隻一會兒我就聽到嘈亂的腳步聲離開了龍井堂。
我放聲大哭起來:這個給了我溫暖和依靠的男人居然殺了人被警察抓走了,今後我該怎麽辦?
我哭累了,在紙箱子裏居然睡到了天亮。我揉了揉眼睛,還以爲昨夜所發生的一切隻是在夢中。
我掙紮着下了樓,發現店裏面的古玩被洗劫一空,整個就是一個遭搶劫的情景。
我有些害怕,手忙腳亂的将龍井堂兩扇大門關上,坐在店裏瑟瑟發抖。門外忽然響起一陣急促的敲門聲。
我一驚,将大門打開了一條縫,發現是一個陌生的男子站在門前。
那陌生男子推開了大門,打量着我,問道:“這是皮三家嗎?”。
我弄不清這陌生男子的意圖,但還是點了點頭點答頭:“是的,我叔叔昨晚被警察抓走了。”。
陌生男子說道:“我是大牢裏的看守,你叔叔在牢裏,我是來通知你送飯的。”,來人說完話就走了。
叔叔坐牢了?雖然是意料中的事情,但我還是心頭一顫。随後我很快想到,叔叔在牢裏絕對不能讓他餓肚子,必須馬上送飯過去!
我把米缸裏的米全部倒出來煮了,飯很少,勉強才夠一個人吃。我忍住巨大的誘惑,用大缽子把飯全盛了,隻剩下一點鍋巴了。我往鍋裏倒了一大碗水,煮糊了權且充饑。
我鎖好門挎了竹籃出門,情不自禁想起以前在村子裏,那些大人常用來罵人的一句話……“送牢飯”。當初,我不知道“送牢飯”是怎麽回事,總以爲很好玩,現在自己經曆了,才知道其實很酸楚,難怪才成了咒人的話。
我來到大牢,一道高大的鐵栅欄把我擋在了外面,叫了好一陣,才有一個獄卒兇神惡煞般喝道:“叫什麽叫,誰讓你在這裏高聲大叫的?”。
我說:“我是來給我叔送飯的。”。
獄卒打量着我,問道:“你叔是誰?”。
我回答:“我叔叫皮三,人稱三爺。”。
獄卒這才打開鐵栅欄,冷冷說了半句話:“13号大牢。”。
我過了栅欄,發現裏面很寬,周圍被高高的石牆圍得水洩不通,在靠圍牆的西邊有一長溜低矮的房子,每一間都關了犯人,門楣上挂着号碼。
我很快就在十三号牢找到了叔叔,叔叔遍體淩傷,很顯然用過刑,見我送飯來了才強打起精神。
我哭出聲來,抽咽着說道:“叔叔,你沒事吧?你餓了嗎?我給你送飯來了……”,我說着從竹籃裏取出飯,從鐵栅的橫格中遞了進去。
叔叔伸出手接過飯缽子放在地上,警惕的望了望四周,低聲對我說:“你過來,叔有話對你說……”。
叔叔一副神秘兮兮的樣子,莫非想告訴我什麽秘密?
我将頭伸到了鐵閘的橫隔旁,叔叔附在我耳邊輕聲的說道:“我昨天交給你的那張絲帕沒弄丢吧?”。
叔叔提起,我才想起那絲帕現在還在鞋子裏,一直忘記拿出來,我點了點頭。
叔叔顯得有點激動,說道:“記住,什麽時候也不能弄丢了這張絲帕,這關系到一個巨大的秘密……”,說着歎了一口氣:“隻可惜……”。
叔叔命陷大牢,居然還想着這張絲帕,足見這張絲帕在叔叔心目當中有多重要的地位,我脫口問道:“叔,可惜什麽?”。
叔叔答道:“可惜我雖然有這張絲帕,卻還是沒有膽量去到那個地方。若想去到那個地方……說起來跟你有莫大的關系……”。
叔叔的話說得我有些迷糊,怎麽會跟我有莫大的關系?我急了,說道:“跟我有什麽關系?叔,你想說什麽你就說,隻要我知道的,我一定會告訴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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