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奇怪,叔叔既然遵照大爺爺的遺願不遠萬裏來尋親,卻爲何不去爺爺的墳頭拜祭?
那個時候我年紀還小,隻在心裏嘀咕,可不敢說出來。擔心說出來之後會惹惱這個從天而降的叔叔,他會棄我而去,我從又陷入流浪的地步……”,皮爺說着歎了一口氣,重重地灌了一口白酒,眼睛望着濃密的密林深處,似是陷入了對往事的回憶中。
我倒吸了一口涼氣,這個滿臉麻子的皮爺在十幾歲就有這般的城府,的确不能小觑。
羅霄傑問道:“皮爺,那後來呢?”。
皮爺似乎是從回憶中醒了過來,苦笑道:“後來?後來我就跟着叔叔過,成了一個名副其實的盜墓賊。”。
一直在聽默不作聲的二狗忽然問道:“師傅,你繼續說嘛,我還從來沒有聽過你年少的經曆。”。
皮爺說道:“二狗,你就這麽想聽關于師傅的故事?”。
二狗答道:“想聽。”,羅霄傑也目不斜視的望着皮爺,一副很期待的樣子。
皮爺笑道:“既然你們都想聽,我就再說說吧……。我叔叔的家是一棟老式洋樓,商住兩用,門口有一個很大的招牌:龍井堂。我看到叔叔的店裏擺滿了很多稀奇古怪的東西,壇壇罐罐擺滿了櫥窗,帶着腐爛的泥土氣息,像剛從土裏挖出來一樣。我有些害怕,緊緊地拉着叔叔的手。
叔叔笑了,輕聲對我說:“你别怕,這些東西叫做古玩,有很高的收藏價值,以後我會慢慢教你如何識别這些東西。你作爲我們皮家的後人,我想會慢慢喜歡上這些東西的。”。我從叔叔口中第一次聽到了古玩這個名字,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
叔叔對我很好,偶爾一月半月不在家,但會給我準備充足的食物。每次回來,他都會帶回一兩樣古玩,放在燈下仔細的觀看,臉上的表情喜形如色。看到叔叔那個癡迷的樣子,我就會想,這些東西既不能當飯吃、也不能當衣穿,叔叔爲何這般癡迷?
叔叔一個人住,除了我沒有外人。店裏經常有些神秘兮兮的人來訪,時間總在後半夜。我在心裏嘀咕,叔叔開的是光明正大的古玩店,正當商人,爲何要弄得這麽神秘兮兮?不過,叔叔不說,我也不敢問,一個人老實的睡在隔壁的床上。
有一天深夜,我在睡夢中被一陣敲門聲驚醒了。我知道,肯定又是叔叔那些神秘兮兮的朋友過來了,見得多了,我已經習慣,翻過身正準備繼續睡覺,卻被他們說的話驚住了,他們竟然說到了我。
那個人問叔叔:“三爺,你侄兒已經睡了吧?”。叔叔答:“這小子早睡了……”,那人問:“你有沒有問出來什麽來?”。叔叔答:“沒有,他似乎什麽也不知道……”。我一驚,睡意全無,叔叔到底想問我什麽?我隐隐約約的想到了爺爺留下的遺物——那個被我埋在槐樹下的包裹。
那人似乎很詫異:“不可能什麽都不知道吧……一個十四歲的孩子,按道理也到了懂事的時候了……”。
一陣沉默後,叔叔說:“這事情不急,說說你那邊的情況吧?”。那人歎了一口氣說道:“不瞞三爺,我已經仔細的研究了那張圖紙,差不多能确定那古墓的準确位置了……不過,那可是戰國時期的老墓,邪得很,如果找不到那個東西,我們很有可能會栽在那座墓裏……,三爺,隻要弄到這一筆出手,莫說我們後半生無憂,就連子子孫孫也無憂了……”。叔半響之後說:“這東西本是我皮家的家傳之寶……這樣吧?我再想想辦法,你先回去,有消息我就聯系你……”。
然後就聽到叔叔開門送客的聲音,我趕緊将被子拉住蓋住了頭,假裝睡覺。叔叔走進房來,将被子給我攏了攏,重重的歎了一口氣。
叔叔爲何如此愁苦?是他們談論的那座戰國古墓嗎?可是這跟我又有什麽關系?看到叔叔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我差些想從被窩裏鑽出來,問他他究竟想問我什麽?隻要我知道,我會毫不猶豫的告訴他。
隻是,叔叔離開了我的床前,慢慢的渡到窗戶前面,拉開了窗簾,望着外面璀璨的星空,點燃了一根煙。
我從被窩裏悄悄探出頭來,看到叔叔在噴吐出的煙霧中,整個身影顯得神秘無比,渾身籠罩着一層神秘的色彩。莫非,叔叔除了做古玩商店,他還有另外一個不爲人知的身份?
叔叔果然另外有一個身份,我的猜測在不久之後就得到了證實。
他帶我回到龍井堂半年之後的一個早晨,叔叔看我的眼神很不一樣,眼睛裏面燃燒着**,我感覺到了,小心的問:“叔,有什麽事情?”。
叔叔想了一會兒說:“你敢跟叔叔外出一趟嗎?”。外出一趟?那有什麽不敢的,我望着他點了點頭。叔叔拍了拍我的肩膀,開着車子帶着我回了我出生的村子。
到了鎮上,叔叔把我安置在一個夥鋪,獨自一個人外出,直到午後才回來。回來之後倒頭便睡,一直睡到天黑。
天黑後,叔叔就把一個布袋交給我,說:“我在前面走,你在後面跟,不要跟得太緊。”,說完他就出了門,我背着布袋遠遠的跟在他後面。布袋很沉,我摸了一下,都是一些硬邦邦的家夥,具體是什麽我不敢看,怕走丢了——因爲叔叔在前面走得很快。
兩人一前一後,相距約五六丈遠,叔叔引着我筆直往東北方向走,出了鎮子,就到了村口,叔叔停了下來。我走得氣喘籲籲,這村裏頭每一個山頭我都很熟,再往前走就是一個叫做雷公嶺的地方。
“叔,到了嗎?”,我望着遠處黑沉沉的雷公嶺,用手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滴,有些害怕。“到了,我們就去這座山頭。”叔叔用手指了一下前面的雷公嶺。
爺爺在世的時候,曾經跟我說,這雷公嶺上鬧鬼,山頂山谷裏常常會燃起暗綠色的鬼火,一團一團的,時而燃燒,時而飄忽,時而熄滅。這鬼火弄得整個村子裏的人人心惶惶,一到傍晚,各家各戶就早早關門閉戶,誰也不敢出門。這樣陰森恐怖的地方,叔叔帶我來幹什麽?
但我不敢做聲,跟在叔叔後面幽靈一般的往前走。很快,我就跟着叔叔來到雷公嶺上的深處。叔叔停住了身子,“哐當”一聲将我肩上背着的袋子放到了地上,打了開來,竟然是一些折疊鏟、鋼釺、撬杆、棕繩、水壺、礦燈之類的工具。
叔叔歇了一口氣,用礦燈照了一下所處的位置,用一把鏟子在一處土丘的前方探了一下,臉上露出笑容,說:“就是這裏了……你先歇會,等叔累了,你再幫一把手……”。叔叔拿着一根鐵楸很快在土丘旁打出了一個比籮筐口略大、兩米多深的洞來。
我坐在一旁呆呆地看着叔叔忙碌,那土丘越看越像一座年代久遠的墳墓,刹那間我明白了,原來叔叔是一個盜墓賊,他是上雷公嶺上挖古墳來了。夜幕中我毛骨悚然,擔心那土丘裏會突然冒出一個青面獠牙的鬼來,一把将我和叔叔撕碎,然後吞下肚去。
一會兒,叔叔将鐵楸扔到一旁,換了一把小鏟繼續挖土,他的身邊很快就隆起了一個黃土堆。
叔叔正幹得起勁,我突然發現那個土洞裏鑽出來一個拳頭般粗、比扁擔還長,飛快扭動着身子的物體。“叔,你快看,那是什麽?”我一聲驚叫癱坐在地上。叔叔停止了挖土,轉過頭,頭上的礦燈照到了那扭動着身體的物體上,竟然是一條五步蛇!這種毒蛇見血封喉,五步即倒,非常厲害。
“你别慌!不要動它,讓它爬過去……”叔叔沉着的向我發出命令。我的個天!那條五步蛇竟然是向我坐着的方向爬了過來,我想立即給五步蛇讓路,但時間已來不及了,沒有辦法,我隻得将身子匍匐在地,咬緊牙關,閉了眼睛,讓蛇從我身上爬了過去。
幸好的是,那五步蛇似乎是受了驚吓,隻想逃命,飛快地吐着信子,扭動着身子從我身上爬了過去。好險!我回過神來,松了一口氣,但我被吓得尿了褲子。
“叔叔,這……這……這不會是成了精、守護這古墓的蛇精吧?”,我驚魂未定,結結巴巴問叔叔。“屁話!哪來這麽多的精怪……幸好老天照應,沒有咬到我們,被這樣的毒蛇咬傷是要送命的!”。
我看到叔叔的額頭上滲出豆大的汗珠,歇息了一會兒,叔叔又使勁的繼續往下挖。盜洞差不多已經挖下去三米多深,他招呼我到洞裏去爲他照燈,我壯了壯膽子,摸索着進了洞。
叔叔手中揮動着的洛陽鏟提上的泥土已經是白的了,看上去是石灰,有些緊,一鏟下去鏟不了多。
叔叔叔喘着粗氣,興奮地說:“這古墓一定是明清墓葬!憑我的經驗,明清以來的墓葬,都是要使用石灰的,我們找到了石灰層就等于找到了墓葬。”。
石灰層很厚,足有幾米深,三叔初步估算,整個墓葬大概用了上千擔石灰。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