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糞娃的學費都沒給?”
直到老抵又說了幾句,這時候這貨已經叫我走到了邊上,因爲隔的遠。我隻隐隐的聽到了幾句什麽開店子,擺攤整天丢空瓶子之類的話。好幾回憋不出都想走過去。
“四爺,這堂家屋裏頭的事兒,我們怎麽好管的?這家的大姐就是個做生意的,她做的再不對,這不是還看着劉老爺子的面麽?之前還給過學費,到了後頭,也不曉得那家人怎麽就知道了劉三爺出去包工程折本的事兒,說是家底敗光咧,就再也沒有管過還娃子。”
“堂家老爺給的那銅錢串子,一到這兒就被那家人給挂在了菩薩像後頭,這兩年都污了個幹淨,那家人又懂不起。那東西。。早。。早就沒用咧。”
我在遠處豎着耳朵,隐隐的聽到一點,壓根就沒聽懂,什麽銅錢串子之類的,跟菩薩像擺一起還被污了?
幺舅硬生生的歎了口氣,像是想起了什麽,整個人都變得有些無力一般。“堂家老爺子對我們有恩,這事兒你爛到肚子裏頭。。。”說完狠狠的盯了老抵一眼,老抵趕緊點了點頭。老幺臉上一笑,似乎又當什麽事都沒發生過,歪聲歪氣的念了句,“你說是劉建蓉大姐子嫁了個憨包?那龜兒子的一家姓什麽,他娘的就敢作這個死?”
“姓弓。就是這本地的一家人,卵子都不算一個。”
這貨皺了皺眉頭,“遠房親戚?老太婆?”
話都沒說完,接着眼睛一瞪,就看着手裏頭的燒棍肉都掉了半截,駭的趕緊拿起來一把塞進嘴裏頭,
“錘子咧,差點就落了,這可是老子整整五毛錢買的。”
下午老幺帶着我到了城邊,剛一進莊子我心頭就激動的不行。誰曉得屋裏屋外都找了個遍,愣是就沒找到肖老太婆。幺舅提着一大包的水果之類的,之前在城邊上還生怕不夠,從身上掏出個皺巴巴的存折。愣是到信用社去整了一疊票子出來,看得我眼睛都直了,這貨一臉肉痛,把錢塞進水果裏頭,硬是又往外拿了一半。
“看什麽看?這可是老子的血汗錢。你老漢包工程折了本,我屋頭給我攢的錢都折進去咧。老子現在就這麽點身家咧,還得砸在你個沒出息的行頭身上。”
我心頭罵了句什麽,小時候那麽多的牛奶,到料這貨都沒這錢要分我一張之類的動作。
在屋頭喊了好幾聲,我臉上的笑沒了,兩個人就看着我在屋裏頭轉來轉去。住了兩年,雖說熟悉,但我心頭始終還是沒把這地方當成家,當着面還給幺舅和老抵沖了兩杯水。我從牆角拿出個紙包,抖了點幹葉子豬草到杯子裏頭。
“小爺娃子,你這茶葉有點奇特額。”
一時間我有些心虛,看幺舅轉着頭正瞅着這瓦房,沒看這一處,我才舒了口氣,臉上一笑。“抵叔,這邊的茶葉是這樣,味道還有些怪的。”
我滴滴多多的跑到了莊子裏的隔壁屋頭,一個大娘正在曬糧食。我問了兩句,這大娘嗓門大的不行。
“哎喲,你不曉得咧,你昨晚上沒回來,肖老婆子都急死咧,到處找你。聽說昨晚上就進了城。今天早上還看着她回來過。”
我心頭腦殼低了下來,回頭就朝着屋裏走走。那大娘還在後頭一個勁的念,“你這娃子平時那麽聽話,咋這回就讓你肖婆子急成那樣”之類的話。
回去之後我沒怎麽說話,幺舅居然已經坐在椅子上翹着個二郎腿。
“我說糞娃,好歹辛辛苦苦養了你兩年幹飯。你不要跟别人說是跟着我革命出來的,夜不歸宿不打招呼這種事兒你都幹的出來。”
我心頭氣急,就看着居然又把手重新伸進了一大包水果裏頭,好在隻是拿了個水果出來啃。
之後幺舅愣是沒走,讓我繼續呆着這地兒讀書。這貨帶着老低硬是把莊子裏頭這間磚房來來回回都轉了個遍。已經到了傍晚,這貨站在外頭的壩子裏頭,叼着煙就直勾勾的盯着面前這幾間房子。我雖說身子沒好。但長期習慣了也靜不住,就坐在邊上劈柴。老低也拿着把柴刀,動作比我快得多。
就聽着幺舅看了看這莊子周圍,然後微微的念了句,
“屁娃,你這肖婆婆怕是不會回來了。”
我心頭一驚,聽着這貨的語氣不像是開玩笑。就看着這貨抽着煙,嘴角還帶着有些冷的笑。
偏偏這一回,一旁的老抵粗粗的就開了口,我也不是瓜的,從下午開始,這大漢似乎就有些欲言又止,一直是到了傍晚這個時候才開口。
“小爺娃子,你看着大門那門檻沒?上頭的木頭露出來了新的,應該是被搬了一截子。這是農村老人迷信的做法,離家之前帶着接地氣的門欄。。。”
說完扭過了頭,“四爺,都跟你說咧。跟娃子說的一樣,這老婆子都我見過好多回咧。看那樣子像是懂些迷信,不過都是些農村裏頭的土法子,村裏頭的老媽子都會這些。”
我手一抖,還在繼續砍着柴。
就在這時候,突然,幺舅眼睛一瞪,猛的看向了一個方向。我還沒反應過來,就看着幺舅已經是朝着山頭上跑了過去。老抵一把就站了起來,也是趕緊跟上。
沿着屋子邊上上了坡,我總算是攆到了幺舅,就看着眼睛死死的就盯着對面的山頭。而這山的對面,是一坡接着一坡的農田,傍晚的時候天色都暗了,哪裏看得到有什麽人?老抵愣是沒讓我動,這大漢動手在磚房裏頭整了一頓,我剛吃了一口就差點嗆了出來。當天晚上我不願意走,幺舅狠狠的罵了我一頓我才跟着出了門。帶着我到了學校附近的一個店子裏頭,我眼睜睜的看着老抵從兜裏掏出鑰匙,打開了那店門。朝着我嘿嘿直笑。
“小爺,我這兩年都在這兒做生意,還賺了不少錢咧。”
我心頭驚的不行,就看着這擺設齊全的五金店子。居然就在學校背後兩條街的地兒,偏偏開在了街角的地方,位置要多差就有多差。這貨笑嘿嘿的在裏頭給我順了間小屋出來。
“以後就在這兒将就一下洛。”
當天晚上,我到了半夜都還睡不着,這幾天發生的事兒已經超出的我的想象,就在這狹窄的店面裏頭,還聽得到隔壁老抵粗的不行的鼾聲。
我心頭有事,就在床上翻來覆去,
“娃子,這兩年苦了你咧。”
老幺居然也沒睡,坐起來就點了根煙。
“幺舅,你咋還不睡。”不知道爲什麽,我總覺得幺舅從下午開始就有些心神不定的樣子。
“糞娃,這兩年苦了你咧。”
我埋着腦殼不開腔。就聽着這貨念着,“老抵他不知道,我這兩年有事一直沒來看你。你心頭别怪舅,這回來的時候我去查過,你姑爺那家人,确實有這姓肖的親戚。這老婆子估計是知道了點什麽,駭的不行,所以連夜走咧。”
我心頭一驚,
“你在屋裏頭住了那麽久,屋子早就沾了你的人氣,下午的時候我看了一哈,光是昨晚上,都已經有東西進過那門。這老媽子能帶走那塊門檻,看樣子應該是沒出事。你不曉得,有些老人年紀大了,都會懂一些這種玩意。你跟那老太婆住了這麽久,我就不信你沒看出來。”
我心頭一急,一時間已經是說不出話來。“那。。。那。。。”
“你那個求哦,這老人家心腸好。幫我們這屋裏頭喂了你兩年。估計這也是你爺爺善有善報,要不然他留的那銅錢串子被污了,你十四歲這道坎還真的過不去。。。”
幺舅說到這兒就沒有再說下去,我心頭難受,心頭壓根就當沒聽到幺舅的話,心頭全都在擔心着肖老婆子的事兒。
立馬就想起了在屋裏頭發現過的那些碎泥巴。
肖老婆子是個什麽人我壓根就是知根知底。光憑一個門檻爛了一截,這貨就說什麽人走了。這是我根本就不相信的,肖婆婆根根本本就一個地道的農民,更别說回去的時候,屋裏頭的兩頭豬都喂的飽飽的,村裏頭的人都認識肖老太婆,人家在這兒住了好些年。再說,以前打死我都不相信我命裏頭到底有什麽缺。我狠狠的念了句什麽,就看着抽煙的幺舅回過頭,
“你命裏頭這缺,是你家那口棺材帶到你身上來的。。。”
幺舅抽着煙,就這麽一句話,我已經是渾身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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