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圖城就跟回老家一樣,順風順水。所以我第二天也沒休息,而是和老脈跑到酒館喝酒去了。這回我沒告訴姜八绺,不能什麽事兒都跟他彙報!
老脈的酒量我是望塵莫及,三口杯54度白酒就一小時喝光,我喝啤酒都攆不上他的進度,所以我隻看他喝酒。酒過三巡,菜過五味,老脈的“酒話兒”就上來了,這個我最喜歡,因爲他在醉酒時候盡碰上稀奇古怪的事。
“金風,我昨天又喝多了!”
“哦?”我想問他碰上什麽“東西沒”,便扶了扶眼鏡,饒有興緻地繼續聽。
“我昨天碰見兩件古怪的事情!”
果然他自己向我彙報了!象老脈這種“九人兒”狗肚子裝不了四兩油,不說出去好像占肚子似的。
“喝多了就往家走,就墓園那條路……”
我勒個去!黃泉路!是不是又碰見大黃狗了或是什麽東西?
“那條路真他媽的靜,天也黑的要命——你說那兒怎麽不按個路燈呢?安個攝像頭就更好了,有鬼出來都能錄上!就我一個人嘎嘎地打着飽嗝走。就在那個十字路口,我正走呢,就聽到身後有人叫我,我一回頭,把我吓得好懸沒尿褲子!”老脈臉色紅暈,打着飽嗝說道。
“怎麽了?看到誰啊?”
“哥們我先看的身材,是個苗條的背影,穿着黑不溜秋的旗袍,長頭發披在後背上,被風一吹直往兩邊飛,我說你喊我的話就讓我看看你是誰……”
我看了看老脈,這家夥滿嘴都是唾沫,跟喝了敵敵畏似的。
“那女的站那不動,一動不動,你說怪不?你不動我動,哥們我就往她身邊走,我倒想看看倒底是誰吓唬我!還沒到他跟前呢,那女的頭發一下子掀起來了,下面竟然是一隻骷髅!把我吓得一下子就坐雪堆裏了!”
“什麽叫頭發掀起,下面是骷髅啊?”我疑惑地問道。
“就是頭發一下子飄起來了,後腦勺子那露出個骷髅!”老脈攜着眼睛看着我。
我靠!這麽邪性!我不可思議地看着老脈:“然後呢?”
“還然後呢?我都吓尿褲子了了!跑啊!”
我笑得直淌眼淚,老脈這家夥,三更半夜地敢上廠房外面拉屎,竟然怕個女的!
“不過咱也是爺們!沒跑多遠,那女的就把我給按住了!”
“什麽叫把你按住了?”
“就是追上我,把我撂倒了啊!”
我勒個去!你還爺們呢!
“我一看,哪來的骷髅什麽的,原來是個靓妞!你認識!”
我瞪起眼珠子:“那女鬼我認識?”
“什麽女鬼啊,是春燕!小妞穿着橙顔色的羽絨服,裏面套了個白色的毛衫,毛衫的後背帽露到了羽絨服外面,還以爲骷髅呢!”
我一下子驚住了!大半夜的春燕到那兒幹什麽?
“你猜春燕對我說什麽了?”
“什麽?”
“她說你脈哥是真男人,膽子夠大!”
我勒個去!那是誇你麽?你也不想想大半夜的她裝神弄鬼幹什麽勾當?
“我一看小妞挺孤單地,就地順道,送你回獨身樓吧!我就把她送回去了!”
“你就沒問問大半夜的她去那地方幹嘛?”
“去上廁所!”老脈笑容一下子就僵住了。
獨身樓距黃泉路十字路口有八百丈遠,上那去廁所?鬼才信呢!
老脈似乎也想到了這點,我意味深長地笑了笑:“春燕是不會騙你的!估計是呀她從她媽家回獨身樓,走半道就上了次廁所,所以你問她幹嘛呢,她才說上廁所!”我微眯着眼睛說道。
老脈狐疑地看了看我:“嗯,一定是這樣的!”
還“一定”是這樣的?戳你個球球,沒被吓死算你撿條小命!
“喝酒!說說第二個怪事!”
老脈心思沉重地喝了口酒。
“這第二件事是私事,不說!”
我看了看他,這家夥還公私分明呢!
“你說了這頓我請客!”
“好吧!說實在的我不信自己走了桃花運,吓得半死,還得送她!我回家往樓上走,腿都打晃了,等到了家門前我就敲門,我那傻老娘們半天不開門!我就用腳踢,用胳膊捶!”
感情那不是你自己家門啊?你不有鑰匙麽?自己開啊!
“半老天娘們才開門,又他媽的吓我一跳!”
“怎麽了?”
“門一開,我瞪着眼睛剛想罵人,突然發現開門的不是我媳婦!”
我勒個去!老脈要戴綠帽子了!整了半天不是他媳婦,那是誰?
“是個滿腦袋長着老長頭發的女鬼!我當時酒勁就上來了,一腳就把女鬼給踹趴下了,拽住頭發就開打……”
您等等,剛才在黃泉路上怎麽吓的那副熊樣?這會兒雄性激素開始分泌了?
“剛舉起拳頭打,那女鬼嗷嗷哭起來,靠,我一看原來是我媳婦!”
怎麽回事?剛才還說不是你媳婦,現在有是你媳婦了呢?有點亂!我猶疑地看着老脈。
“原來這老娘們半夜等我回家困覺,等得無聊便洗頭打發時間,我敲門那會她正在梳頭,把頭發都疏到前邊去了,弄得象鬼似的!”
我笑得肚子都疼了,這林子大了什麽鳥都有!喝酒喝蒙圈了,是不是自己媳婦都不知道了!
喝完酒都下午五點鍾了,我還得給毛毛買化妝品呢,不過一看天色快黑了,商店都關門了。就獨自向獨身樓走,剛到獨身樓門口,收發室大爺一下子把我拽到了屋裏:“不好了,金風!”
“怎麽了?”我愣愣地看着老大爺。
“唉!三樓那娘們把暖氣弄露了,躺了滿樓的水!關鍵是她擋在門前不讓人去關!”
我勒個去!我看過車匪路霸什麽的,可沒看見過“門霸!”這還了得?造反啊!
“我看看去誰這麽霸道!”我沖出屋子就往三樓跑。
“是春燕……”老頭子喊了一聲。
我的腳步猛然刹住了,您怎麽不早說?知道春燕堵在門口我還沖動什麽?她就慢慢堵在那吧,我可真不敢惹!
我一拐彎跑到二樓進了自己的房間,剛一打開鎖向屋裏一看,我勒個去!滿屋子全是水!牆的四壁露得跟瀑布似的,整個一個水簾洞!誰他媽的這麽缺德?心下卻一緊:我的房間是二樓正對着樓梯那間,三樓正對樓梯那間……春燕!我一想到那個恐怖的娘們,心裏全歇菜了!
我拿起掃帚想外面掃水,可看着四壁的“小瀑布”心裏就發沉!我和春燕不是剛剛有“一面之緣”麽?我何不去三樓看看勸勸那鳥人!
三樓的樓梯早就成了水簾布景台!我順着樓梯向上看,吓了一跳。正對着樓梯春燕的房門赫然趴在地上,一襲紅色旗袍絕美身材的春燕正拎着啤酒瓶子在敲牆!“咚……咚……咚……”那聲音就像催命鼓似的。震得我的心一揪一揪的。
我爬上樓梯,面帶苦瓜色地呲牙一笑:“春燕姐!”
敲牆的聲音嘎然而止。春燕斜着眼睛盯着我,高聳的胸脯顫顫的抖動,一雙漆黑深邃的眼睛仿佛要洞穿我的胸膛!
“咯咯……”真跟鳥人一樣的笑!
我站在春燕前面不足半米的地方,向屋裏面看。昏黃的屋子,四壁雪白,就如那鳥人白色絨線衫一樣的白!滿地的啤酒瓶子,橫七豎八地倒在地上,有的甚至漂在水裏,水則從門檻不斷地向外湧。再看靠着窗子的暖氣,放風閥已然不見,高溫熱水正從放風口處拼命地噴出來,熱水蒸汽幽幽地四下飄散,就如天宮上的仙氣兒一樣。不過這場景我真的想不到一些美妙的詞語來,說實在的春燕站在水裏融在熱氣中,象極了從地獄裏面出來喝啤酒的漂亮女鬼!
“春燕姐,您可真有才!”我咽了口吐沫苦澀地笑。
“咯咯……金風?”
我點頭想着如何對付這個鳥人。
“哎呀!哎呀!春燕姐你的漂亮的紅皮鞋被水淹壞了呢!看看這皮鞋,多麽紅……”我剛說到這心裏猛地一緊,我勒個去!那紅皮鞋跟我昨天夜裏拽稻草拽出來的那隻一模一樣!
“咯咯……這皮鞋就剩下一隻了呢!”春燕冷冷地笑。
我暈死!您老還是少說點話吧!
我擡頭看見春燕床上的被子,濕了一大片,眼珠子一轉便有了馊巴主意。
“春燕姐!今天咱們可是後夜,你被子都濕了還怎麽睡啊?”
春燕果然瞟了一眼被子,臉色猶疑,似乎再想怎麽睡覺。突然他奮身穿過滿地啤酒瓶子的縫隙,幽靈一般飄到床前,在被子裏使勁翻找着什麽,片刻便拿出一套紅豔的裙子,摟緊了在懷裏抱着,瞪着漂亮的大眼睛。
“誰……誰……把我的暖氣弄出水來了!”春燕突然大聲喊起來,聲嘶力竭一般。
我靠!還倒打一耙?那聲音倒是吓了我一跳,連看她都沒看,快步趟過熱水走到暖氣旁,找到放風閥門狠勁地擰了上去,水嘎然停止了噴射。
春燕低下了頭,象似在啜泣。我拿過拖布掃帚開始幫他掃水,真他媽的邪性!這鳥人每天都變幻着方法自娛自樂,每種方法都能折磨死個人!
不過話又說回來,春燕的酒量的确可圈可點,滿地啤酒瓶子就是明證,若是賣給收破爛的估計能賣個三五十元,還是五毛一個空瓶那種!
這社會,男人不豪賭女人不酗酒就是良民!但據我所知豪賭成了傻子酗酒變爲白癡的大有人在!
我想是不是應該去看看毛毛,“一日不見如隔三秋!”我都兩天沒見到毛毛了,心裏還真是揣着事兒!我盡力把那鳥人的鳥窩掃幹淨,把啤酒瓶子擺好了一排,蔚然壯觀!
與酒共舞,讓這漂亮女人失去花樣年華,而且我越來越懷疑春燕就是那個穿紅色裙子吓唬毛毛的女鬼,也是昨天夜裏在泵房外面那個“一蹦一蹦”的“那東西”……
我敲響了毛毛的寝室門,毛毛卻不在。低頭看看自己一身的水,就像從水泡子裏鑽出來的,心想還是回家吧,别吓壞了毛毛!
我亦步亦趨地走出獨身樓,回頭一看,濕濕的腳印七扭八歪的,我想我是不是個水鬼呢?不過水鬼是飄來蕩去的走路,沒有腳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