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紅色羽絨服的長發女人消失那地方的确有座孤墳。這個我最清楚不過,裏面住的是我們電廠的一位烈士。據說是1983年電廠着大火那次爲了搶救國家财産而犧牲的,姜八绺說那人是剛複員專業的一位軍人。
年僅二十四歲就犧牲了,真的很可惜。爲了紀念他,電廠的領導者把他葬在電廠的對面,讓他日夜都看着電廠冒煙。其實我心裏倒不是很理解,我想他應該享受和九蹬山上烈士紀念碑裏的同志們同樣的待遇,讓清城的老百姓一擡頭就能看到他。
這裏面還有個小插曲我得說一下,要不就埋沒了我做人的崇高性了。一年前我住在獨身樓,從我屋子裏一看就能看到那墳。一天下午我正趴在窗戶前面拿着相機在大道上搜索路上行走的美女(沒事找樂,估計您也幹過這事!),鏡頭裏突然出現令我驚訝的一幕:就在對面山上的烈士墓前面,出現一個穿着紅色體恤衫長頭發的女人,我吓了一跳,那女人在那裏似乎在忙着什麽,我以爲是過路的呢。我靠,大下午的幹什麽呢?做好事不留名?我這人就一點不太好——好奇!登上鞋子就往山上跑,心裏卻想着别是要尋短見的吧,我這下可以英雄救美了。到了墳附近我才發現原來是我同學(女同學,就叫小s吧,我不願說出她名字。)在那用清水擦拭着墓碑!
當時就蒙了:幹嘛呢這是?給人家擦窗戶?小s見我來了很高興,安排我把墓周圍的雜草清理幹淨。我問他幹嘛呢?她說你沒看見墓很破舊荒蕪麽?然後她就拿毛筆沾紅色油漆給那墓碑描紅,墓碑上的字迹已經斑駁得模糊不清了。我心下卻詭異得很,但在當時我也很樂意去這麽幹。小s的書法水平的确是不怎麽樣,半天也描不了一個字。這活還是我最适合,我寫字比較漂亮。我幾乎用了兩個小時時間才把那墓碑上的字描完,鄙人不才,那字描得極爲清晰漂亮,小s說我以後如果失業了可以給墓碑刻字賺錢花。别人的墓碑上的字都是黑色的,那烈士墓的墓碑上的字卻是紅色的,這是我和小s完美合作的結果。所以我對那墳還是充滿感情的。今天卻發現有人坐在那墳旁邊,我心裏面一下就想到了小s,不過不太可能,她已經結婚了。
插曲就是插曲,您别認爲我這人荒誕不經,年輕人心裏可是敞亮的,沒有裝不下的事情。于是我對毛毛說:“要不咱倆出去吃點飯,給您老壓壓驚?”
毛毛紅着臉點頭同意。我幸福而深情地看了對面山上那墳一眼,心下幽思卻莫名爬上來。
請小女生吃飯我這還是頭一遭。找了一家幹淨的餃子館我們便進去了,要了一斤餃子兩個小菜,我喝了一瓶啤酒,邊喝邊講笑話。說實在的,我這人比較木呐,但“近朱者赤”,做姜八绺的徒弟不可能太愚笨,很婉轉地把我給墓碑描紅的事情說給毛毛聽,我的意思是暗示毛毛不要那麽怕鬼呀神呀什麽的,其實一切都很美好,隻要你用心去發現。
毛毛紅着臉問我爲什麽沒追小s,你們是同學,又有共同“愛好”,我瞪了她一眼:“小s那周的周末就結婚了!”現在想起來才才發現這件事情的不同尋常之處:莫非小s是以這種方式來結束單身生活的?如果是的話,那她可太邪性了!
我們回到獨身樓時候天已經黑了。因爲吃完飯毛毛提議去清城水庫去散散心,我當然是求之不得。不過我得給姜八绺打個電話,不是彙報我的行蹤,而是告訴他我的新發現,關于冷豔美人春燕的。電話那邊始終是忙音,姜八绺憑空消失了一樣。
毛毛說再陪她一會,就一會。我苦笑着臉說我還單身呢,不好吧?她啐了我一口:“我不是也獨身麽?我都不怕你怕?”
想想也是,年輕人就應該啥也不怕。我說這樣吧,你要是在獨身樓帶着無聊可以織毛衣,織毛褲、織手套圍脖之類的,然後在你感覺字迹手藝精進的時候也算忘卻了一些事情。他愣愣地看我,好像的我缺毛衣毛褲和圍脖一樣。
獨身樓二樓是電視廳,就一台彩電,我說咱們還是來店現代娛樂吧,毛毛點頭同意。當時那電視廳就我們兩個人,電影頻道正播放叫什麽“道道道”那個香港電影。正看着電視,突然響起輕輕的敲門聲,敲得很輕,我幾乎聽不見。我打開門才發現是春燕,穿着一套工作服,一進屋便坐在我倆前面,很拘謹地看着電視。這女人我還不太了解,就知道她父母離異,這麽多年都是隻身一人呆在獨身樓的。
毛毛說他要回去休息了,晚上還夜班。我點頭。
春燕突然回頭看我。那深邃黑亮的大眼睛很清澈,蒼白而俊俏的臉龐極具魅力。我呲牙一笑,心想你這鳥人下午剛剛吓唬完我,這會還想幹什麽?
“金風,鬼有腳沒?”春燕幽幽問道。
我勒個去!這是什麽問題?我心裏直發毛。
“鬼跟人一樣,也有腳!”我尴尬地笑了笑。
“那鬼怎麽會飄來蕩去的?”
“這個……你沒發現麽,鬼如果跟人一樣走路那豈不我們分不來誰是人誰是鬼麽?”這解釋還算激靈吧?
“我怎麽不能飄起來?”
我靠,你要是能飄起來就變成風筝了!我心裏突然升起一種恐懼感。
“這個……變成鬼才能飄起來!”這句話說得我心裏一緊,慌忙笑了一下想辦法結束這談話回家睡覺。
“我讓你看看我也能飄起來!”春燕蒼白着臉笑着說道。
我勒個去!太邪惡了吧你!我奪路而逃。
眼睛的餘光卻掃向立在門口的春燕姐,這一看把我吓得真是有心撞在柱子上去!春燕的雙腳懸了起來,我若跑晚一步就能看見她飄出來!
夜裏真的很冷。走夜道就怕不保暖,剛從溫暖的被窩爬出來就要走夜路上班,有時候容易感冒。我裹着羽絨服剛到值班室,姜八绺幽靈一般進了值班室,我懷疑他也是”飄”着走路的。
“你到循環泵房去,大虎今天沒上班!”姜八绺不容置疑地吩咐到。
我猶疑地看看姜八绺,拜托了師傅,那鬼都不呆的地方你讓我去?我還沒結婚唉!
“成!”打牙咽肚子,我豁出去了。循環水泵房相對于我的小值班室而言無疑是在荒郊野外。我得給毛毛打個電話,告訴他我的行蹤,現在我似乎要對兩個人負責了,一個是姜八绺,另一個就是毛毛。我怕被鬼捉去沒人報信。毛毛嬌羞地說知道了!
泵房外面黑凄凄的,寂靜無聲。我按照規定檢查了下外圍設備,包括淺水池,就是從水塔來的水在水泵入口之間的一個大池子。姜八绺曾說過一定要檢查前池水位,确保水泵運行安全。那大池子上蓋是全封閉的,隻留了一個一米見方的水位觀察孔,我俯下身子借着手電昏暗光亮看了看水位,便回到了泵房裏面。
廠房内部高大而寥廓,一種陰森的寂靜感迎面襲來。雖然水泵發出震耳的轟鳴,但在我聽來卻是寂靜的,這是一種職業的敏銳性所緻,當你所監視的運轉設備正常工作時候,你便會認爲這世界是很靜的。
我走下地坑開始檢查設備。昏黃的行燈發出一種陰暗的氣息,我定了定神,掂了掂手裏的鐵扳手,心下安穩了些。誰也不知道那陰暗角落裏面隐藏着什麽,其實我心裏也知道那兒可能什麽也沒有。忽然我眼角的餘光掃見一束亮光,瞬間被黑暗淹沒。我心下一驚:什麽東西?正往前走着,隻聽“桄榔”一聲,腳下不知是什麽東西被我踢到了。我靠,點子這麽背呢?我拿手電一照不禁皺起眉來:地上正然有一隻四方的小鐵盒子,我俯身撿起來放在眼鏡下仔細觀瞧,隻見盒子扁扁的方方正正的,打開蓋子裏面是個小鏡子。
“化妝盒!”我心下已了然,呼出一口濁氣,把化妝盒揣到兜裏回到值班室。我百無聊賴地坐在沙發裏面,雙腳搭在前面的桌子上,拿出那個紫色的化妝盒不斷欣賞着。心裏也是直嘀咕:誰的東西呢?
女人的化妝盒,在燈光昏暗的泵房裏面的地上,還略微帶有女人的胭脂味道……
電話響了起來,是姜八绺來的。
“幹什麽呢?”姜八绺問道。
“學習!”我沒好氣地說。您說我自己在荒郊野外的泵房能幹什麽?
“我又發現個問題,關于毛毛遇鬼的事兒!”姜八绺是不害死人不休。
我勒個去!你就損吧姜八绺,下次你再找我我保證晚十分中去見你。
“什麽問題?”
“你說那東西是不是對電廠現場很熟悉?”
我的心猛然一驚:這事我還真沒往深裏想!那東西如果不是對電廠環境那麽熟,估計毛毛不可能隻看到她影子!
“嗯!”我比較同意姜八绺的判斷。
“那就好辦了!”姜八绺沒等我反應過來,就“啪”地把電話摔掉了,我仔細聽一下,電話裏傳來一陣忙音!
我放下電話,心裏把老家夥從上到下罵了個遍!
不一會外面就起風了,大冬天的起風很正常。可是我隐約聽見風裏面夾雜着撞門的聲音。我的心驚顫了一下,耳朵象狗一樣豎起來:什麽東西?
“東西”這個詞兒語義太過豐富,我一想到“這東西”一詞心裏還是很平和的,如果想到“那東西”,心裏就直發毛!
“那東西”在撞門!我猶疑着推開值班室的小門,拿起鐵扳手站在門前向廠房大門那看。那是一道卷簾門,冬天爲了防凍大門是鎖着的,大門與水泥地之間用稻草覆蓋着,大門左下角是一個小門。
大門被敲得很響,是那種無規律的響動。一定是風吹的!我輕輕向大門走去。突然我眼角的餘光看見了一道白光!他媽的,我的手電一下子就飛過去了,鐵扳手是不能扔掉的,關鍵時候我還得防身!
我感覺身後象似站着一個人,在盯着我!我的心這回真是要吐出來了,心裏一橫猛然轉過身來,兩眼一抹黑,什麽也沒看見……
“自己吓唬自己是最害怕的!”我想到,手不停地撫摸着胸脯,感受着方才令我驚悚的一刹那。我想我膽子是不是比以前小了許多?我咽了口唾沫罵了自己一句。
大門卻不響了,不響了我倒是覺得奇怪:難不成外面的風一下子就停了?沒可能!您見過風一下子就停的時候麽?我順着那小門的縫隙向外面看,外面漆黑一片。正當我暗自誇贊自己膽子有所長進時候,從那門縫裏我突然看見一道黑影“唰”地過去了,我吓得一屁股坐在了水泥地上。
“什麽東西?是人!”我的感覺是很敏銳的,雖然眼睛近視但那飄過的黑影并不是用眼睛能看清的,感覺,是人的“第六感”告訴我那東西絕對是個人影!
我勒個去!吓唬我?大不了跟你同歸與盡!我坐在地上眨着眼睛仔細聽着外面的動靜,其實什麽也沒聽到,因爲個感覺外面的風更大了,因爲卷簾門被砸得更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