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月恒等人是陪着甘成來求人救命的,幾個人坐在石墩之上聊得好好的,誰成想甘成會暴起發難?四下裏花草張牙舞爪,松柏形同鬼魅,四面八方朝蔣緻遠猛攻。這一切來得實在太突然,别說魏無涯,就連吳志剛都沒能及時救援。
眼見着兩根胳膊粗細的樹枝就要刺到蔣緻遠身上,甘成一臉冷笑,心說你小子非僧非道的裝神弄鬼,收了金大同的錢财來蒙蔽我,該着有今日的下場!
甘成心下正暗自得意,不成想突然之間前後左右四面八方煙霧大起。甘成大驚失色,連忙用袖子抹了抹眼鏡,隻見天地灰茫茫一片,什麽禅寺石棚,什麽同學蔣緻遠、李月恒,都不見了蹤影。
這是什麽地方?甘成在自己的世界中感覺不到任何一片花草,沒有了依仗,難免心中打鼓、暗暗吃驚。眼見着前方不遠處稀稀疏疏有些人影,他也顧不得那麽許多,快步走上前去。待等走到近前,卻吓得他“啊”的一聲嚎叫,雙腿一軟,“噗通”跌坐在地上。
隻見前方黑漆漆山嶺重疊,大山之下惡水滔滔。無數的冤魂怨鬼衣衫褴褛、面目猙獰,默默無聲長蛇一般圍山繞嶺排成長隊,魚貫而行,進入不同的大門之中。
甘成身處一處山崖之上,這可真是站的高望的遠。見右手邊大大小小山窪之中烈火熊熊,這火焰一望無際,熏得天地通紅。凡進入火山的鬼魂,無不被剜眼挖心、銅汁灌口、剝皮抽筋,慘叫之聲震耳欲聾、攝人心魄。
左側群山之中卻是寒冰凜冽,天地間白茫茫一片,陰風呼号甚是駭人。凡進入此處的亡魂,周身都被凍成青紫色。頃刻之間,衆鬼魅由青紫色又轉爲紅色,全身凍裂血肉向外翻出。
這……這他媽到底是什麽地方!?難不成我到了十八層地獄?甘成全身已經被冷汗浸透,吓得魂飛天外。
正在他戰戰栗栗不知如何是好之時,眼前紅光一閃,冰火地獄都不見了蹤影。但這也未必是好事,不知道何故,甘成瞬間置身于無邊無沿的餓鬼之中。
“啊!!!”甘成左右觀看,成群的惡鬼圍繞在身邊左右,吓得面色鐵青。
這惡鬼與剛剛的亡魂不同,有實實在在的實體,是天地間難以言表的一種生命。
有的惡鬼肚子很大,腳卻十分幼細,猶如快斷的幹柴枯枝,幾乎承受不住身體的重量,走起路來跌跌碰碰。還有的惡鬼口噴烈火,喉嚨卻隻有針孔般大小,無法咽下任何事物。
甘成高聲嚎叫,在惡鬼叢中手刨腳蹬爬行。
轉眼間鋪天蓋地的惡鬼竟然煙消雲散,眼前藍光閃爍,魚兒遊水、百鳥淩空,牛羊滿圈、駿馬奔騰。
甘成已經被前面的地獄和惡鬼吓得心快跳出了嗓子眼兒、體似篩糠,見這次沒了什麽幽靈鬼魅,長長的出了一口氣,勉強從地上緩緩站起身來,回頭回腦朝四下觀望。
隻見一匹惡狼閃電一般蹿進羊群,朝喉嚨一口,咬住一隻小羊。那小羊兩眼含淚,喉頭流血“咩咩”悲鳴。又見一隻蒼鷹俯沖入水,雙爪抓了一條大魚騰空而起,那白魚扭動身軀,沒一會兒就丢了性命。
弱肉強食啊!甘成一聲長歎,以前很少想過,這畜生也有畜生的凄慘之處。
空中綠光閃爍,隐約間喊殺聲四起。甘成身子一抖,心說這次又遇見了什麽怪物?
眼見憑空裏閃現無數修羅夜叉,這些修羅青面獠牙三眼六臂,有的手持長矛、有的口中噴火,舍死忘生死命拼殺。
這甘成以通靈爲營生,操控植物,也算見過幾場惡仗。可眼前衆修羅戰得是天翻地覆、倒海翻江,他也忍不住爲之色變,連連後退。
一片黃光又遮住了惡鬥的修羅戰場,眼前燈紅酒綠、紙醉金迷,卻是到了甘成最熟悉的人間世界。
甘成的眼前走馬燈一般,隻見世人争名逐利、男盜女娼。當官的收受賄賂欺壓百姓、從商的奸狡油滑爲虎作伥。有錢人三妻四妾花天酒地、窮苦人賣兒賣女寸斷肝腸。小嬰兒在胎中九月,受盡了苦難。老年人舉步維艱,雙眼昏黃。生病的求醫問藥家财散盡、到後來命喪黃泉,兩手空空。
看到這裏甘成忍不住潸然淚下,心說人生在世短短幾十年,竟要遭遇生老病死諸多苦難。爲人不易、爲人不易。
還不等他緩過神來,四下裏白光閃耀,仙樂起、祥雲生,放眼望亭台樓閣雕梁畫柱,奇花異草吐豔芬芳。
就這一會兒工夫甘成就經曆了五種境地,分分鍾提心吊膽。這終于來到第六處地方,卻是美不勝收的天堂。
隻見仙女身着薄紗淩空飛舞,衆神端坐寶座之上,面前盡是玉液瓊漿。
好地方啊!甘成心中暗暗贊歎,心說在人間就算積攢下金山銀山,也無非開幾台好車、買幾間大房。可哪比得上這天宮仙境?這裏竟然這般逍遙自在。
他正在羨慕之時,隻見對面一尊大神的衣服上忽然生出污垢,頭上光華萎頓,腋下熱汗直淌。甘成心說這可是怎麽了?明明是神聖不可侵犯的神仙,怎麽頃刻間就弄成這樣?再看那神仙身體散發穢臭之味,“啊”了一聲摔落寶座,竟死于地上。
甘成哪知道這就是天人五衰,神仙的壽命也有終結。正在他驚詫無比之時,擡頭再看,面前卻是蔣緻遠面帶笑意,坐在石墩之上。
“六道輪回,衆生皆苦。”蔣緻遠微微一笑:“是否留在山上和我一起參透這生死,你可想好了嗎?”
甘成朝左右一看,吳志剛正怒目而視,李月恒、魏無涯、莫小笙都在身旁,他自己還是坐在石棚外的石墩之上。
這要是普通人,親眼所見六道輪回,一定相信蔣緻遠所說的話。可甘成眼珠轉了轉,咬牙道:“就算你有本事造出幻象又有什麽用?你真的以爲靠這點兒把戲就能騙我留下來當和尚!?”說罷竟然不管衆人,拂袖而去,快步下山。
他之所以說什麽都不相信這些老同學,說來一共有三個理由。一是莫小笙“不治而愈”這是他自認爲最大的破綻。二是他和金大同有仇,金大同錢多,他認準了這些同學是金大同雇來的。第三是他在山上曾經用通靈之術和萬物交流,知道之前魏無涯上山來過。他認爲這就是他們提前串通的證據,可他萬萬沒想到魏無涯上山卻另有原因。
除了這三點“證據”之外,他還有一個自己的想法,這想法很簡單,就是死也不能當和尚。退一萬步說,就算真的隻剩兩天壽命,他也要搏浪一擊試試能不能有生路。不管衆生六道皆苦,還是先山珍海味享受他個痛快,實在沒必要青燈古佛的被困在廟裏一輩子。
甘成跑下山,鑽進他那輛黃色甲殼蟲,油門一踩飛馳而去。今天晚上他要處理一件事,一個隐藏在他心中的秘密。
城南那條河的北岸,甲殼蟲颠颠簸簸的翻越着坑窪不平的土路。到了,甘成拿一根手電筒,走下車來,從東向西一根一根的數着大樹。
“第八棵樹,就是這兒了。”他邊自言自語,邊把手電筒放在樹下,算是做了個記号,跑回車裏拎出一把鐵鍬。
夜深人靜、月黑風高,身穿灰色破風衣的甘成一鍬一鍬的挖土、挖第八棵樹下的土。他呼吸粗重,挖幾下便伸手扶扶快要跌落的眼鏡,這場景像極了殺人犯在埋屍的現場,詭異異常。
泥土紛飛,土坑越挖越深,猛然間“噗”的一聲,鐵鍬鏟到了泥土之外的東西。甘成欣喜若狂,蹲下身子用手電照着,摸了摸那東西,沒錯了,就是它。這下他挖得更是起勁,沒一會兒工夫,竟然挖出兩個圓滾滾的編織袋來。
甘成回頭朝四下裏望望,确定附近沒有任何人。他三下五除二的扒開袋子,又撕破了裏面幾層真空包裝的塑料膜,滿袋子紅呼呼的鈔票露了出來。
“他媽的!”甘成咽了口吐沫,興高采烈的把鐵鍬和兩袋子錢丢進車裏,發動甲殼蟲開車就往家裏趕。
這家我是不能要了。甘成邊開車邊盤算,我本就和那金大同有仇,今天在讓國寺又和莫小笙他們翻了臉,家和花圃就都不安全了。好在挖到了這兩袋子錢,走到哪裏都是吃喝不愁。現在我就回家收拾收拾東西,帶些換洗衣物和值錢的東西。換地方了,連夜就搬家。
他打定了這個主意,心裏就穩了許多。甲殼蟲一路飛快,駛進了小區的大門。
甘成本想着把車停在樓下,他進屋收拾東西馬上就走。可是車上整整兩袋子鈔票,又讓他放心不下。想了想還是把甲殼蟲停進了車庫,鑰匙一捅鎖頭眼兒,就進了家門。
他也沒必要再換拖鞋,伸手按開關打開客廳的電燈,他卻大吃一驚!
隻見沙發上坐着一個人,這人手握一把手槍,黑洞洞的槍口對着自己的前胸。那人微微一笑:“甘大師,你可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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