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眼前的莫小笙是救姥姥的唯一希望,雖然李月恒覺得這位美術老師有些不靠譜,但現在除了相信她還有什麽辦法?李月恒不能走,他隻能留下。
“好了,你也别生氣了,我替你值班就是了。”李月恒抄起桌子上的手電筒道:“要是按你說的,明天可就是我姥姥的最後一天了,到時候你得想辦法。”
莫小笙也不搭茬,脫了皮鞋又面朝牆躺在單人床上。
樓梯間和走廊空空蕩蕩,陪伴李月恒的隻有手電筒照射出的那孤獨的亮光。上上下下巡視了好些次,李月恒看了看手機,已是午夜兩點。困意來襲,他點了根煙,強打精神邁步上樓,五樓的寝室裏偶爾傳出些許鼾聲。
如果莫小笙沒騙人的話,今天就是姥姥活在人間的最後一天了,李月恒實在想不出來莫小笙會用什麽辦法救姥姥。也許這位美術老師就是胡說八道,他腦袋裏總是閃過這樣的念頭。真要是那樣的話我丢人可就丢到家了,好歹也是二十幾歲的大小夥子,被個丫頭騙來幫着值夜班?說出去豈不是讓别人笑掉大牙?
走廊的一側是成排的玻璃窗,樓下高高聳立的大樹雖然高不到五層樓,但卻依然可以聽到風吹樹葉“沙沙”的響聲。窗外一片黑沉沉的,黑得讓人窒息、黑得使人絕望。李月恒的膽子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值夜班沒什麽問題,但他也會下意識的遠離窗戶,挨近走廊另一側一扇扇寝室的大門步行。
“咔”猛然間走廊盡頭的一扇窗戶無緣無故的一聲怪響。夜深人靜,李月恒激靈打了個寒戰,向後倒退兩步,後背已經靠在寝室的門上。他仗着膽子用手電朝那窗戶照去,黑漆漆的卻看不出什麽異常。
還不等他多想,更靠近他的一扇窗前“唰”的閃過一道白光。李月恒腦袋上見了冷汗,嘴唇一抖,叼在嘴裏的半截香煙“吧嗒”掉在了地上。煙頭跌落在地,微弱的火星四下濺開,就在這麽會兒工夫,正對李月恒的那扇窗映出了一個男人的身影。
這男人面容消瘦、兩眼空洞無神,表情陰森可怖,白襯衫上星星點點盡是血迹,右手持一把足有一尺長的匕首,左手拎一個包裹,圓圓滾滾,不知道裏面裝的什麽,滴滴叭叭淌着黑血。
這是五樓!窗外怎麽能有人!?李月恒腦袋嗡嗡直響,此時此刻他也來不及再想什麽,“啊”的一聲叫,掄起手裏的手電筒朝窗戶的方向一丢,抹頭往樓下就跑。耳後傳來玻璃被砸碎的“啪嚓”一聲。
慌亂間李月恒兩腿拌蒜、一腳踏空,樓梯跑到一半,“叽裏咕噜”滾了下去。“吭哧”一聲,撞到了牆上。他顧不得摔得腰酸腿疼,手腳并用在地上掙紮着爬起來,一瘸一拐奪路而逃。
李月恒有種感覺,是那種汗毛根發炸的感覺。對,這感覺就像前幾天去廢棄工廠找莫小笙。踏進那小樓的時候他感覺進入了另一個世界,一個不屬于他的世界,現在也一樣,空氣的密度驟然上升,身邊就像充滿了一團一團冰冷的棉花糖。
從五樓跑到四樓,再從四樓跑到三樓,他不敢再朝窗戶望,但隐約間那男人的身影始終在每扇窗戶上閃過,始終和他如影随形。
跑!李月恒腦袋裏一片空白,剩下的隻有這一個念頭。哪成想越往樓下跑那種異樣的氛圍越是濃郁,眼前的一切已經開始變得灰蒙蒙,他喘息粗重,冷汗直淌。
到一樓了,李月恒的計劃是跑到值班室拉着莫小笙再跑出寝室樓,不成想眼前的一切更讓他膽戰心驚。
整個一樓煙霧缭繞,如在幻境之中,堵着樓門是一棵大樹,枝繁葉茂頂天立地。樓裏怎麽會有大樹?還不等李月恒想明白,從窗戶上緩緩走下一個男人,右手匕首、左手包裹,正是他在五樓窗戶上見的那個人影。這男人也不朝李月恒這邊看,慢慢繞到樹後,被大樹擋着,不見了蹤影。
李月恒雙手顫抖,狠狠的咽了口吐沫。眼前的一切這麽不合乎常理,卻又是這麽的真實,無論去不去值班室找莫小笙,終歸要在樓門逃走,而樓門裏卻又莫名其妙的出了這麽一棵大樹,大樹後應該還有那鬼一樣的持刀男人。怎麽辦?事到臨頭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李月恒一咬牙朝樓門沖去,想繞過大樹跑出寝室樓。
眼瞅着就要跑到大樹近前,不成想在大樹後猛的蹿出一人,手持匕首當胸朝李月恒就刺。李月恒一來心裏有些準備,二來是仗着年輕力壯,身手還算敏捷。他上步閃身,迎面一刀刺空。
還不等李月恒緩過神來,那人匕首順勢就朝他臉上亂劃。李月恒“噔噔噔”向後連退幾步,這才看清,用刀刺他這人卻不是那個形似鬼魅的男人。眼前是一個十六七歲的女孩,這女孩長發披肩,穿一件粉色小花的長睡衣,面無表情、雙眼空洞無神,手中一把水果刀又朝他刺來。
按常理說一個十幾歲的姑娘,就算手持水果刀,也不見得是個二十幾歲大小夥子的對手。但今晚發生的一切一切都過于詭異,再加上這女孩近似狂颠,手中匕首雨點般朝李月恒亂捅,李月恒左躲右閃連連後退,險象環生,一時間甚是狼狽。
眼見那女孩一匕首又刺到眼前,李月恒也是拼了命,牙一咬心一橫,左臂猛的向外撥那女孩的右臂,身子向前沖,這一沖就沖到了女孩近前,兩隻手抓住她的肩頭,一使勁,“啪”的一聲把那女孩摔在地上。
摔倒了女孩,眼前再無人擋路,李月恒拔腿就要跑。
女孩雖被摔倒,但依然雙眼空洞、面無表情。她身子剛一沾地便在地上彈了起來,揮匕首朝李月恒後背猛刺。
李月恒耳聽得背後惡風不善,慌亂中腳踢中了門檻,“啪嚓”一聲匍匐摔倒,那女孩合身撲上,又是一刀。
李月恒在地上趴着,這背後一刀是說什麽也躲不開了。就在這千鈞一發的緊要關頭,值班室裏猛的蹿出一人,攔腰一把将那女孩抱住,喊道:“醒醒!小靜你醒醒!”
李月恒借這空當一骨碌身從地上爬起來,眼見抱住那叫小靜的女孩,救了自己的人正是美術老師莫小笙。
那持刀女孩小靜被莫小笙抱在懷裏,聽有人呼喚她的名字,一激靈緩過神來。眼前的大樹和灰蒙蒙的霧霾霎時間煙消雲散,小靜手中的水果刀“哒”的一聲掉在地上。
“莫……莫老師……”小靜驚詫的左右望了望,喃喃自語道:“這……這是怎麽了?我怎麽會在這裏。”
“沒事,别怕。”莫小笙撫摸着小靜的頭發,柔聲道:“你是做噩夢了,夢遊自己走出來的。别怕,沒事了。”
“夢遊……”小靜臉一紅,從地上站起來,望着腳下的水果刀道:“我……我又夢遊了?這刀也是我拿出來的?”
這時的李月恒卻沒心思管她什麽夢遊不夢遊的,他四下張望,什麽提刀男人、什麽參天大樹,哪裏還有半點蹤影?難不成是我的幻覺?李月恒越想越不對,滿腦袋的疑問想找莫小笙問個明白。
莫小笙攙着那夢遊女孩小靜,和李月恒一起把她送回二樓寝室,看那小靜又躺好睡下了,倆人下樓回到了值班室。
李月恒把剛才看到的一切連珠炮似的都講給了莫小笙,“那拿着刀的男人是怎麽回事?那平地冒出來的大樹是怎麽回事?”李月恒急切的要在莫小笙這裏得到答案。
莫小笙坐在桌前單手托着腮幫,呆呆的望着黑漆漆的窗外。李月恒所說的一切根本就沒有令她感到驚訝,他說的這一切對她來說好像都是習以爲常。
“你不說話也不行啊。”李月恒揉着摔得疼痛難忍的膝蓋道:“我替你值夜班,有多吓人就不說了,我還差點讓你那夢遊的學生用刀紮死,你好歹得讓我明白明白啊。”
“嗯。”隔了好半天,莫小笙才緩過神來,低聲道:“是得和你說說,得和你好好說明白。”
“這就對了。”李月恒點頭道:“說吧,我洗耳恭聽。”
“你不是要救姥姥嗎?”莫小笙歎了口氣道:“你先回去吧,回醫院等着我,我下午去醫院看看能不能治好姥姥的病。這一切都等你姥姥的病好了之後我再和你仔細的說。”
“這……”有什麽話現在不能說?還非得姥姥的病好了再說?李月恒對眼前的莫小笙有一百八十個不滿意,但是沒辦法,一來的确有求于人,二來在李月恒内心深處對這瘦瘦小小的莫小笙有一股莫名其妙的敬畏,她說的話就像命令,讓李月恒完全無法不遵從。
當天下午姥姥呼吸急促,心衰再次加重。醫生護士忙着給姥姥打針吸氧,媽媽也忙前忙後焦急異常。李月恒更像熱鍋上的螞蟻,在病房裏來回踱步。打了莫小笙的手機,幾次都無人接聽。
大概挨到了下午兩點,病房的門一開,走進兩個人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