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生死博弈x1982年
我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努力想起過去看的書介紹的在森林裏面如果迷路了如何找到正确方向的方法:樹冠(喬木)的疏密表示樹木對陽光的需求與渴望。樹冠茂密且枝梢較長的一面就是南方,稀疏的一面是北方。
另外,通過觀察樹木的年輪也可羊判明方向。年輪紋路疏的一面朝南方的,紋路密的一面朝北方。
我小心翼翼地找了一會兒,終于找到了出路。
從仙人脈森林出來之後,我飛速往杜黃牛家奔跑。雨點如同箭镞,嗤嗤打在我的臉上,隻是我已經顧不上這些了,在我被杜傑他爹禁閉的這一小段時間之中,葵若蘭、陳秋陽他們已經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我滿身泥漿跑進了杜黃牛家。
令我震驚的是,大廳内迎接我的人并不是阮得風以及黃永飛,而是那個嚴重駝背的杜黃牛。他似乎已經知道了我将要回來這裏,所以一早就在門口等待着我。杜黃牛蹲在一張低矮的小木椅子上,如同一隻巨大的蝸牛,蹲在木椅子上。杜黃牛沒有穿鞋子,我看到他的雙腳的每一枚腳趾腳甲都是發黑發黃腐爛的,患有嚴重的灰指甲。
他的頭努力地擡起來,直勾勾地盯着我,眼睛泛着綠色的光。
我看到阮得風和黃永飛居然也不在家裏了,難道他們二人同樣也遭受到了不測?我怒目而視着杜黃牛,因爲知道他們都是一夥的,我終于可以和他撕破臉了,我惡狠狠地道:“老頭子,阮得風他們呢?”
杜黃牛不緊不慢的抽了一口旱煙,聲音幹澀地道:“十三,我一直勸告你要離開這個村子。你們這些年輕人,爲什麽變得越來越不聽老人言了呢?”
我說:“我現在沒空和你胡扯,而且聽不聽老人言,是需要條件的。對于你們這些心理變态的食人族,我絕對不會聽從。你們究竟把他們弄到哪裏去了?”
杜黃牛說道:“十三,你如果真的想救到你的朋友,我勸你不要沖動。你隻需要搬一個椅子過來,平心靜氣坐下來和我這個老不死聊聊天,你的朋友就會得到解救。”
“去你媽的平心靜氣。你肯定是在拖延時間,我沒空和你胡扯。”我罵了一句,意欲跑出外。沒想到杜黃牛說:“你不聽我的話,那你就去吧。我告訴你,你絕對找不着他們。這條村子有太多的秘密,這些秘密就像一個一個的洞穴,你無法找得到你的朋友的。”
“你到底想怎麽樣?”我知道杜黃牛說的的确有道理,我這樣去村子裏要一戶一戶地尋找他們,我根本找不到。可是,我沒有任何理由相信這個杜黃牛說的話。
杜黃牛繼續道:“我看得出你的猶豫,你不信任我。十三,我想你活到現在,應該還是第一次面臨要做出如此殘酷的選擇吧?也難爲你了,因爲你還年輕。如果我告訴你,我和其他人不是同一類人,你會不會安心一點?”
我瞪着杜黃牛,道:“你,你不是食人族?”
“食人族?”杜黃牛聽到我說出的這個名詞,愣了愣,然後哈哈笑起來:“你說得的确也挺對的,他們,他們的确可以說是食人族,可是,可是啊,十三,這裏面的秘密,你們是了解不到的。”
我覺得杜黃牛并不像是在欺騙我,于是我決定賭一把,我說:“我先爲手機充電,我要報警。”
“你最好不要報警。”杜黃牛阻止我,道:“你這樣是多此一舉。我說了,如果你信任我,請一切都聽我的。”
我默默地把回到房間拿出充電寶連線手機,再次開機的時候,突然發現手機不知道爲何沒有了信号。這是不可能的,在中國所有地方基本都有信号覆蓋了,爲什麽此時此刻這裏居然一格信号都沒有?
——肯定是杜意志他們在搞鬼!
我隻得又出來到門口,杜黃牛依然一動不動蜷縮蹲在木凳子上,如同一隻蒼老了的蝸牛。大門口陰冷的風夾着濕漉漉的水汽吹進來,打在他的衣服上,衣角在不斷飛舞晃動。杜黃牛的瘦削背影逆光,看起來那麽蒼老那麽單薄,散發出一種說不出來的孤獨的味道。
“信号被遮住了吧?”杜黃牛依然垂着頭,道:“我說了,你隻要肯聽我的,和我這個即将要死了的老頭子說說話,你的朋友肯定會得救。”
我滿腹心事,但是聽從了杜黃牛的話,在他的旁邊坐下來,和他并排着看着大門外衰落破舊的院子。院子裏的枯草被雨水打濕得全部緊緊貼在地面的土壤上,如同枯死的蚯蚓,橫七豎八,糾纏不清。圍牆的磚頭愈發顯得破舊,幾道裂縫變得越來越大,相信很快就會倒塌了,雨點如同絲線,打落在上面,說不出的荒涼。
我的内心逐漸變得空洞,空蕩蕩的被這些陰冷的風刮得刺痛。
杜黃牛道:“這是我第一次有人陪着,這麽仔細地看看自己的這頭家呢。十三,你說人哪,一年老了就愈發地容易回想往事。我現在眼前就一直不斷浮現過去的畫面呢,5年前,10年前,20年前,30年前,這些圍牆,這些大樹,這些枯草,還有,還有那些來來去去的人……有時候呀,又覺得好像隻是發了一場夢……”
杜黃牛一直在我耳邊自言自語,有時候又喋喋不休,我覺得他是精神錯亂了,這條村子,都是精神錯亂了。
我又開始按耐不住了,我覺得自己現在的行爲非常荒唐,自己的幾位好朋友生死未蔔,我居然輕易聽信一位老人,無所事事地坐在椅子上聽着他的追憶逝水年華。
“我說了,你的朋友很快會回來,請你相信我。”
我看着杜黃牛,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受到了他的催眠還是他給我下了蠱毒,總之我好像着了杜黃牛的魔道,我腳底就好像生了根一般擡不起來。
我依然沒有走。
這是一場巨大而殘酷的考驗,賭注是陳秋陽、葵若蘭、阮得風以及他的同學的性命。而我的籌碼是對這位嚴重駝背的老人的信任。
他值得信任嗎?他說的是真話麽?如果他一直在欺騙我,是在拖延着時間,而那邊陳秋陽他們卻正在遭受着他們的毒手,那我豈不是這一輩子都無法原諒自己?
可是,如果杜黃牛說的是真話,我不去尋找他們而是坐在這裏什麽都不用做的話他們就可以得救,而我去找他們的話反而會害死他們,那麽我現在這樣做才是真正的在救他們。
我的大腦變得越來越混亂,矛盾在不斷撞擊着我的大腦。
而杜黃牛又說話了:“我在柳隆村生活了那麽久呵,久到我都無法記得我到底在這個村子活了多少年啦,80歲還是90歲?呵呵,起起落落,可是我印象最深刻的,就是1982年了,1982年,呵呵,從那時候開始,整條柳隆村就開始衰落了,所有的人哪,都變了,變了……”
杜黃牛的話越來越低了,聲音越來越小,好像要睡着似的。
他突然又猛然擡起頭,好像驚醒一般,看了看大門外的院子,繼續道:“我好像過了很多個這樣一個人活着的生活呢,年輕人都向往外面的大城市,外面的花花世界,去到了外面的大城市,就不記得我們這些村子了,不記得我們這些老人了……呵呵,不過也對,人老了,就沒必要被别人記得……”
我不知道爲何被杜黃牛的話弄得湧起一陣一陣越來越猛烈的傷感,我說說:“是的,柳隆村是我看到的所有村子之中最衰落的。而且,而且這裏的人還心理變态。”
“呵呵,以前可不是的,以前這條村子可是充滿了歡聲笑語呀,那麽多頑皮的小孩子跑來跑去,我記得,那時候好多小孩子跑過來我院子偷果樹上的果子吃呢……還有杜傑,那時候杜傑多小呀,那麽瘦,好像隻調皮的小猴子,手腳麻利一溜煙就爬上樹上去了。呵呵,1982年,那真的是……”
杜黃牛的右手緩緩伸過來,握住了我的手。
他的手那麽瘦削,如同一條枯木,一點點溫熱都沒有,也軟弱無力。
他說:“不過我還是挺開心的……對了,記得一會兒你遇到你的那個胖子朋友,代我向他說一聲謝謝,其實那晚他煮的飯菜,很好味……還真想再吃吃,呵呵,不過,至少在我跟随柳隆村一起死去之時,還是有人在我身邊陪着我的……十三,謝謝你,我——”
杜黃牛的手垂了下去,他死了,就這樣坐在我的旁邊,對着我說了一大堆夾着濃濃回憶的傷感的話之後,死了。
我站起來,扶着他,他的身體單薄輕盈得如同一張薄紙,我說:“牛老爺子,你,你醒醒,喂,你怎麽可以這樣就走了?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你還沒有告訴我呢,老爺子,你不能這樣不明不白就走了呀,趕緊醒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