滾燙的湯汁灑在秦海的身上,燙得他呲牙怒罵道,“陸曉岚,别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戰我的底線。”
“受不了,放我走。”陸曉岚頭也不回,語氣冰冷得如同室外的空氣,每一個字都含着入心入骨的寒意。
秦海氣得雙手發抖,顧不上被燙傷的手背,艱難地從牙縫裏吐出兩個字,“休---想!”
甚至沒有回頭看一眼秦海是否被燙傷,陸曉岚匆忙往卧室的方向走去,然後狠狠地甩上門,把自己反鎖在裏面。
反鎖的,還有那顆曾經愛得熾熱的心。
曾經,陸曉岚覺得他和秦海就像兩隻孤獨的倉鼠,相依相偎在一起取暖。現在才發現那時的自己太天真,這個冷血的男人是上天派來懲罰自己的魔鬼,他們其實是兩隻互不相讓的野獸,吞噬對方才是最終的目的。
沒過多久,門外傳來秦海的敲門聲,以及憤怒不已的叫罵聲,“快開門,把藥箱給我!”
陸曉岚若無其事地走到門後,栓上安全鎖,然後把門打開一條空隙。從這個位置,剛好可以看到秦海捂住燙得發紅的手背,以及冷若冰霜的臭臉。她感到痛快極了,冷傲地朝門外臉色沉重的男人回了一句,“休---想!”
秦海愣了愣,用力朝木門踢了一腳,然後放下狠話,“陸曉岚,别太得意,你等着瞧。”
說完,他轉身往大門的方向走去,然後在“砰”的一聲巨響中甩上門,消失在走廊裏。
在門口等待了将近十分鍾,陸曉岚再三确認秦海離開以後,才打開門鎖,偷偷摸摸地溜出卧室,然後到廚房開始翻食物。
幾番折騰以後,其實她早已餓壞了。醫院的時候飯菜都很清淡,偏偏她是個重口味的人,幾乎每餐都吃不飽。找了約莫十五分鍾,她把剛得知懷孕那天到超市采購的牛奶、營養餅幹和麥片,用袋子全部裝起來,然後溜回卧室裏,重新把門鎖上。
果然不到半小時,秦海又折回來了。可是這次他并沒有過來敲門,外面一切都顯得很安靜。
陸曉岚把耳朵貼在門上,仔細留意外面的情況,直到江小七的聲音隐約傳過來,才意識到那個可惡的男人,早已準備好軟禁自己的一切準備。
“朗,你會來嗎?”陸曉岚坐在窗邊的小圓桌旁,望着窗外陰沉的天空,覺得心頭一冷,窒息般痛苦。反反複複的折騰已經讓她筋疲力盡,外面的天空雖然陰沉,卻是她期待的自由。
牛奶、麥片和餅幹,支撐陸曉岚渡過了重新回到公寓的第一個晚上。
家裏似乎開了中央空調,陸曉岚本來還嫌棄被子太單薄,睡到半夜就覺得渾身是汗,猛然驚醒過來。她翻了個身,目光落在牢牢鎖住的門上。
門縫裏還透着燈光,已經深夜一點半,他還沒睡嗎?
潛意識促使她起床,披上厚外套然後偷偷打開門縫看了一眼,發現秦海正站在走廊的玄關位上抽煙。他的背影看起來很憂愁,整個人都顯得頹廢不堪。
他似乎留意到陸曉岚開門的聲音,回過頭,盯着門後的女人,淡淡地問道,“餓了嗎?被子太薄,剛才給你開了暖氣。”
沒有回話,陸曉岚狠狠地關上了門,然後回到床上躺下來。剛才秦海的眼神很受傷,以前她最受不了他失落和挫敗的樣子,每次看到心都會馬上軟下來。
這次,也如此。
明明恨得要死,恨得想要把他撕碎,心中的不忍還是騙不了自己。她說過,如果秦海對她冷漠、對她兇惡,心裏的恨便無法解除;偏偏他一而再地縱容和關心,隻會勾起那些美好的回憶。
浮躁的心情不斷折磨着陸曉岚,直到深夜時分,她才再次迷迷糊糊地睡過去了。
第二天中午,陸曉岚是在急促的敲門聲中醒過來的。
門外傳來熟悉的男人,敲門聲均勻而有節奏。“小岚,快開門,是我。”
“秦朗?”陸曉岚從被窩裏爬起來,心情澎湃不已,慌忙跑到門後小心地放開了一條縫隙,待看清楚門外的男人時,才放心地把門打開。
眼前的男人與數月分别時很不同,穿着深灰色的外套,頭發剪得很短,看上去年輕了好幾歲。他看到陸曉岚的那刻,整個人愣了愣,然後臉上浮起了幾分擔憂。
“小岚,你還好嗎?”
陸曉岚警惕地把門重新鎖上,然後扯着秦朗在小圓桌旁坐下來,心情顯得很激動,“朗,我以爲你不會來了。”
在秦朗的記憶中,從未見過陸曉岚如此恐慌和無助的樣子。她坐在窗台上,身體抱作一團,安靜地看着身旁的自己,眼眶微紅,欲言又止。
“發生什麽事了?”秦朗看着小圓桌上淩亂的雜物,眉頭輕皺,“美欣給我打了電話,支支吾吾的隻讓我來找你。到了這裏,又遇見小七,說你把自己反鎖在房間裏兩天了,也不出去吃飯,誰敲門都不應。”
關心的話語,讓陸曉岚鼻子一酸,眼淚情不自禁地落下,“朗,我懷孕了,可是秦海逼我流掉。”
“什麽?”秦朗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激動地捉住陸曉岚的手腕,驚訝地重複了一次,“你懷孕了,秦海逼你把孩子流掉?混蛋,他怎麽可以這樣做!”
頓了頓,陸曉岚努力壓抑内心的激動,扯住秦朗的衣袖一臉哀傷地解析道,“我讓他誤會孩子已經流掉,現在唯一的想法就是離開這裏。他把我軟禁在這裏,讓小七守着,我求你幫幫我…”
苦苦的哀求聲,讓眼前臉色蒼白的女人看起來憔悴不堪。這是秦朗第一次看到陸曉岚哭,即使是那天晚上狠心地被秦海抛棄,割破手腕自殺的時候,也沒有流下一滴眼淚。這樣子的她,讓秦朗心疼極了。
他坐到陸曉岚身旁,輕輕把她摟入懷中,溫暖而寬厚的手掌不斷撫摸她瘦骨如柴的後背,細聲安慰說,“别哭了,這樣子的你隻會讓我心痛。放心,有我在,會想辦法幫你逃離這裏。”
陌生而熟悉的懷抱,低沉卻能安撫人心的嗓音,在一點點地撫平陸曉岚的情緒。她就像一隻受傷的小野貓,窩在秦朗的懷抱中輕聲抽泣,雙手緊緊抓住他手臂,無助地問道,“他誓死要把我囚禁在這裏,說要抹殺我的自由…”
驚訝過後,秦朗很快恢複了冷靜,細聲詢問道,“你先别哭,把事情的始末原原本本地告訴我,才能幫你。”
這個初冬的中午,陽光終于穿破灰暗的雲層照灑在窗台上。陸曉岚被身後初冬的陽光籠罩着,身體恢複了一絲溫暖,靠在秦朗的懷中把自從懷孕後的所有經曆,都逐一道出。
慢慢地,秦朗的心情從驚訝,變成了心痛,然後是後悔。雖然他和陸曉岚已經有很長一段時間沒見了,可是她的影子已經深深地刻畫在自己的腦海中。說真的,他後悔了。後悔當日輕易地放手,才會讓她受到如此大的傷害。
秦朗歎了口氣,低頭的時候發現陸曉岚眼眸低垂,眼睫毛上還沾着幾滴淚珠。“以秦海的性格,你要硬來,隻會兩敗軀傷。何況你現在懷孕了,不吃飯怎麽撐下去?”
“可是我沒有辦法面對這個狠心的男人。”陸曉岚擦了一把眼淚,心酸的感覺瘋狂地襲擊她那顆受傷的心。“你說過可以幫我的。”
仔細思考過後,秦朗無奈地苦笑說,“如果你能離開這個公寓,我可以安排你離開。硬闖進來,我怕秦海會傷害你和腹中的孩子。”
“那我該怎麽辦?”陸曉岚的心很亂,已經毫無主意,現在唯一的希望都壓在秦朗的身上。
“你不要硬着來,嘗試重新獲取他的信任,想辦法離開這裏,然後我會找人接應你,把你送走。”其實事情遠遠比陸曉岚想象中的還要困難,秦朗既要顧及她和寶寶,又要把人從秦海的眼皮下送走,稍有不慎就會引起他的疑心。
一旦事情敗露了,秦海就會更加警惕,以後秦朗要幫陸曉岚離開,就會更加困難。
其實秦朗說得沒錯,如果自己一直被困在公寓裏,根本找不到逃跑的機會。她倒吸了一口涼氣,衡量幾番,逃走的念頭還是占了上風。
“朗,一切聽你的。”因爲秦朗的安撫,陸曉岚那些在傷痛中流失的冷靜和理性,似乎在慢慢地重拾回來。其實在醫院逃跑的那次,是她過于激動,才會打草驚蛇,導緻秦海意識到自己逃跑的意思,然後不分青紅皂白禁足。
所有事情在秦朗的分析和安排下,已經變得明朗起來。沉重的心情也變得豁然開朗,而陸曉岚的肚子也發出了不合時宜的“咕噜”聲。
“小岚媽媽,你願意離開卧室吃飯了嗎?你不餓,寶寶都餓了。”秦朗親昵地捏着陸曉岚小巧的鼻尖,讓她有種回到兩人同居時的親密感。
陸曉岚臉露笑意,淺淺的酒窩若隐若現,“你要給我做飯嗎?說起來,很久沒有吃你親手做的菜,很懷念。”
“如果你喜歡,我有空就過來給你做。”秦朗報以爽朗的笑容,眼角的皺紋依舊。每次狼狽的時候,他都會出現在陸曉岚的面前。這份友情,也是她一直最珍惜的感情。
秦朗,永遠是自己在狼狽和傷心時最大的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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