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陰木藤一聚一散,小胭和項易早已不知去向,我急忙向前跑,那打鬥聲卻還是從我面前幾米遠的地方傳出來,根本沒有看見曲三清和那兩怪人。
糟了,是幻象!
魂靈制造出來的幻象!
“嘻嘻嘻……咯咯……”
詭異的幼兒笑聲在我的頭頂響起。
我本能地掄起輪回石去打,奇怪的是那輪回石在我揮手的瞬間竟亮了起來,如夜明珠般柔和白亮的光照亮了方圓兩三米的範圍。
當我看清楚蹲在我頭上陰木藤中的東西時,不由頭皮發麻。
她正是我之前和曲三清遇到的那個比較大的畸胎瘤。她的頭發秃了一塊,是被曲三清的銅錢給打的,而此時她的雙手各被一枚銅錢給釘在陰木藤的枝幹上,下身也貼着一道黃色的符條,全身動彈不得,隻有那異常詭異的嘴巴裏,不停地笑着:“咯咯咯……嘻嘻嘻嘻……”
我捂住耳朵:“笑什麽笑,吵死了。”
“天遣難逃,誰都别想逃……嘻嘻嘻……”從她的嘴裏說出來一句沒有前言後語的話。
“我管你天遣不天遣,先除了你這禍害再說!”我拿着輪回石毫不留情地向她砸去,她雙眼一閉,臉上竟顯出害怕的神色,我不由手一頓。就在這恍神的半秒内,我的手上被抓了三道血痕。
身後,響起了另一個笑聲:“嘻嘻……嘻嘻嘻……天遣……”
轉身一看,是那個比較小的畸胎瘤。我手背上的傷口,正是出自于她鋒利的指甲。
真是可惡!
調虎離山,将我們一個個分散開來,逐一對付。
這兩畸胎瘤還有點智商啊。
我轉身就朝一個方向跑,感覺到身後那畸胎瘤向我追來,我一個急刹車,任憑她撞在我身上的同時給我添了幾道傷口。
之所以這麽做,是學古代的死士。——敵人近距離殺死士時,死士一般都不會動,在敵人将刀子捅進他的身體時他的刀子也進了敵人的胸膛。這是一命換一命的法子。——我曉得那畸胎瘤動作雖快,殺傷力卻不大,無非就是在我身上抓幾下,我又不會立刻就死掉,反而是我手中的輪回石,足以砸傷她的臉。
我的力氣可比她大多了。
當輪回石結結實實砸了她的腦袋時,我看到她一陣痙攣,同時利爪一收,準備繼續朝我攻擊。我看準了時機,轉身又跑。
這回她沒有上當,在我的餘光中,她退回了被困在陰木藤上不能動彈的那個畸胎瘤身邊。“妹妹,妹妹……”
這對畸胎瘤是姐妹?
疑問剛冒出大腦,我的嘴便被一個人給捂住了,暖如初陽的聲音鑽入耳中:“阿辭,别說話。”
是師父!
我心中大喜。
師父放開我,撫了撫我的頭發,見我手中的輪回石正亮着,似是松了口氣,右手托起一滴水珠在輪回石上彈了一下。當他的指尖離開輪回石時,一團月白的光點停在了他的手中,他把光點一路引到我脖子上的螟壺旁,念了一句訣,那光亮竟如活物般鑽進了螟壺内。
輪回石重新暗了下去,四周又陷入昏暗之中。
“牽着。”師父把我的手握着,放到他的衣角處,而後帶着我緩緩靠近那對畸胎瘤姐妹。
她們仍然在低語,對我和師父的到來并沒有表示出任何異樣。我擡頭仔細看了看師父的臉,果然有一道符文被他單手拿着置于額前。
是隐身符。
走進她們,師父另一隻空閑的手輕如清風般接近小的畸胎瘤,在她還沒有反應過來之時,已被師父如抓蝴蝶般靜靜捉住。
“吱啊……”
她發出老鼠般的怪叫,在師父手中掙紮,卻絲毫傷不到師父半分。
“哼,叫你再嚣張!”我從師父身後上前,一腳踢在了她的肚子上,她從師父手中飛一般地落到了地上,滾出很遠。
“阿辭!”我準備再去踩她一腳,手被師父拉住,“輪回無常,随她去吧。”
“她會害人的。”我眼睜睜地看着師父扯掉被曲三清制住的那個畸胎瘤身上的符,再抽出釘在她手上的銅錢。
“你如何斷定她會害人?”
“她抓傷了我,你看。”我把手放在師父眼下,手背上的傷口上的血已凝固。
師父疼惜般地輕觸:“是我們擾她在先。”
“是害人的東西就要除去啊,跟誰先打擾誰有什麽關聯?難道我們不打聽到這裏鬧鬼,她就一直裝鬼鬧下去啊?咦?她究竟是人是鬼啊師父?”
“是人非人,是鬼非鬼。”
“什麽意思?”
“人與鬼的界限并不在于生前死後,而是心。心之所爲人,則爲人;心之所爲鬼,則爲鬼。”
我搬着手指頭,左一個人右一個鬼,都被師父繞糊塗了。“活着的是人,死了的是鬼,簡單點不好麽?”
師父将那大的畸胎瘤松開,她一下失去阻力往下掉。奇怪的是,我前半秒明明是一個畸胎瘤的她在落入師父掌心時,卻變成了一串紅色的瑪瑙手钏。
“出去吧。”師父一手牽着我,另一隻拿手钏的手在我的眼前抹過。
我迷迷糊糊的,眼皮突然變得死沉。師父一把将打橫抱起,我努力去反抗,卻發覺渾身無力,跟吃了安眠藥似的。努力掙大了雙眼去看,隻見安靜下垂着的陰木藤之中,有一處較爲明顯地晃動着。
那個小的畸胎瘤并沒有逃走,隻是躲藏了起來,精心策劃着下一個陰謀。
當我醒來,已是次日黎明。
項易趴在車内方向盤上熟睡,小胭坐在副駕駛上,頭歪在一邊,雙眼緊緊閉着。曲三清坐在我右側,師父坐在我左側,而我的腦袋正擱在師父的腿上。
我愣愣擡起頭來,看了看車内的情況,見大家都沒有受傷:“師父,你怎麽能放那兩怪物走呢?”
小胭懶懶的聲音傳來,原來她并沒有睡着:“辭世,我好羨慕你能看到怪物,我和表哥遇到鬼打牆走了半宿,差點沒被累死。”
“項易是詭道人,怎麽會被區區鬼打牆迷到?”我一語戳中她的要害。
“啊?哦!表哥!”小胭用殺死人的眼光看着項易,“你丫故意逗我!媽的!害老娘鞋都磨破了……”說着去打項易,項易忙側身往旁躲,搞了半天他也是假睡,“小姑奶奶你别打了,我不也陪你走了一晚上麽。”
我一個頭兩個大:“師父,這到底怎麽回事呢?”轉頭又問曲三清,“曲哥哥,你把我推出陰木藤後發生了什麽事?”
師父定定望着窗外,并沒有打算回答我的意思,我自讨了個沒趣,用腳去踩曲三清,“你倆别跟我裝蒜,是不是一早商量好的?”
曲三清推托不掉,隻好跟我解釋:“這陶公廟古戲台原本是極聚靈氣的地方,現在變成這樣,定是被精怪吸食了靈元。”頓了頓,又道,“之前在車上楚先生就跟我讨論過了,若真是被精怪取了古戲台的靈元,那麽我們就一同對付;如遇到的是人,就由我去解決,他則去古戲台破除封印,讓其靈元歸位。”
“說得好像古戲台是活的一樣。”
“本來就是活的。古戲台上演繹了多少愛恨離愁、生死輪回,如此具有靈氣的東西怎麽會是死物呢?”曲三清拿出一串紅瑪瑙手钏給我。
我撇撇嘴接過:“這手钏不是給了那鎖婆麽?怎麽又回了你手裏?”
“真傻假傻?既然你知道紙樣胎兒,便該曉得畸胎瘤是比紙樣胎兒更加恐怖的存在。鎖婆肚子裏就有個畸胎瘤。那個畸胎瘤是鎖婆的妹妹。”
“畸胎瘤我知道是什麽,但鎖婆肚子裏是怎麽回事?她跟那兩怪物是什麽關系?還有,師父把一個畸胎瘤幻成了手钏,不會就是這串吧?”
曲三清一如既往給了我腦袋一個巴掌,這才清了清嗓子,給我講了講關于鎖婆的事——
鎖婆一生下來,肚子就比别的孩子大,但這在農村,根本引不起人們的注意。
她是從小就肚子疼,但還是磕磕碰碰長大了,長到青春期的時候,有回生了病到醫院檢查,結果醫院給證明說是她肚子裏有個孩子。這在當時可掀起了不少風波。
未婚不說,鎖婆根本就說不清楚這個孩子是誰的。
到醫院裏去打胎,又怕事情被傳出來沒臉見人,于是她父母一合計,弄了包打胎藥逼鎖婆吃了,血從鎖婆下體往外流,她父母這才放心了些。
成年後,鎖婆嫁給了臨村的人,婚後生了一個兒子,之後肚子就像懷胎五月的孕婦一樣,并且經常腰酸背痛。這倒也沒什麽,在農村人的眼中,生了産的婦女大多有這樣的通病。哪知一年後,肚子卻越發大了,像懷孕七八個月了一樣,而且腰痛得幾乎走不了路。
她沒辦法,隻好到醫院檢查,結果卻得知她又有孕了。
這下她夫家可就不依了,原因就是鎖婆的丈夫在半年前就外出打工了,而鎖婆懷的顯然就不是他們家的子孫。他們甚至還懷疑鎖婆之前生的那個男丁都是外面的野種,在沒有通知鎖婆丈夫的情況下,他們把鎖婆連同孩子一起趕出家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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