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嘻嘻……嘻嘻嘻嘻……”
黑影在笑。
然而,這笑聲卻随着曲三清手中兩道銀光閃現嘎然而止。
曲三清将那兩枚銅錢同時抛向了黑影,可是,僅換來笑聲消散,同時而來的,是迅速向我們飛奔的黑影。
它的頭是一個三歲大的女嬰,眼耳口鼻皆有,身子卻是一團肉乎乎,分辯不清楚肚子、屁股和腳。就好像是屠宰場殺好的牛羊豬運到菜市場來擺放着賣,頭完整的擱在案上,身體卻被剁成了千百塊亂七八糟的堆在一起。
這并不是紙胎鬼該有的模樣!
若說這也是如同紙樣胎兒被另一個胎兒吸收掉的胎兒的話,那麽它應該是已經被發育過比較完整的畸胎瘤。
它近在咫尺,手臂細長,指尖的指甲尖銳又鋒利。并不攻擊曲三清,隻是把我狠狠盯着,那幾乎可以稱之爲爪子的手徑直向我抓來,一下在我的手背上落了三個爪印,火辣辣地疼。
速度非常迅猛,完全沒有給我們防備的時間。
沒有師父在身邊,曲三清我也是指望不上,見它給了我一下厲害,還想來第二下,我當時心一橫,什麽也不管了,胡亂拿着輪回石揮舞。心裏想着,我被抓一下,頂多出現一道血口疼一下,那東西要是碰到了輪回石,不魂飛魄散應也隻剩半縷幽魂,投不了胎了。
剛走了兩步,脖子又着了它的道,留了三道口子,傷口同樣都不深,隻是疼得很。同時,曲三清的銅錢似乎也已經劃破了它的皮膚,因爲我感覺有一股腥臭濺到我的臉上。
那腥臭像是下水道腐爛了數日的肉,令人作嘔。
曲三清吼道:“辭世你丫不要命了,明知打不過還往前沖。”
我疼得呲牙咧嘴:“人不都有僥幸心理嘛。”
“别以爲輪回石能傷它!輪回石被賦予了在古戲台吸取你體内靈力的功能,卻對人類起不了任何作用。”
“你是說這東西是人?”
“醜的就不能是人了?”曲三清說着擡手靠近我的腦袋,我以爲他要敲我頭,準備躲,心說這都什麽時候了,大敵當前他還有心思來打我,沒成想他飛出了一枚銅錢,分明是古銅色的錢,卻殺出一道銀光。
這枚銅錢并沒有打到這個不能稱之爲人的人……他後退一兩米,與我們對峙。
“嘻嘻……嘻嘻嘻嘻……”
這時,又一道笑聲自我們身後響起。
曲三清的銅錢劃過之時,一股淺粉色的液體濺到了我的身上。
我轉頭一看,後面也有一個身子是一團肉坨的人,隻不過這個人明顯比剛才那個要大。身高約有一米五,看臉應是個女人,且已成年,她的頭發與身體幾乎一樣長,其中一縷落在地上,而她的頭上有一塊兩個指甲蓋大小的秃點。在她的身後,還拖着一條像猴子那般的細長的尾巴。
“辭世,你再逞強我就在你頭上開一塊跟她一樣的荒地!”曲三清輕飄飄丢下這句話,猛地用力将我推出了陰木藤架。
一退出來,我見陰木藤周圍立即被一片黑霧所籠罩,想進去,卻又被曲三清一枚銅錢給逼了出來。
我吓得一手握輪回石,一手捂住自己的頭發:“曲哥哥,我錯了,我自不量力,螳臂當車……”
“進屋去!有鬼再出來幫我。”
随着他的喝斥,一枚銅錢叮地一聲又釘在了我的腳邊。
我所站在這處地面雖沒有鋪上水泥,但是是用整塊的青石闆墊的,硬度不低。我摸了摸鼻子,轉身就走。
“曲哥哥,你自己當心啊。”
既然留下來會妨礙曲三清,還不如進屋去看看小胭怎麽樣了。
剛走到門口,迎面撞近小胭的懷裏,她一把摟住我,高出我半個頭的身高占了明顯優勢:“死鬼,看你個猴急樣兒。”
“别鬧!”我反手握住她的手,“鎖婆家裏有沒有比較結實的藏人的地方?”
項易搖頭:“牆壁跟紙似的,一摳就掉磚渣。”
“沒文化真可怕,你家紙掉磚渣啊?”小胭突地看到了陰木藤,叫道,“我去……空手造花園啊這是!”說着就要往裏走,我趕緊拉住她,“别去,裏面有毒。”這個理由比較唬得住小胭,我看了看她身後,“咦,鎖婆呢?”
“說起來這老太婆我就有氣。”小胭雙手插腰,“我跟表哥把她送回房間,沒想到她卻把我們迷暈了,鎖了房門。幸好房門一捅就破,我跟表哥一醒來就出來了,也不知道那老太婆去了哪裏。”
“還是先進車裏避一避。”我推着小胭往車那兒走。
小胭走了兩步,突地想起什麽似地:“诶,表哥,你還記得那老太婆怎麽說那串紅色手鏈子的麽?她說人骨手鏈!你說,她會不會是想故意用鎮上那姑娘爲由頭,把我們騙來,殺死,再取我們的骨頭來做項鏈啊手鏈什麽的,再高價賣給人做陰牌啊?”
陰牌的制成猶爲恐怖,它是由屍油、骨灰以及魂魄,通過比較特殊的方式煉制而成。這其中最上層的材料,則是未成形的胎兒。簡單理解的話,就是收服已故人的魂魄,将其關在一個小容器裏,通過加持與淨化,用來保護在世的陽人。
這種方法源于泰國,是泰國上座部佛教對于鬼的一種超度方式而已,流傳到我國國内的陰牌多半是由古曼童和狐制成,目的是爲了招财轉運之類。
賭場上的老手,大多持有這樣的陰牌。
被小胭這樣一說,我不由有些認可,“小胭,不排除這種可能性。”頓了頓,又問,“不過……你怎麽知道陰牌?”我們中國人大都堅信世間萬物皆有輪回轉世,若那些本就死于非命的魂魄還被煉了陰牌,那麽便得不到投胎的機會,會輪爲怨靈。
小胭瞄了眼項易,回答我:“我表哥說的啊。”而後又自顧自說開了,“喂喂,我越想越覺得有道理啊。你想啊,那些平白無顧失蹤了的旅客們,全國各地甚至全世界都有,是不是就是這樣被人給弄死了啊?”
“你想太多了表妹,那些旅遊的或許是被人給剝了皮,當成變種動物供人參展呢,哪能都那麽幸運被做成陰牌的。”項易在一旁絮叨,“陰牌的制作過程非常複雜,但需要制作人自身修爲壓得住陰牌,否則極易被反噬。”
我打了個冷戰,這附近明明有魂靈,卻爲何我剛才與曲三清隻遇到兩個長得與衆不同的人呢?
“我總覺得事情不太對勁。”我在車外琢磨着,“不行,我得回去看看。”
小胭一隻腳在已上了車,聽我這麽說,又縮回來:“辭世,我忘了問你,曲大哥呢?”她一指那陰木藤,“在那玩意裏面?”我點頭,往回走,小胭道,“他奶奶的,老娘中意的男人要是先死了,老娘怎麽辦?”
項易一把拉住小胭:“别去攪和了,就你那三角貓功夫,打我還可以,對付怪物怎麽行?”
“表哥,我鄙視你!膽小鬼!”小胭朝項易比了下中指,拉着我飛奔向陰木藤,項易在後面大叫:“喂……辭世不是說裏面有毒麽?”說罷又追上我們,“尼瑪,爲了表妹,老子拼了。”
雖與項易相處時間并不長,但多少也有些了解他的爲人。遇到什麽事情,隻要有人擋在他前面,他是絕對不會沖在第一個的,現在要不是爲了小胭,他也必然不會去管曲三清是不是真的在陰木藤裏與兩個不人不鬼的怪物交鋒。
他對小胭的情感,究竟是對是錯?
陰木藤被濃濃的黑霧籠罩,我和小胭試着撞了幾次,都被彈了回來,項易伸手到後腰間取出一把二三十公分的桃木劍出來,口中喃喃念着訣,桃木劍一劈,那圍着陰木藤的霧竟開了個一人來寬的口子。
“小胭,曲哥哥說這兩怪物是人,我看不盡然,或許是半人半鬼,你别進去了,當心傷到。”我其實早知道曲三清将我趕出來,便對這陰木藤下了結界,不讓我再進去,便故意引項易來幫我“開門”,既然現在目的已達到,便不需要他們兄妹倆再跟着我去冒險。
小胭把衣袖一捋:“老娘好歹學過散打。”
“就你那花拳繡腿哎呀……”項易話沒說完,人已被小胭一個過肩摔給摔趴在了地上,疼得嗷嗷叫,“表妹,你也太狠了。”
“老娘爲了追上曲大哥,特意訓練過,别瞧不起老娘。”小胭把我手一牽,“你丫到底進不進!”
項易迅速從地上爬了起來,“進!”
我們三個一起進入了陰木藤架中,裏面昏昏暗暗什麽也看不清楚,隻聽得前方數米開外激烈的打鬥聲。
“曲大哥,我來救你了。”
小胭吼完,空手向前面沖了過去,項易腳快,已追了出去。我想攔住他倆已然來不及,眼睜睜地看着他們消失在陰木藤深處。
那陰木藤此時“活”了過來,感知到有物體在動,便都圍攏,把我與他們二人隔了開來。我額頭上剛才用血畫了一個八卦,陰木藤的葉兒才剛剛觸到我的身體,便又四周逃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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