搞不清曲三清的葫蘆裏賣得是什麽藥,但見他臉色嚴肅,想來應該是有很重要的事跟我講。[眼快看書新域名.,首字母,以前注冊的賬号依然可以使用]
我老實點頭,把那夜的事說了個大概給他聽,說師父帶我去了那兩層的小樓裏,還把血靈給我當了守宮砂。曲三清聽後,面無表情地盯着我看,又轉頭去看那道符文。
屋内靜悄悄,連根針到地上都聽得見。
我被這氣氛弄得緊張得要死,等着他說出驚天大秘密給我聽。
“噗……”曲三清嘴裏發出這跟屁極像的聲音,然後迅速蹲下身,捂住自己的肚子。我吓壞了,急着問他哪裏疼?是不是這消音符對師父不起作用,我們的談話被師父聽到了,又給他什麽懲罰。
老半天,曲三清都沒有理我。我焦急得跟熱鍋上的螞蟻一樣,别無他法,隻好去取門上那道消音符,出去向師父認錯。哪知我手剛觸到符文,聽到曲三清近似于癫痫的狂笑。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腦中轟地一炸,整個人都驚呆了。
曲三清大笑了很長一段時間,終于緩過氣來,憋着說出幾個字:“楚……哈哈哈哈……楚先生他、他……哎喲哈哈哈哈……真的叫楚長生?哈哈哈哈……”他一手捂着肚子止不住地笑,一手把我臉指着,“楚長生……哈哈哈哈……”
“曲三清,你徹底瘋了麽?”那一刻我内心波濤洶湧,表面卻平靜得很。
“哈哈哈哈……辭世,你倆真配!真的!”曲三清仍然是那個死樣子看着我,邊笑邊道,“哈哈……奇葩的名字……哈哈……”
我把那消音符一扯,打開房門,冷冷道:“滾!”
“哈哈哈哈……”
曲三清絲毫不在意我的怒氣,邊走,邊哈哈笑着。見師父那邊沒什麽動靜,便毫無掩飾地一路狂笑而去。
我在身後詛咒他,最好把他常跟我提到的桃花劫全惹到自個兒頭上。
重新坐回爐火邊,我尋思着我和師父兩個的名字,真的有那麽好笑麽?楚長生,寓意“長命百歲、一生無憂”;辭世,雖然表面聽起來是辭别今世,但也可以作爲“辭去繁華萬世”,意思是獨享清平安樂。
這樣正常的名字有什麽可笑的?
曲三清那個家夥沒情調,沒文化,沒知識,所以才取笑的吧?嗯,一定是!
“吱呀……”
有推門的聲音。
我朝聲源處望去,見師父擡腳出來,手裏拿着五炷沒有點燃的細香。我忙站起身迎上去,“師父,剛才曲三清來過了。”
“嗯。”師父并沒有多大興趣,隻身朝屋外走去,那綿綿細雨遇到他的身體,自行向四周散去。
他和曲三清一樣,都用了防雨符。
其實陰陽道的符文有非常多種,防雨符,消音符,穿牆符,隐身符,這些都是最基本的符文。可是,我學不會!
我把傘撐開,跟在師父後頭走着。
來到火房,師父把香放到竈台上。打了瓢清水放到銅盆裏,洗手。我到毛巾架上拿了塊幹毛巾遞給師父,他正好從水裏擡起手,接過毛巾,手背擦兩下,手心擦三下。
竈台是農村裏的那種土竈,竈口分上下兩層。
我把放在上層隔磚上的火柴取下,拿出一根劃燃,小心翼翼地送到師父手中。此時師父已經把那五炷香捏在手中。先用右手握香,再用左手包着右手。這種左手包右手的做法,是代表着以善包惡。因爲左手對于陰陽道來說是“淨手”,而右手處理紅塵百事,容易受穢。接着,師父面朝北面,雙手把香舉到與前胸平齊,再舉到眉間,口中念念有詞。
我們平常看到的點香似乎比較随便,但陰陽道上的人焚香都是很有講究的。
舉到前胸叫心香,舉到眉間示爲玄關竅之位,就是叩天關。香煙圍着你打轉,再飄上天,則叫通天。香插入香爐裏,香灰散落到爐中,則叫達地。按照規矩來講,就是指所由心香之願,直叩天關,徑上九重,通天達地,以傳香信也。
這樣一來,心中念着所想的事,就會随着香煙上升,五髒六腑之氣就能直上九重天沒有滞礙。
民間燒香雖然沒有這麽多規矩,但是有幾點是必須要注意的。首先燒香時要以左足先進屋,彼時不能回頭張望,不然很容易招染邪氣。
而祀香祭鬼的焚香之間,也有很大差别。
敬神爲陽事,以奇數爲尊,燃香一炷代表一心虔敬向道;燃香三炷則象征着皈依三清三寶,三才三界;燃香五炷即代表象微五方,遍召東南西北中五方大帝,多用于求财和尋人。燃香七炷代表着北鬥七星,一般是用在壽延和散鍋。
祭鬼的話,爲陰事,最好以偶數燃香,也就是二、四炷香,這樣疊加。
念完訣,師父将那五根香依次拜完東、南、西、北四個方位,最後走回竈房中央。我熟練地拿了塊蜂窩煤放在那裏,師父把右手擡起來,單以左手把香插在了蜂窩煤上。
我們雖是住竹屋,但地面是水泥砌的,香插不進去。而且我們也不用香爐,因爲平常不需要敬鬼神,所以隻能以蜂窩煤當香爐使用。
“師父,這次的‘生意’是幫忙找人麽?”插在蜂窩煤上的五根細香飄出陣陣白煙,轉着香炷打轉,然後升騰而起。
師父淡淡嗯了一聲,轉身把那銅盆裏的水倒去,又換了幹淨的水。我換了塊濕毛巾給他:“那我們收多少錢合适呢?”
“是個富商。”師父接過毛巾随意擦了幾下,擡步回房。
“哦,明白了。”
我拿掃帚把地掃了,将竈房簡單收拾了一下,見碗櫃裏有些灰層,便挽起袖子拿了抹布把每個角落擦幹淨。
整理完畢,低頭瞥見自個兒手臂上的守宮砂。
既然師父會用血靈做我的守宮砂,那必然有他的道理。見那五根香都燃着,我放下心來。因爲一般尋人的香火若是在中間熄滅掉,那麽就代表着這個人永遠找不回來了。——生不見人,死不見屍。
到師父房裏去,他正在寫陽文書。
我搬把椅子坐下,開門見山地道:“師父,血靈除了能當守宮砂,還能幹嘛?”
師父邊寫文書,邊回我,說那血靈不是普通的血靈,而是每一代享靈人掌位的指尖血。掌位人去逝後,由高人練就成了血靈。
血靈可以幫助人化解吉兇。每逢初一、十五便要祭拜,以香火養之。如果不好好敬拜的話,說不定會瞬間成爲仇敵,有意想不到的反噬效果,所以養血靈的事一般人是不敢亂使用的。
在這個世界上,知曉這樁事并且敢用的,爲數不多。
我從小耳濡目染這些怪異之事,聽到師父這樣解釋,也并不恐慌,隻是有些許驚訝。
究竟是誰創造的享靈人?
師父說血靈會反噬,是假的吧?要是真的這麽危險,他會用在我身上?
“師父,那爲什麽我不能有下一世呢?”這個問題或許沒有答案,或許有答案,但都不是我關心的,我現在隻想趁熱打鐵,多了解些以前從未接觸到的事情。“師父你想,女娲娘娘既然把我造了出來,就應該讓我活久一點啊?爲什麽我還要借長生藥才能續命?之前的幾年我都是吃師父給的藥,嗯?對了,那藥是怎麽練的?”
師父在黃色的紙上寫下黑色的筆迹,聲音淡淡地回我:“以萬物之靈練就。”
我此時聽他這麽一說,腦中突然靈光一現。
——以靈換願!
這七年來,但凡能尋找竹屋的人,都可以憑一株花草和一隻小動物換回一個心願。前提是花草和動物必須是自願的。而我恰恰是這個中關鍵,因爲我能通靈。
我也一直以爲師父收我入門最大的原因,就是這個,我能與它們互通思想,師父也正需要這樣的一個人來幫助他,與人交換願望。這并不僅僅隻是一種利益關系,而是萬物相噬相生的生存鏈。
師父交換心願助世人解禍,将那些已經生了靈性的動植物收到佘山上,繼續修煉或供差遣。這就是師父常說的陰陽之道。——各行其道。
隻是現在,我約莫曉得了這個事情并不那麽簡單。曲三清告訴過我,他雖然沒有入到師父門下,但他是跟在師父身邊一年後,我才來的,在此之前,師父并沒有與人交換心願的做法。這才讓我誤以爲是我的到來,才促成了這個“各行其道”。
現在看來,沒那麽簡單。
師父收回來的那些動植物靈,是爲了練靈藥,幫我接命!
這個念頭在心中愈發清明。
師父對我這樣好,我不甚感激,但他怎麽會忍心利用一個靈,來增中我一年的陽壽呢?他如慈悲的救世佛一般,怎麽會做出這麽不合規矩的事?
這不合邏輯。
事中,必定另有蹊跷!
“阿辭,拿些蒲葉來。”
師父的一聲吩咐打斷了我的思路,我定了定神,走出門外。
宋代有位大詩人曾寫過“蒲葉清淺水,杏花和暖風”的美句,其中這蒲葉,正是我們現在要用到的蒲葉。
我們不用蒲葉寫詩,但是用來通靈引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