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瀾一進屋就怒了:“陳光,你像話嗎?我們忙的腳打後腦勺,你倒好,找個美女卿卿我我,你可是馬上要結婚的人!”說着,狠狠瞪了施文一眼。
施文不拘小節,壓根沒搭理安瀾,她不慌不忙把領帶給我系好,又後退兩步端詳一番:“現在可以了。”
安瀾還要繼續發飚,被我急中生智像狠叨媳婦兒似的先埋怨一通:“瞎詐唬啥呀,你沒看大姐幫我打領帶呢嗎?你又不在,我自己哪整得好這破玩藝兒啊!”吼完她馬上沖施文道謝:“謝謝大姐啊。”
這招果然見效,安瀾被我急頭白臉數落的有點懵:“我……這不是來了嗎?”
施文見我道謝真不客氣:“你要是謝我,就幫我辦一件事吧。”
我十特别意外:“啥?系個領帶還有代價?啥事啊?”
施文從随身的手包裏摸出張名片遞給我:“一會你見到董玉琪,把這張名片交給她,讓她有時間給我打個電話。”
我把名片收進口袋:“行,看到她我就給她。”心裏卻說,我上哪給她去啊?人家早領着陸思玲跑了。
施文微笑着又問安瀾:“小妹妹,一會你主持婚禮,有合适的衣服嗎?”
安瀾看看自己的穿着的确略顯寒酸,她這幾天不是進警局就是跟我瞎跑,有衣服穿不錯了,哪顧得上換?她一拍腦門:“壞了,光忙活他了,給我自己忘了。”
施文極其和藹:“我行李箱裏還有幾件沒上過身的女大裝,一會你忙完去找我,我幫你選一件換上,再給你化化妝。你外甥的婚禮,可不能馬虎了啊!”她第二次說完“不能馬虎”之後,便轉身下樓了。
安瀾看着她的背影自言自語:“這大姐人不錯啊,怎麽入了班門了呢……”突然回過味來,反手給我一記腦勺,“你剛才長能耐了呗,敢兇我?”
我揉揉腦袋:“長點心吧,别鬧了,小魚兒那邊咋樣,答應了嗎?”
安瀾點點頭:“答應了,開始她不同意,最後老陶替我求的她姐才答應的。潘老闆也挺厲害,上縣城二人轉劇團裏租了一身秀禾服,舊是舊了點,反正黑燈瞎火也看不清,能對付。已經給小魚兒送過去了,她現在在小玲房裏換衣服呢。對了,咱倆抓緊時間把流程碰一下。”
由于天津婚俗和我們這裏有諸多區别,土生土長的東北丫頭安瀾當然不了解,所以婚禮還是按照本地習慣策劃的。而我們這裏老式禮節源于滿族風俗,衍化至今,已經簡單得不能再簡單。特别是在城市中,無非是早上接新娘,把新娘接回新房看一圈再将賓客拉到飯店舉行個證婚儀式,最後大家一起吃一頓,新人點煙敬酒收禮錢就算結束,連寫禮帳的都不設。
安瀾的方案在這個基礎上又簡化了不少,什麽端盆鋪**能省則省,估計她對這套規矩也不盡知曉。她的流程就是讓我先去陸思玲房間把新娘接出來,然後便是典禮,典禮一結束馬上将新娘送入洞房藏起來,我則自己在外應酬。細節上僅僅是什麽時候起音樂什麽時候我發言什麽時候拜長輩之類的瑣事。由于她急着去找施文換衣服,最後連她的台詞都沒告訴我。
流程差不多碰完,走廊裏突然響起了呼呼啦啦的腳步聲,陸老爺子爲首,陸凱真任成山分列左右,後邊跟着一大票人一齊朝我這間房過來了。
剛進門,陸老爺子便笑呵呵的問:“大光,準備的怎麽樣了?”
我規規矩矩一站:“差不多了。”
陸老爺子饒有深意的勸了我一句:“大光,小玲和你鬧脾氣的事我知道了。這孩子讓我給慣壞了,你多擔待點。今天這麽多叔叔伯伯在,不管她使什麽小性子,婚禮都不能出意外。至于儀式怎麽搞,大可不必顧及我們這幫老家夥的舊規矩,隻要你們年輕人玩的開心,我們看着就高興,你明白嗎?”
我心裏劃個圈,理解了陸老爺子的意思。八成潘學海已經找機會把陸思玲逃婚的事跟他說過了,陸老爺子在告訴我不管陸思玲在不在,婚禮一定要按照我們設計好的計劃進行下去。
我心領神彙:“知道了陸爺爺。您放心吧,我們有分寸,不會太出格的。”
任成山在一旁打哈哈:“一會可不能再叫陸爺爺了,得改口叫爺爺啦!”
我也嘿嘿幹笑:“任老前輩,那我二哥呢?接他的人還沒回來啊?我結婚他要是在場肯定更熱鬧,他主意可多了!”
任成山一瞅天花闆:“快了吧……接他的人早就走了。别急,哪怕他趕不上,我想他也會理解的。”說着,成心躲我似的對陸老爺子說,“陸當家的,這回你看到新郎官兒放心了吧,酒席已經備得差不多了,咱們下樓先喝着?”
陸老爺子點頭稱是,一衆人就出去了。
安瀾看看表嚴肅的說:“我定的典禮時間是晚上六點五十八,還有半小時,我去換衣服,你去接新娘吧。”說完也伸手學着施文的樣子幫我整理領帶,又往下摘摘我新衣服上的線頭。突然她像踩尾巴似的叫喚一聲:“陳光你就不能利整兒點,都換新衣服了你那褲兜怎麽還外面翻翻着?”說完一來氣轉身走了。
我低頭一看哎呀我的媽呀,小鬼柯良正拽着我褲兜内襯沖我樂呢。我趕緊蹲下身:“柯良,你一直跟着我呢吧!”
柯良天真的點點頭:“是啊,昨天下午有位黃頭發的叔叔說領我去看爸爸的朋友,就是那位姓吳的叔叔。他真厲害,像超人一樣從樓上飛下去了。我不認識回去路,後來看到你就一直跟着你來着。”
黃頭發的叔叔,難道是我剛才在夢裏見到的那個人帶着柯良去找了吳昆鵬?我忙問:“昨天半夜在北陵我看着你了,你爲啥跑啊?”
柯良十分委屈:“跟你在一起的高個子瘦叔叔太吓人,我害怕他再出來,隻敢遠遠的跟着你。”他說的肯定是附在細高挑身上的黃天保了。
我又問他黃頭發叔叔長什麽樣,可他支支吾吾說不明白,我隻好換點簡單問題:“黃頭發叔叔現在在哪呢?”
柯良努力的回憶,卻還是沒有結果:“他把我送到吳叔叔那間大房子裏就不見了。”
我還想繼續問,這時走廊裏傳來許老大的催促:“老三,你收拾完沒?快點吧,該接新娘子了。”
我聽見他身後還跟着許多腳步聲,隻好先對柯良說:“柯良乖,叔叔要出去辦點事。你哪也别去,也别跟着叔叔,就在這屋等叔叔回來,好嗎?”見柯良同意我才從屋裏出來,反手把門帶上去找許老大彙合。
我出來的這一路誰見我誰打招呼。許老大在我身邊像個伴郎似的直奔陸思玲房間,班墨中稍微年青的人也都跟着湊熱鬧。
一般接新娘需要用花言巧語加上紅包,軟硬兼施哄得閨房裏的新娘閨蜜将門打開,然後再找到藏在屋裏的鞋才能給新娘領走。可是,我一上樓,陸思玲那屋門都沒鎖,我推門直接進屋,一看,屋裏就一個人,穿着秀和服坐在**上,鞋也好端端的蹬在腳上。
我心說,安瀾安排小魚兒這也沒安排明白,像不像還得三分樣呢。雖然一切從簡,可這也太簡了吧。心裏嘀咕但不好表現出來。身後的人有起哄的,讓我把新娘子背出去,我隻好硬前着頭皮上前去背。
小魚兒沒說話,很配合的趴到了我的後背上。我在衆人的嘻笑調侃中把小魚兒背到了之前準備好的“洞房”之中,象征性的呆了兩分鍾便和小魚兒一起出來了。院裏的人看見新郎新娘露面,點燃了鞭炮,全體起立鼓起一片掌聲。
院子裏擺了四五桌,圍坐了大約四十五個人。班墨兩家分賓主落座,張康拉着個臉沉默不語的做在張廣昌的輪椅邊。唯有華小仙姑在一群彪悍的江湖人士中顯得格格不入。
坎子屯村民們聽到華小仙姑家有辦喜事的動靜,來了不少趴在牆頭門口看熱鬧的,院裏院外人氣高漲滿滿登登。
院當中張燈結彩處處貼着紅雙喜字,桌子上喜煙喜糖一樣不少。我順着桌子往牆根一看腦袋當時就大了,貼牆根一溜酒箱子,啤的白的紅的應有盡有。我心說以前隻在電視小說裏看過江湖豪傑聚會痛飲的情節,今天總算要見到真章了。
六點五十八分典禮時間一到,安瀾身上穿了一件挺漂亮就是有點大的藍色連衣裙出場,她一揮手任成山帶來的樂隊金鼓齊奏。安瀾昂首信步把我和新娘請到院子中間,台下又是一片掌聲。
安瀾待掌聲停止,開口說話:“尊敬的各位來賓,各位親朋好友,各位班門和墨匠門的前輩,感謝你們能參加陳光先生與陸思玲小姐的婚禮……”
一切都在按步就班的進行,安瀾講話頭頭是道落落大方,瞅着非常體面。可客套話說完她就有點下道,蹦出一句:“讓我們首先舉起酒杯,先敬一我們雙方的祖師爺——魯班和墨子。希望他們兩位的在天之靈,能夠保佑這對新人一生平平安安,快樂幸福,早生貴子!”
把老祖宗這麽搬出來,台下班墨的人都覺得别扭,不過礙于老祖宗的面子和如此場合都不好多說什麽,一個個舉起酒杯一飲而盡。
台下的任成山見氣氛有點尴尬,打了個圓場,對陸老爺子說:“别出心裁,别出心裁啊。現在年青人就是有想法。”
陸老爺子含笑不語,安瀾繼續全情投入的充當着司儀的角色:“由于今天時間緊迫準備倉促,我們好多程序不得不從簡。不過成大事者不拘小節,各位來賓請勿見怪。下面就請我們的新郎陳光先生來說一說他的新婚感受!”
台下再次響起一片掌聲。雖然安瀾早就提醒我要做好準備,可我還是不免緊張,不是我上不了台面,而是的确沒怎麽結過婚,嚴重缺乏經驗。
我先向大家鞠了個躬,正打算假模假式的感謝一圈的時候,突然愣住了。因爲我影影綽綽的看見,酒宴的後面,站了一排半透明的人影,而且這些人我個個都面熟,他們不正是鐵西鬼樓裏老老少少男男女女的群鬼嗎?他們怎麽都來這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