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話實說,自打陸老爺子答應任成山馬上在華小仙姑家裏辦婚禮之後,我自虐式的設想過無數種可能會出現的亂子,可想天想地沒想到陸思玲這小丫頭片子這麽有主意,一口一個“我聽爺爺的”,眼看拜堂了居然給我玩這麽一幕逃婚的戲碼。
我有點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逃婚?真的假的啊?”
潘學海遞給我一張對折的白紙:“陸小姐給你留下的,您自個兒看吧。”
我接過信紙打開,上面寫着幾行娟秀的小字:“大光哥哥:對不起。今天我不能跟你結婚。我的不告而别并不是因爲讨厭你,而是需要張康給我一個清楚的理由。我要聽他親口告訴我這段感情已經徹底結束,才能安心考慮将來的事情。大光哥哥,爺爺和爸爸需要我做一枚聽話的棋子,我可以,真的可以,但我希望即使是一枚死棋,也能有知道真相的權利。我把這些想法跟表姐說過,表姐也支持我這麽做,所以她會陪我在一起。請你轉告爺爺和爸爸,讓他們放心,我不是一個人。等我先把今天的婚禮躲過,找到張康說清楚一切之後,我一定會回來給你個交代。無論今後我和張康會如何,我和你又會走到哪一步,現在來說,我都覺得你真的很像一個大哥哥。”下邊落款,“陸思玲。”
不是誇張不是形容,我看完這封信氣得心尖揪着痛。我的小玲妹妹你可真不知道輕重緩急啊!都什麽節骨眼了你還在這一肚子少女情懷呢?我們倆人沒登記我也沒打算跟你入洞房,潘學海都看出來就是辦個儀式糊弄糊弄人的場面,你怎麽就這麽想不開呢?要都像你這樣多少電影電視劇都不能拍了。英雄氣短兒女情長可是真當誤事啊!陸思玲當局者迷,可她表姐董玉琪還成天守着陸老爺子,幫陸凱真打理墨匠門的日常事務呢,怎麽也是個認屁不懂的棒槌?還慫恿妹妹陪她一起逃婚,我真想把她叫眼前問問,你平時打理墨匠門也是解決不了的問題就溜之大吉嗎?你們躲清靜了,爛攤子留給快三十年沒在墨匠門裏混的潘學海,與壓根不是墨門子弟的我和安瀾許老大四個人在這大眼兒瞪小眼兒。
我哆哆嗦嗦的舉着信問他們仨:“你們都看過了?”
三位一齊點頭。安瀾嘟囔一句:“其實我挺理解小玲的,女孩哪能不清不楚的就把婚給結了,換我我也不樂意,假的也不痛快……”
我沒搭她話茬,而是看潘學海:“潘叔,你跟陸爺爺說過了嗎?他說怎麽辦?這婚還結不結了?”
潘學海搖搖頭:“沒呢,身邊人忒多,我去了也插不進嘴。網可不敢讓班門的人知道,我還怕他們節外生枝呢。任成山老奸巨滑,丁點動靜就能瞧出不對勁兒。”
我權衡一下:“潘叔說的對。不過出了這種事憑咱幾個巴掌再大也捂不住,一會無論如何也得找機會告訴陸老爺子,聽他是什麽想法。如果他說這婚不用結了,算咱省心。如果老爺子一時拿不定主意,咱們可沒功夫現商量對策。事以至此,告訴老爺子之前得先琢磨出個能把婚禮對付過去的辦法,這叫有備無患!”
潘學海高看了我一眼:“行啊,難怪老爺子欽點您當他的姑老爺,憑這幾句話您算個人物。就按您說的辦!咱們幾位現在就挨這想轍。”
許老大小心翼翼舉起手臂說:“我有個辦法,不知道能不能行。”
潘學海也是真急了:“兄弟,你說吧,這婚怎麽結法兒?”
許老大又推開門往外看看,确定沒有人經過才回手将門帶上:“我的意思是,咱們辦一個中式的傳統婚禮。”
潘學海沒聽明白:“辦的就是傳統的,班墨都是幾千年的老江湖,您弄個西洋景兒擺當間兒合适嗎?”
安瀾似乎若有所悟:“大哥,你繼續說。”
許老大比比劃劃:“新娘子的衣服不還沒買嗎?咱們現在就趕緊找人去買,買一套……中國式的新娘子衣服,帶紅蓋頭那種。再找一個身高和陸思玲差不多的女孩替她把堂拜了,給她蓋上紅蓋頭,典禮一結束就送回洞房。如果有人來鬧,我們幾個往死裏攔着,唉我去,不就混過去了嗎?”
别看許老大平時蔫頭巴腦不多言不多語,可他鬼主意一直都不少。上次鐵西鬼樓那出,就是他自導自演出來的。不過今天這主意絕對比鬼樓那個強。傳統中式婚禮新娘子的臉是不讓随便看的,我就不信班門的人還能恬臉揭蓋頭?
我邊想邊默默點點頭,許老大征求潘學海的意見:“武老二大哥,你覺得我這主意可不可行啊?”
潘學海瞪着許老大先威脅一句:“我跟你說兄弟,滋要你敢再叫我一聲武老二大哥,我真抽你丫挺的!”
許老大不好意思嘿嘿的笑了:“潘哥,不好意思,叫順口了。”
潘學海摸出一根煙,深深吸了一口,若有所思:“哎呀——我說句話您甭不樂意聽,别看我當了二十來年瘋子,我都覺得你這主意挺下作的!”
許老大臉當時就白了:“那,潘哥你的意思是……這主意不行?”
哪知潘學海一拍大腿,态度上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彎:“誰說不行?我們瘋,就得有點瘋子的樣子。你這主意雖然下作但是靠譜!咱們就照這麽準備!”
許老大一聽潘學海認可了,十分高興,激動的說:“唉我去,謝潘哥誇獎。”
主意已定,難題又來——上哪去找一個跟陸思玲差不多的女孩呢?
安瀾首先毛遂自薦,要親自上陣。結果讓我們仨男的齊齊否決:誰讓你剛才裝大尾巴狼非要當司儀的?施文一個字不拉都聽見了,司儀跑去結婚婚禮誰主持?再說剛才當着那麽多人面安瀾跟任成山針尖麥芒的頂缸拉硬,是雙眼睛就看見她了,一會她要是突然消失,容易引起懷疑。
許老大又出新主意:女的沒有可以找個男的先頂上。反正穿着滴裏郎當的嫁衣也看不出來。我在記憶裏搜索了一圈,墨匠門裏哪有身高跟陸思玲差不多的男人,個頂個魁梧高大上。唯一一個矮子肖偉同,可他也太矮了!總不能讓他踩闆凳拜堂吧?
潘學海則想在坎子屯裏尋麽一個,不過現拉新娘子有沒有人幹兩論,到時候在笑場穿幫了。
我突然想到一個人,對他們仨說:“你們覺得小魚兒怎麽樣啊?”
安瀾和許老大眼睛同時一亮:“她成啊!”
小魚兒比陸思玲矮點,不過矮不了兩公分。隻是小魚兒走路的姿勢有點蹦蹦達達,得教她壓着點。安瀾馬上對許老大說:“走!咱倆這就找她商量去,她應該能幫這忙。”
這時樓下有人喊了一嗓子:“潘老闆!潘老闆上哪去了?包席的人來了,您能安排一下嗎?”
潘學海聽有人招呼,他站起來拍拍衣服褶子,囑咐道:“這事就這麽定了。哥兒幾個,口風一定嚴!千萬别漏了,等一會出去甭管誰逮着機會,都跟老爺子說一聲。記住,隻能跟老爺子一人兒講,凱真都不行!别人更沒門兒!”說着,他們仨人先後出去了。
屋裏又剩下我自己,我盯着天花闆不住惆怅:你說我三十好幾打光棍,本來就不痛快,好容易有個機會,還整出這麽多差頭。我爸我媽不能參加我的婚禮也就算了,趕鴨子上架我忍了,最讓我受不了的,我他奶媽的晚上就要拜堂,現在還得操心能不能張羅來媳婦兒的問題,這事都辦絕了!我到底是圖跟陸思玲結婚還是光圖當新郎官兒的瘾啊?
越想越憋氣越合計越窩火,幹脆破罐子破摔躺**上體息不琢磨了。
可能是我太累,躺着躺着居然迷迷糊糊睡着了,而且還做了個奇怪的夢:我夢見一個頂一腦袋黃頭發的男人,長得賊眉鼠眼,那雙眼睛特别可怖——隻有黑眼珠沒有白眼仁,锃明瓦亮爍爍都閃着綠光。
他沒安好心的壞笑着對我說:“小陳光,恭喜恭喜呀!你就要結婚了,咋不請我喝喜酒呢?晚上我去鬧洞房……”
我不認識他,剛想開口問他是誰,結果被一陣敲門聲驚醒。五迷三道的推開門一看,是施文,急忙撲棱撲棱壓亂的頭發:“呃……大姐,您什麽事?”
施文撲哧一笑:“新郎官兒這點還能睡着覺啊?潘老闆讓我給你買結婚穿的禮服。我帶回來了,你趕緊試試。”
我很不好意思,有點羞澀的說:“謝謝大姐,那個……放這吧,我一會換。”
施文挺着急:“現在就試,不合适我馬上去換。”說着把一大堆紙袋子遞過來,“我在這你不方便,你先換着,我一會再上來。千萬不能馬虎了啊!”
施文出去,我把東西打開,全套的黑色西裝,白襯衫黑皮鞋還有一根紮眼的紅領帶。我都拆開穿上,正合身,沒想到施文眼睛挺獨。
正比量着門又敲響,施文回來了。她看着我做出評價:“還行,把領帶也打上我看看。”
我不常穿正裝,亂手亂腳系好領帶放下襯衫領子,施文卻很不滿意:“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領帶結打這麽小氣幹嘛?”
我很委屈:“就會打這一種,将就将就吧。”
施文不容我分說,伸手就把領帶拽開:“我替你打。”她給我打領帶的時候臉離我很近,我特别不得勁,馬上結婚了還讓别的女人給我打領帶,而且是個大美女,傳出去好說不好聽呐。
施文把領帶挎到我的脖子上,看見我脖子上因爲被吳坤鵬咬傷一直貼着的紗布,問:“你這脖子怎麽了?貼着塊這麽髒的紗布多難看,不出血就先摘了,不行我一會給你找塊粘膏粘上。”說着話,伸把把紗布揭了下去,又鬼使神差的輕輕摸了摸沒愈合的傷口。
怕什麽來什麽,就在施文觸到我脖子的瞬間,安瀾突然急三火四的沖進來找我,一看這節目,當時就炸了:“陳光!你們兩在那摸摸搜搜的幹什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