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成山不說我都忘了,他給陸凱真那封挑戰書裏确實提到過張康和陸思玲的婚事。網
班墨比試之後他把這件事重新提起來,而且架到影響班墨友誼的高度上,陸凱真再拒接,顯得墨匠門小氣到是其次,更會落下話柄,說班墨沒有言歸于好主要因爲陸凱放不下自己的私仇,甚至兩個情投意合的孩子婚事都給攪和了。
說老實話,陸凱真今天的表現與我心中一直設想的十分不附。打個比方吧,他身高大約能有一米八,第二局羅常青和施文的辘轳比試時非死乞白賴演過一出争勝後,在我眼中變成一米六了;剛剛又來了幕尋死覓活的戲,也就隻剩一米二了。難怪陸老爺子對我說他“魄力有餘而遊韌不足”,相比陸老爺子的淡定睿智,爺倆的差距咋就這麽大呢?
這會兒陸凱真都有點喪失理智了,不同意你也委婉一些啊,他可到好,大腦袋一波浪,開口回道:“我甯可養我家女兒一輩子,也不讓她嫁入班門!”
一直拽着陸凱真的陸思玲聽到這話,混身一震,松開了父親的胳膊。
我本以爲張康會有點反應,可沒想到這小子卻始終低着頭一句話不說。
陸老爺子慢步走到任成山跟前:“任老前輩,真是勞你費心了。首先我代表墨匠門十分感激任老前輩的用心良苦。可是啊,偏不湊巧,我孫女從小已經定下婚約,這一女怎麽又能許兩家呢?”說着,回身一指我,“這位小陳光,想必任老前輩也認識。他和思玲自幼便結下娃娃之親,如果隻因張少掌門人品出衆身份顯赫,我陸家便要反悔,那墨匠門兒豈非滑天下之大稽了?”
陸老爺子說話的時候,我偷眼看了看陸思玲,她也看看我,倆人臉全紅了。
任成山哈哈一笑:“陸當家的此言差矣。終身大事豈能兒戲?據我所知,這位陳小兄弟與陸大小姐之前素昧平生,隻因當年長輩一句玩笑便硬将兩人撮合在一起,恐怕不大合适吧?現如今,早已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年代喽!”
陸老爺子還沒回話,安瀾卻一個箭步蹦了出來:“哎,我說你這人怎麽這麽有意思啊?你這不成搶親了嗎?大光和小玲雖然認識的時間短,可你哪隻眼睛看見倆人沒感情了?人倆見面之後好着呢!那個叫……叫什麽來的?對!相見恨晚!再說不被長輩祝福的婚姻不可能幸福。我看你啊,就别上人家家裏操心了。”
按說班墨兩家有身份有地位的人基本全在,我都不敢亂說話哪能論到安瀾一個外人還是個黃毛丫頭片子說話?可陸老爺子看着安瀾微微一笑,絲毫沒有責備的意思。任成山眼珠一轉,也不嫌安瀾沒輩份:“結婚這件事,别人說的都不算。我看,還是問問當事人吧。”說完扭頭又問陸思玲:“陸大小姐,你的如意郎君是這位名不見經傳的陳光小兄弟呢,還是我們張公家小公子少掌門張康呢?”
陸思玲本來就已經绯紅的臉現在更臊得像一塊大紅布了。也是的,一個小姑娘家家被當着這麽多人面議論婚事,議論的内容還是她喜歡誰想嫁誰,要換成是我,早挖個地縫鑽進去了。
陸思玲吭哧癟肚不回答,安瀾嘴快又接上茬了:“人家叫你任老前輩那我也叫你一句任老前輩吧。我說任老前輩喲,你讓一個小姑娘怎麽好意思當着這麽多叔叔大爺的面說自己看上誰家哪個小夥了?你問問,她敢嗎?”說着,她指向了遠處的施文,“你再問問,她敢嗎?”又指了指董玉琪。
這倆人躺着中槍,各自白了安瀾一眼,誰也沒搭理她。安瀾也隻爲打個比方,就像相聲裏的現場抓哏:“換我我也不好意思啊。我看啊,我們年青人的事,愛怎麽發展就怎麽發展,你老前輩不要又逼又催的了,好不好?”
任成山聽安瀾這麽一說,不氣反喜:“小丫頭說得有道理,那這樣吧。你們年青人自由戀愛,要是兩個人都喜歡上一個人同樣也得講究個公平競争。不知陸老爺子,凱真和陸大小姐願不願意給我們少掌門一個自由競争的機會呢?”
陸老爺子聽罷略略沉吟:“任老前輩此話怎講?”
任成山得意非常:“我們班門少掌門,要向這位陳小兄弟挑戰,輸的一方甘願遠離陸大小姐,從此不再陸大小姐眼前現身。赢的自然抱得美人歸。不知這位陳小兄弟敢不敢接戰?
我還沒表态,安瀾又搶嘴了:“我說你是哪個古墓裏爬出來的?剛才還一口一個‘現如今’,怎麽還是一腦袋老黃曆啊?要不我幹脆發他們倆一人一把左輪,背身走十步看誰手快直接把對方崩了得了。哪跟哪啊,還整出決鬥來了……”
安瀾說的一點也不客氣,任成山并不介意,笑笑說:“小丫頭,你女人不懂男人的心。男人都願意争個強好個勝,況且如果陸大小姐在這位陳小兄弟心裏有份量的話,我想陳小兄弟不會甘做縮頭烏龜。你說是不是這個理兒呢,陳小兄弟?”
我被問得啞口無言,不知道該如何處理這種情況了,要是真刀真槍比試,說句到家話,論能耐論長相論家世背景,一百個我捆一塊也不是張康的個兒。這家夥肉眼看起來實在是太優秀。可要是不答應,頭一個我的自尊心确實受損,瘦驢拉硬屎也不能吃這個鼈;第二個,我要怯了,不就把陸老爺子給裝裏了嗎?人家把我捧的烏泱烏泱的,回頭我一認慫把他們摔得啪唧啪唧的。到頭來,還得讓班門兒的人笑掉大牙?
一邊想着,我一邊求助式的看着陸老爺子,希望他能給我點提示。陸老爺子以别人無法察覺的幅度點點頭,我又瞅了瞅安瀾希望她能蹦出什麽妖蛾子把這茬給摺過去。四目相對的瞬間,她卻誤以爲我意志突然堅定了,張嘴說道:“哎呀,跟你這本老黃曆真沒轍。比就比吧,讓你輸得心服口服也就不惦記了。”
我心中一頓叫苦連天:得,這回躲是肯定躲不過去了。可說出去的話就像潑出去的水,逼到這份上我也管不了那許多了,牙一咬心一橫,豁出來反而不忐忑了。我昂道挺胸學着江湖人的樣子朝任成山一抱拳:“任老前輩,人活一張臉樹活一張皮,别人搶我媳婦我都不敢吱一聲,那還算啥老爺們兒?我陳光,接戰了!”
别人還沒怎麽樣,陸思玲張大嘴巴難以至信的看着我,仿佛在看着一個她不認識的人。而張康則莫名的微微戰栗起來。
任成山哈哈一笑:“好好好,都說長江後浪推前浪,陳小兄弟的這份氣魄成山佩服了。”
我嘿嘿的假笑,暗暗抱怨:你說我長江後浪推前浪,我還想你前浪死在沙灘上。可我這後浪繼續往前走,一樣得死在沙灘上。瞅這樣裏外我是活不了了,索性輸也輸個剛烈,我一指張康:“張少掌門,想要怎麽個比法?”我特意把少掌門仨字咬得陰陽怪氣的。可張康還是沒吱聲。
任成山繼續代替張康發言:“既然是少掌門向陳小兄弟挑戰,那擂主自然是小兄弟你了,哪有打擂的出題擂主跟着跑的呢?還是請陳小兄弟出題目吧。也免得别人說我們張少掌門恃強淩弱。也讓我們開開眼,看看陳小兄弟有什麽過人之處,手藝入不入得了墨匠門!”
他把這個球又給我踢回來了。可我一個做市場的哪來什麽手藝啊?木匠活除了鋪地闆我沒見過别的。就算是鋪地闆我也隻知道流程,平鋪大片兒。真正的難活細活從沒上手幹過。我一邊合計着該給他們出個什麽題,好能有必勝的把握,結果一眼睛掃到後邊的支占強了。看到支占強我還有點溜号,心說這大和尚把黃坤泰給關籠子裏放鐵西鬼樓,他一來坎子屯黃坤泰那邊保險嗎?
想到黃坤泰,我心中突然豁亮了,眼前浮現在望江望苑給吳昆鵬鋪地闆的情形。
我擡起頭,自信滿滿:“那我就出一題,最考木匠手藝。隻是……”說着,我裝出爲難的樣子。
任成山心切問道:“隻是什麽?陳小兄弟但講無妨。”
我清清嗓子:“隻是一來我想比的,是鋪地闆,而任老前輩準備的木料裏沒有地闆。二來,我這題目一個人幹不了,我得請位幫忙的替我打下手。當然了,也請張少掌門找個幫手。”
任成山點點頭:“地闆不是問題,隻要你說出什麽樣的,我們班門兒巧匠現給你做。至于幫手嘛,也是理所應當。隻是鋪地闆,是不是有些小兒科了?”
我嬉皮笑臉的解釋:“任老前輩,我是術業有專攻。您可千萬别小瞧這鋪地闆,能鋪出說道鋪出花俏鋪出水平也不簡單。而且鋪地闆是木匠的基本工,我與張少掌門都年青,都是應該打基本工的時候,咱們比的就是基本功!”
任成山阻住了我的口若懸河:“好,不過既然是比試手藝,總得有個講究吧?”
我馬上到故作高沉:“當然有講究,往地上鋪地闆,誰不會啊。今天咱就比點花花的——地闆上牆!你可别小看啊,我說的是整面牆上地闆!不是我吹牛,城東城西建材市場的木匠,除了我,沒有第二位有這麽大能耐!你、應、該、清、楚、吧?”我把最後幾個字說的抑揚頓措,爲的就是讓他知道知道,你和黃坤泰那點貓膩,我全了解了。
任成山眉毛一擰顯然也想到了黃坤泰,看到他的反應我心裏更加确定,當時黃坤泰附在吳昆鵬身上找到我們店買地闆。完全是任成山早就安排好的。可他馬上恢複了常态,說:“好,我們張少掌門,接了!我親自給他打下手。”
我一回手:“虎子舅,咱爺倆都是建材城出來的,這活得麻煩你了。”
虎子舅早就明白了我的意圖,沖我一伸大拇指,特幫我掙面子:“好,你找别人我還不樂意呢!我正好跟你學學這手兒絕活兒!”說完就想往院當中走。
就在他要邁步還沒邁的時候,張康突然擡頭咬着牙說了一句:“陳光說的我不會,我認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