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常青貌不驚人,陸老爺子卻盛贊有佳。網我心中蕩起十二萬分好奇,想看看這位五匠之技集于一身,一人能蓋萬丈樓的羅師傅到底有什麽過人本領。說想學兩招長長能耐确實言過其實,況且我根本沒打算幹這行,但多長點見識增加增加自己酒桌上的談資我還是很有興趣的。
羅常青一言不發走到院子中央,對陸凱真點點頭算打過招呼,對任成山卻置之不理。任成山頗爲尴尬:“這位師兄,請報個腕吧!”
羅常青應邀說出五個字算是給足任成山面子:“我叫羅常青。”
聽到這個名字任成山往後退了半步,臉上表情略顯驚訝:“哦,原來您就是羅師兄。久仰久仰。”聽得出來,這句久仰絕對不是客氣。
總有那麽一種人,不論什麽場合,有他在的時候永遠唠不起嗑,羅常青便是其中的典型代表。簡單交流過後,院子裏又冷了場。沉寂半晌,陸凱真忍不住率先發話:“任老前輩,這一場你們班門派哪位師兄出陣呢?”
任成山沒回答,眼睛一直盯着羅常青不放,似乎想起了什麽重要的事情,一刹那,我印相中他原本的那種陰隼忽然浮現在面龐之上,又旋即消失。陸凱真見狀重新問了一遍:“任老前輩,你們班門到底派哪位師兄出場啊?”
任成山這才緩過神來:“哦……好好……”回頭朝班門座席中招呼一聲,“施文啊,出來跟諸位師兄師弟見個面吧。”
萬沒想到,應任成山點兵點出來那位叫施文的班門兒弟子竟然是個女人。施文從座位上站起來緩步走向院子當中,頃刻之間,在場所有男人包括我在内,都不禁心中一顫眼前一亮屏住呼吸——這個女人實在是太有味道了。
她打扮得十分性感,留着略略複古的披肩波浪長發,脖子手腕上環佩叮當。一襲白色無袖緊身裹臀連衣短裙,曼妙的身材前突後翹玲珑有緻。修長的**套着足以讓我神魂颠倒意亂情迷的黑絲襪,不知曾令多少男人血脈噴張。足下蹬着一雙銀絲邊高跟涼鞋,光防水台就二寸多厚。最畫龍點睛的部分,是她鼻梁上架的那副細邊黑框眼鏡,襯托出一種什麽樣的感覺?知性?睿智?強勢?都靠譜又都不貼切。
看着她我心中打起迷愣鼓——這位難道也是木匠?你說她是哪個公司的公關前台董事長助理我信,不然甭合計她幹不幹得了木匠活,光這身服吃飯都得小心别灑上菜湯,莫提掄起锛鑿斧鋸了。(百度搜索網更新最快最穩定)
再說施文的年紀,說她二十出頭她羊脂玉滑膚白肉嫩;說她四十不到三十郎當,身上也确實帶着那種成**人的風韻。
施文上台之後先鞠了一個特别職業的七十五度躬,再一開腔,說話聲字正腔圓嗓音醇厚,比央視播音員也差不了多少:“尊敬的各位墨匠門兒師兄,大家好。各位可能對我比較陌生,請允許我先做個自我介紹:我姓施,單字一個文,文章的文,我叫施文。”
我一聽怎麽着,任成山煞費苦心爲慶祝班墨交好特意請出一報幕員,下面是不是可以開始聯歡了?或者真正幹活的人還在目後,譜大得很,不肯輕易露面,非得勞架這位施文施大小姐抛磚引玉?
可施文接下來的話直截推翻了我的猜測:“很榮幸受班門任成山任老前輩的委托,參與我們班墨兩家第二場比試。我也希望通過今天技藝的切磋,能夠化解我們班墨兩家幾千年來的幹戈和誤解。而這場比賽對我來說還有一個特别重要的意義——那就是我和我的大學同學,曾經感情最深厚的同窗閨蜜董玉琪……”說到這,她用手一指一直陪在陸老爺子身邊那個長相簡單的女人,“由于門派的隔閡,我們畢業就再也沒有聯系過。希望今天的比拼結束之後,我們也能随着班墨的和解重歸于好,像學生時代那樣做一對親密無間的姐妹,并将這份友誼永遠保留珍藏,成爲我們人生中最爲美好的回憶。順便補充一句,可能大家都很奇怪,覺得我和玉琪不太像班墨弟子,但我們大學所學的專業,她是建築,我是工程力學。也算專業對口吧?”最後她還開了一個不溫不火的玩笑。
雖然她的話有如講演一般做作,但目的達到了。不管是班是墨,所有人的目光全都鎖定在董玉琪身上。可董玉琪卻一絲回應都沒有,仿佛施文跟她毫無關系。
施文結束這番話,又對衆人來了一段參加選秀比賽時才會說的結尾詞:“希望大家一會能夠多多支持我的比賽,謝謝各位。”然後轉身對羅常青欠欠身,“羅師兄,多多賜教,向您學習。”
我真懷疑羅常青不是個男人,面對眼前這樣的絕色尤物,居然瞅都不多瞅一眼,早就開始低頭點數他包裏的工具了。
任成山卻依然緊緊盯着羅常青不放,同時在努力回憶着什麽一時想不起來的記憶。
由于墨匠門已先輸一局,陸凱真搬回比分心情迫切,見台上的人誰都不說話,他急着先說一句:“既然如此,咱們抓緊時間,兩位選料吧。”
從選料開始,便注定了這場比拼實在太有意思太有觀賞性了。觀賞的價值并不在于他們兩人之間的比試有多麽精彩,而是這兩個人十分強烈的對比較果。
首先從人的外形來看,羅常青五大三粗衣着随意,一瞅就是典型底層勞動人民;施文身材窈窕衣着摩登,舉手投足之間完全是高級白領風範。兩個人的交集如果放在正常情況下,隻能出現在類似某公司裝修,老闆委托秘書全權負責與施工工人溝通交流和監督管理的過程中。
再看兩人的選料就更有意思了。按說辘轳這東西個頭應該不算小,但羅長青淨撿些細木條窄木方薄木闆之類的小料,甚至有些都該當劈柴的碎木塊都被他收入囊中。最可氣的是剛才劉二濤與肖偉同比試木雕時刻刀刻下來的那些木頭屑子也被他細心的捧成一捧,收集到木闆上留做備用。真不知道他這份小家子氣是爲了不糟踐東西替任成山省錢還是另有妙招。
反觀施文,一個娟秀的窈窕淑女,選料上卻大刀闊斧。原木、木墩、硬木方哪個憨她拿哪個。自己搬不動的,請兩個班門的師兄弟幫忙擡到場地中央。實在想不出她一會怎麽擺弄這些大家夥。
沒多大功夫,選料便選得差不多了,開始塑型與拼裝。
劉二濤和肖偉同的比賽,過程之中除了劉二濤在結尾之時突然像紮雞血似的蹦起來拿着刻刀戳那塊可憐的木頭闆以外,鮮有特别大的動作。多數時間兩人都在悶頭忙活,人們見到的隻有刻刀翻飛,其實難得什麽可觀之處。而這一局,則是實質意義上的木匠打活,锛鑿斧鋸上了個齊全,我們能看見的内容就豐富許多。
等到開工以後,兩人的反差更加強烈。羅常青小模小式小家子氣,專使小鋸小鑿小锛子把本來就不大的木料打削成更加零零碎碎有圓有方有三角的零件,削完之後又用木锉打磨。瞅這一地東西的精細勁,不像是在做辘轳,而是在打造一件非常精密的科學儀器。
施文則幹得粗枝大葉,工字鋸、斧子,哪個彪悍使哪個,推拉之間酣暢淋漓,動作幹淨利落毫不拖泥帶水,仿佛換了一個氣質換了一個人。
更令人啧啧稱奇的是,這麽大幅度的髒活,那身白衣裙上居然一塵不染。我再仔細看,看出了門道。她用工具都是反着用,比如工字鋸,一般木匠鋸刃沖裏繃線朝外。而施文則線裏刃外的往前推,濺出的鋸沫子自然崩不到她的身上。而且女人的優雅絕不隻是因爲漂亮臉蛋和華麗衣着,更是舉手投足一颦一笑之間帶着的一種與生俱來的風度。同樣是前腿弓後腿繃上下拽别跑空的拉鋸标準姿勢,施文做起來翩翩的飄逸,再配上那雙纖細美腿恰似輕舞飛揚。估計換成安瀾,跳舞都能跳出拉鋸的效果。正因如此,雖然施文幹的熱火朝天香汗淋淋,卻始終賞心悅目不失淑女儀容。
這一局比試的過程比上局痛快得多,大約也就十七八分鍾,兩人就七尺咔嚓把所需要的零件都準備差不多了。
羅常青的面前垛得像小山一樣高,零碎部件沒有一百也夠八十。相比之下施文的設計相對簡單,十幾個部件。而且我大緻能看出來哪個是絞盤哪個是支架之類的雛形。唯一不理解的,她準備了四個木車輪子。
施文的零件雖然比羅常青簡單,但她必竟是個女人,幹的活還都要大開大合使大勁。羅常青孔武有力,但他淨在那細緻把丫扣積木玩了,碎碎叨叨的東西占用了時間,所以兩個人完成零件制做基本趕在前後腳一,施文快也沒快一兩分鍾,誰都沒有多休息。
兩人準備妥當,施文對還是死死盯着羅常青不放的任成山一抱粉拳:“任老前輩,我和羅師兄都差不多了。”任成山這才回過神,點點頭轉身向材料堆裏找東西去了。
我不太理解,這兩邊一人一地零碎兒怎麽能算幹完了呢?直到任成山從備料裏拿出一捆鋼絲繩強我才恍然大悟,原來是先要把鋼絲繩綁到絞盤上,之後才能将零件組裝。要不然鋼絲又粗又硬,還需兩頭都固定,若是兩架辘轳都完成了會不太方便穿繩。
施文和羅常青一人接過鋼絲一端,叮叮當當的開始敲打起來。
這時候陸老爺子拍拍我的肩膀問了我一個問:“大光啊,你看他們裝這些散件,連接之處用的都是什麽方法?”
我想都沒想:“打鉚開榫啊!”
陸老爺子又問:“那你知道他們爲何不用釘子呢?”
我一聽陸老爺子存心考我,便想在他面前得瑟得瑟。好歹我也是地闆廠市場總監,哪能認屁不懂呢?
我清清嗓子,一本正經的答道:“陸爺爺,你想看看我知識面怎麽樣吧?這個我真知道,您聽好了,我可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