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覺的劉二濤的水平太差,難怪在李氏宮廷木雕混不下去了要投奔陸老爺子謀個營生呢。(百度搜索網更新最快最穩定)可我實在不知道任成山是怎麽想的,居然把這二把刀弄進班門,還委以重任,并且在這麽關鍵的場合派他上場。
可陸老爺子表情凝重,沒有一絲喜悅的意思。
院子當中的劉二濤面對衆人的嘲笑不驚不惱,等大家笑的差不多了,他舉着手中那隻燒雞開口哈哈大笑,笑得前仰後合聲音甚至蓋過了在場墨匠門人的和聲。
他笑了好一陣,才說出話來:“我以爲天下行家盡在班墨,真是見面不如聞名啊!沒想到墨匠門兒裏淨是些酒囊飯袋,一個長眼睛的都沒有。你們眉毛下的那對窟窿眼兒都是出氣兒用的?”
陸凱真聽聞此言十分不悅:“這位劉師兄講話似乎太過狂妄些吧?”
劉二濤極爲不屑:“說我狂妄?那想必陸師兄一定火眼金睛,看出來我這副木雕的絕妙之處了吧?若是看出來,我劉二濤願意當場給墨家師兄弟磕頭賠罪!”
陸凱真被劉二濤一将,十分尴尬。萬沒想到任成山竟然出來打了個圓場:“二濤啊,你師出名門,手底下的絕活一般人當然看不出精妙之處。你就别賣關子了,酒香還怕巷子深呢,還是請你幫各位師兄弟們開開眼吧!”
劉二濤對任成山的話言聽計從,他把手中已經一分爲二的兩塊木頭闆分開,高高舉過頭頂:“各位師兄師弟們請看好了,方才那位肖師兄手藝的确精湛,但他那是平雕,隻能從正面看。咱們也都見過那镂空雕花的屏風,那個能從兩面看。不過各位瞧好了,我手裏這扇屏是镂空雕花折屏,能從四面看!”
說着,他把雕着鳳頭鳳身的那半塊闆子立了起來,頭朝前屁股朝後插到了另外半塊刻着那撮沒長在鳥屁股上的鳳尾翎正中間,兩塊半截頭的木闆形成了一個“丁”字型的結構。也不知道他什麽時候留下的卯榫,這一插兩塊闆子一橫一豎連接得是嚴絲合縫,。
這隻鳳凰裝上了尾巴,如同被天神吹過一口仙氣,頃刻之間變得孤傲清高,活靈活現。鳳頭鳳身都是雙面雕,鳳頭左側,一面鳳嘴一面鳳冠,鳳冠迎風招展,鳳翅潇灑自然,就連鳳尾也左右散開,羽翼豐滿又不失輕飄空靈。最讓人叫絕的是,原來坯料上星羅棋布的木疖子都被他極适時宜的融進了鳳凰羽毛的翎子尖上,看來更爲立體。人群中發出一陣不自覺的贊歎。
就在劉二濤洋洋得意的時候,突然有人高喊了一句:“你不說你雕得是百鳥朝鳳嗎?這鳳凰雖然好,可你那百鳥在哪呢?”
劉二濤似乎正在等着人問,嘿嘿一笑:“諸位看好了。網”說着,把這隻立體的鳳凰調了個個,鳳頭沖向自己的懷裏,将鳳尾那塊闆的後面展示了給大家。
隻見他這塊闆也是雙面雕,鳳尾的羽毛順着木闆的木紋理,而順着羽毛的走勢,竟然跟着着一群的小鳥。群鳥雖然小,但一隻隻活靈活現,有金絲,百靈,喜雀等等,特别那些木頭疖子竟然被他安排成了幾隻喳喳叫的小麻雀,與鳳尾交相輝映渾然天成。
我不由從心底贊歎,這份手藝,可以稱得上是巧奪天工。李氏宮庭木雕,果然名不虛傳。
劉二濤撇了個大嘴,這院子裏都裝不下他了:“其實啊,我這點能耐不算啥。這世界上,像我這樣有好手藝的人不算稀奇。但是識能耐的人真不多!我想今天在坐各位裏邊肯定有後悔的吧?這位後悔的主兒身份地位還不能低呢。我跟您說,這世界上沒有後悔藥!”
劉二濤話鋒直指陸老爺子。可陸老爺子輕輕一笑,用隻有我和虎子舅能聽見的聲音說:“盛極必衰,否極泰來。看來,當初我的決定還是對的啊!”
我聽不明白他什麽意思,反正這些有能耐的高人說話都雲裏霧裏的,我也不見怪,便繼續觀察着院中的局勢。
任成山似乎也覺得劉二濤此時的張揚有些過火,他上前一拍劉二濤肩膀:“二濤啊,說話留一線日後好相見。今天咱們是跟墨匠門的師兄弟們握手言和來了,不是結梁子來了。差不多就行了,還不快請華小仙姑過目,給你和肖師兄憑個高低論個短長啊?”
劉二濤點頭稱是。華小仙姑還沒說話,肖偉同卻自己站出來了。他露出一臉苦笑對劉二濤深一施禮:“劉師兄,不用勞動華小仙姑了。我肖偉同認輸!”然後便在衆人的目光中回歸本隊。
任成山喜怒不形于色,也把劉二濤送回班門兒席座,又挑釁似的對陸凱真說:“凱真吾友,承讓了。成山不才先勝一場。請問凱真對這個結果有沒有異議啊?”
墨匠門雖然先輸一局心裏不爽快,但也人家的确技高一籌。陸凱拉個黑臉嘴上卻沒表現出來:“願賭服輸,隻怪我們墨匠門人學藝不精,技不如人。”
任成山一挑大指:“好!爽快!拿得起放得下,凱真可是真漢子。”
陸凱真面對任成山虛情假意的恭維毫不感冒,看得出來他急于想搬回一盤,開口便問任成山:“任老前輩,你說吧,咱們第二局怎麽比?”
任成山笑容未休:“好,既然凱真有此雅性,成山便不賣關子了。憑心而論,上一局我們班門兒的确讨了個巧,我也知道墨匠門的師兄師弟們不擅長這些文人雅仕的玩意兒。用句新詞,你們更願意爲人民服務!這樣吧,咱們下一盤就比式比式勞動人民的東西。”
聽任成山說第二局不比花俏了,陸凱真眼睛微微一亮:“任老前輩此話怎講?”
任成山不慌不忙:“咱們下局的題目,是辘轳。”
一聽辘轳,在場年歲稍小的人和在城裏長大沒經曆過農村生活的人全都迷乎了?這辘轳可怎麽比啊?
辘轳是提取井水的汲水裝置。井上豎立井架,上裝可用手柄搖轉的軸,軸上繞繩索,繩索一端系住水桶。搖轉手柄,使水桶一起一落,提取井水。從物理學的角度講,辘轳也是一種從杠杆演變而來的起重工具。
任成山解釋着規則:“咱們班墨還是各派一人,每人做一支辘轳。架在地上不能打樁固定。兩支辘轳纏住一根井繩,兩家再各出一名力大之士,分别搖絞盤往各自方向拉拽。如果誰的辘轳受不住力,損壞了,或者說抓不住地,被對方拖走移動了,便算輸。凱真,你覺得我這個主意怎麽樣?墨匠門兒敢應戰否?”
任成山一邊講着,我的腦子裏建立了形象。他說的應該是用辘轳拔河,可這樣比有技術含量嗎?不就是比誰的辘轳做的結實,誰家搖辘轳的人勁大嗎?不過,他說的别的我都能理解,可偏偏不讓兩支辘轳打樁固定在地面上,稍稍用點力,兩支辘辘怎麽能不在地面上滑動呢?
陸凱真毫無懼色:“好!既然任老前輩說了,我們墨匠門兒從命既是。”說完,回到本隊中。
墨匠門兒的人見陸凱真下來了,都離開坐位把他圍上。有毛遂自薦上場的也有推舉他人的,經過三五分鍾的讨論,最後達成一緻,推出一個人選,便是今天早上第二個來坎子屯的那位一瞅就是木匠的羅師傅。
羅師傅不愛說話,被大家選出來之後,隻吐了一個字:“行。”便拎着自己的大工具包上台了。這時陸老爺子輕輕問了虎子舅一句:“以文,這位你還認識嗎?”
虎子舅探身看看,張大嘴巴:“這位不就是号稱一人能蓋萬丈樓,精通五匠之術的羅常青嗎?”
說到五匠我想聊幾句題外話。石、泥、木、瓦、鐵俗稱“五匠”,可以說是諸工匠之本,其它的許多工匠,大多是從這五匠中派生出來的。
五匠一般以石匠爲大,往下依次泥、木、瓦,鐵匠排在最末位。
五匠聚會,石匠居首位。工程開始須石匠先動,此俗沿習至今,衍生成爲今天的奠基儀式。埋下基石之後,工程方可啓動。尊石匠爲五匠之首,一是石匠的資格最老;二是“辟邪”道行最高,比如石匠打造出來的石敢當、石獅子等,鎮邪辟邪能力遠在其它工匠打造出來的器物之上。有時候,五匠如因工程問題發生糾紛無法解決,也要請“石老大”出面仲裁。從社會學的角度來看,以石匠爲諸匠之首是符合曆史發展規律的,人類最先使用的工具就是石器,最後才懂得冶金,所以鐵匠排在末位理所當然。
一般傳說中,五匠皆尊魯班爲行業祖師,特别是在潮汕地區的五匠,對魯班更是十分虔誠崇敬,甚至都有諱字之說。比如魯班小名“雙”,平時說話要避開“雙”字,如一雙鞋不能直說一雙鞋,要說“一對鞋”,一雙筷子也要說“一副筷”等等。不過,傳說歸傳說習俗歸習俗,其他四匠我不清楚,反正結識墨匠門兒的人之後,木匠的祖師爺到底出自何方我心裏也沒個準數了。
其實我更願意接受的說法是,木匠以及其他四匠的行業是自然形成的,不存在什麽祖師爺發明者。但在後來的發展過程中,出現了業内引以爲豪的傑出人物。跟随這位傑出人物的粉絲們出于敬重和個人崇拜,才把這位傑出人物尊爲祖師爺。所以,嚴格的講,無論是魯班還是墨子,都是某個技術流派的祖師而非木匠行業的祖師。你說魯班之前難道就沒有五匠了嗎?那時候的五匠祖師爺供誰啊?外國沒出過魯班墨子,難道他們就不用石頭木頭了?
當然,這隻是我一人之見,信口雌黃切誤較真,咱們言歸正轉。
我聽陸老爺子如是說,吃驚萬分。五匠之技集于一身,他得學了多長時間啊?别說全學精通了,就算全學會了也得有點年頭了。勞務市場裏的力工到有啥活都會幹的,可那充其量是像不像三分樣,學着皮毛把活對付上我可以。不過要是一人能蓋萬丈樓……我的天老爺,這得多大能耐啊?
陸老爺子看出了我的驚訝:“大光啊,這世上的東西融彙貫通,聰明人一點就透。你好好看看你的這位羅常青羅叔叔伸手如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