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小仙姑家每天門庭若市,從早到晚求她幫忙的苦主絡繹不絕。說白了,這也是人家的營生,一家子人指着這個吃飯呢,要不然哪來這麽平溜的院子和氣派的二層小樓啊?
所以,我以爲我和陸思玲說話的時候來敲門的人是拜訪華小仙姑的苦主,便打算開開門給他打發走,結果門一推開愣是沒看到有人。我撒麽了一圈以爲自己聽錯了,回頭看看陸思玲想同她确認一下。可陸思玲站在院裏朝我身後打了個招呼:“肖伯伯,您也來幫忙了啦?真是辛苦您了。”
我趕緊轉過身來找,忽然從我腰處的高度傳來一陣爽朗的笑聲:“哈哈哈哈,小玲,幾年沒見你可越來越漂亮了。”
我急忙低頭往下看,一個幹幹巴巴的小老頭,花白着滿頭銀發沒有一根雜色,滿臉的褶子一樂能夾死蒼蠅。再看個頭抻吧抻吧拽吧拽吧穿上内增高我再算他四舍五入能勉強湊到一米三。就這個老态龍鍾的樣子,陸思玲竟然叫他伯伯,叫爺爺都綽綽有餘。可别看這老頭個子矮相貌又顯老,一雙眼睛爍爍放光,讓人瞅着就那麽的精神。
陸思玲又客套了幾句,也沒個跟我介紹的意思,便領着肖老頭進屋。我約麽着這應該是陸凱真請來的幫手,蔫頭巴腦的沒知聲。肖老頭倒指着我先問了陸思玲一句:“小玲,這位是……”
陸思玲的臉有點紅:“哦,他姓陳……”似乎沒有想鄭重介紹的意思。
肖老頭看看我,問道:“難不成,這位就是小陳光?”
我一愣,我什麽時候這麽聲名遠揚了我咋都不知道呢?便立刻虛頭巴腦的假笑:“對對,我就是陳光,肖……伯伯,你好你好。”我們這的人一般不叫伯伯而是叫大爺,冷不丁叫出口我還有點難爲情。
肖老頭點點頭,從上到下打量我一番:“嗯,人長得還行,就是個子不算高!”
我聽他這話氣得差點倒仰過去,真想噴他一臉增白粉蜜,我雖然不是大個兒可咋地也有一米七八,輪也輪不到你個小挫巴子對我的身高品頭論足吧?
心裏不痛快但面子得給足,我言不由衷的咧嘴傻笑:“嘿嘿嘿嘿,是是,以後再接再厲,一定再長高點。”
肖老頭沒接我話,跟陸思玲一塊挑簾子進屋。他們倆前腳剛走,大鐵門又被人拍響了。
打開門一看,一個壯年漢子,四十出頭的年紀,上身穿了一件髒的看不出顔色的迷彩服,敞懷沒系扣,露出裏面印有某某木業的粉紅棉背心。下身穿條棕黑色的肥大西褲,褲線幾乎都看不出來了,小腿上沾滿木屑。腳上蹬着雙二十年前最流行的那種兩側有湖藍色曲線的彪馬旅遊鞋,鞋邦泛黃看不出本色。這人的腦袋上還扣着一頂同樣印有某某木業的鴨舌帽,長長的頭發梢從帽檐底下高高的翹了起來。臉上的皮膚粗糙黝黑,長相屬于那種你看一眼絕對記不住的。他身上最引人注目的,便是肩膀上斜挎的一個鼓鼓嚢塞的大帆布兜子,跟虎子舅的差不多,但要比虎子舅那隻大一号。
這位在我面前一亮相,我便知道他肯定是來自于哪個建材市場的木工師傅。
既然是木匠,我自然不敢怠慢,稍稍一點頭:“您好,您是?”
木匠言簡意赅,指指院子裏:“華小仙姑家?”語氣省略的隻能讓我将将聽出是疑問句。
我回答道:“是啊,您找華小仙姑?不好意思啊,今天小仙姑家裏有事,不出堂……”
我還沒說完,便被他打斷:“有沒有姓陸的?”
還沒等我回答,陸思玲接待完肖老頭從屋子裏出來了,正看見來者,快步迎出打了個招呼:“羅叔叔,您也來的好早啊。肖伯伯剛到,正在屋裏跟爸爸說話呢。我帶您進去吧。”
羅木匠點點頭,沒說話就跟着陸思玲往屋裏走,看都不多看我一眼。
書說筒短,這一上午陸陸續來了能有十好幾位,别看人數不算特别多,也算讓我開了眼了。那真是工農商學兵高矮胖瘦俊,生旦淨墨醜神仙老虎狗,要啥型号的就有啥型号的。這些人身上的同共點有兩個——其一,清一色的大老爺們,也不知道墨匠門的女性是不是隻有陸思玲一個;其二,基本上都知道“小陳光”,弄得我自我感覺可好了。陸凱真似乎也真拿我當他們陸家的女婿,對我呼來喚去,指使我和陸思玲一起新對新郎官和新娘子似的在來賓中點煙倒茶。
不過客廳裏雖然熱鬧,就連小魚兒,李萍姐倆和老陶也從房間裏找了個角落買呆,安瀾和許老大更不用提了,而華小仙姑卻一直呆在她那間小“辦公室”裏沒有露面。
當然,這一上午的來賓裏,有一個人是比較特殊的,說出來各位看官也都認得,那就是女警察王梓涵。王梓涵一進門就有一肚子問題想問我,被我一句:“今天,你就隻管站在我身後看,一句話都不許說,一會綁票的人來,我指給你看。”說完想想又補充了一句從賈麗娜那裏學來的話,“一會有的是咱們講故事的時間!”
王梓涵别看當警察當貫了,平時趾高氣揚的,但絕對看得清場合分得出輕重。看今天這滿堂江湖人士,竟也識得大體,坐在角落裏不發一言,靜靜的觀察着。許老大陪在她身邊,給她講了講今天設這擂台的因由和李老二與張康被綁的經過,也不知道他這有一搭沒一搭的王梓涵聽不聽得懂。
王梓涵來了不久,我收到一條支占強發來的短信:“老任接我去華小仙姑處。電話不方便,見面客氣點。”
我像個交際花似的跟衆人告了個便,找了個沒人的地方回給他一條:“明白,娜姐怎麽樣?”
他馬上又發過來一句:“娜娜安好,我沒告訴她。”
看見“娜娜”這兩個字,大熱天我起了一身冷痱子。
就在我貓起來回短信的時候,突然客廳裏喧嘩起來,我忙回客廳裏看看發生了什麽新情況。到了客戶,看到所有的人都站了起來,從院子裏迎進一個老頭。老頭的頭發花白,一絲不苟的向腦後背着,方頭大臉的簡真跟陸凱真是從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老頭穿着一件半袖白襯衫,揶在褲子裏。手裏柱着根文明棍,臉上還架着一副金絲茶色老花鏡,氣宇宣昂,冷眼一瞅特有某朝鮮領導人的派頭。
陸老爺子的身邊陪着一個女人,看氣質應該比我大一些,三十三四歲左右,穿着七分袖的米黃色小西服,下身套裝長褲。至于長相,絕對不算好看,我還真形容不太出來,反正看到她的五官我第一感覺隻能說是兩個字——簡潔。我這麽說可能看官們不太容易理解。打個類比,安瀾的五官可以歸納爲“立體”;陸思玲比較“精緻”;小魚兒是“可愛”;王梓涵是“利落”;賈麗娜雖然年齡不小,但她的面龐是“俏皮”。
隻見屋裏衆人分左右兩邊散開,喊着:“陸老爺子好。”這十有**是陸思玲的爺爺來了,這老頭對我可有救命之恩,我覺得我應該主動上前打個招呼,可這一屋子人估計個個在班門裏的地位都不能低,肯定沒有我說話的地方。
陸老爺子朝衆人一個個微笑的揮手緻意,招呼都打的差不多了,他問了兒子一句:“凱真啊,小陳光在沒在啊?”
我一聽這是叫我了,就别等陸凱真沖我喊了,刺溜一聲從人縫中擠出來,特得特别乖寶寶的樣子走到陸老爺子跟前,鞠了一個九十度的躬:“陸爺爺您好,我就是陳光。我小時候您見過我,給我看過病。一直都想當面謝謝您來的,沒找到合适的機會。”
陸老爺子摘下眼鏡仔細端詳了我,:“好,好,也算是青年才俊。快三十年了你家裏人可都好啊?”
我馬上回答道:“都挺好的,就是我姥兒年經大了,腿腳不太好,走路費勁。不過别的毛病沒有。”
陸老爺子點點頭:“人老了,免不了的胳膊腿不利索,你看看我,現在這拐杖不也離不了手了。呵呵呵呵。”說着舉起手中的文明棍自嘲着笑笑。
衆人見陸老爺子笑,也不知是真心還是應酬,也都跟着笑了起來。我自然是一臉傻笑,不過心裏的感覺還是相當美的——這麽多人,陸老爺子誰也沒說上兩句話,而是進屋就直接找我,還與我聊了那麽多。甭管是因爲什麽,我都是倍有面子。于是我繼續拍着馬屁:“陸爺爺,腿腳不好沒關系,可以多鍛煉,看您氣色可真不像您這個年紀的人該有的,跟我們小夥子有拼啦。”
千穿萬穿馬屁不穿,不知道陸老爺子信不信,反正他聽着應該很舒服:“唉,這麽大歲數了,活着就是福了。看看我那老姐姐……唉。”
我知道他提到的是時姥兒,也有些黯然神傷。
陸老爺子似乎看透了我的心,居然還轉移話題安慰我起來:“小陳光啊,你也别傷心了,對了,我問你個人,郭天賀你還記得不記得。”
我點點頭:“當然記得,我上學的時候郭姥爺還經常上我姥兒家吃飯喝酒打麻将呢,不過這幾年見的就少了。”
陸老爺子眼前一亮:“那好,小陳光啊,等今天這擂台結束了,你能不能安排我們老哥兒倆見一面啊?我和郭天賀雖然隻見過一面,但情投義和啊!哈哈哈哈,我們兩個人認識還是托你的福呢!”
我一拍胸脯:“沒有問題,陸爺爺,您也上我姥兒家去做個客,我讓我姥爺把郭姥爺叫來,你們好好聊聊。”
陸老爺子還沒答話,院外大門又被人拍響了:“這有沒有叫陸凱真的啊,出來接貨了。是從任成山那裏發的來的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