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三太爺見黃天保如此頑固,舉手還要打,被黃三太奶攔住。她苦口婆心的說:“天保啊,你們這幾個孩子,一人一個性格。天剛好逞強,天霸愛惹事,黃淘氣喜動不喜靜,老是呆不住。你從小就愛打個報不平,心思又倔,自己認準的事一條道跑到黑誰也拉不住。你也老大不小了,三太奶不多說你,這天劫就要來了,你好自爲之吧。你知道,三太爺和三太奶慣孩子慣得厲害,總由着你們的性子來,也不知道算不算害了你們。這樣吧,天保,你就當三太奶求你件事,放了你手裏那個時斌的魂魄吧。”
黃三太奶這樣和聲細語的商量,黃天保再混賬也應該給長輩個面子,沒想到黃天保的倔強程度令人發指,完全超乎我的想像。他低頭悶悶嘟囔一句:“三太奶,就算我今天給您面子放了他,回頭我還會找他的。”
話一出口,給黃三太爺氣得三屍神爆跳,趁黃三太奶沒注意上去又是一腳:“你個……你個……”“你個”了一串,也沒個出個适合的形容詞。
黃三太奶無奈的搖搖頭:“老頭子,别打了。孩子有主意你打也打不回來。這樣吧……”
我以爲,以黃三太奶慈祥的性格還會繼續勸說黃天保聽話,怎知她上身的地缸子身體突然一正,表情嚴肅非常,平伸右手掌心朝下對黃天保說:“黃仙六将軍天保接法旨!”黃天保先是一愣,旋即條件反射般跪在地上。
黃三太奶念念有詞:“黃大太爺黃大太奶在上,今黃三夫婦頒法旨賜黃仙天保,命其于凡人時斌家中出馬立堂,保其三代平平安安,多行仗義之事,以免無妄之災。待時家三代百年之後,回黃三夫婦堂前交旨,方論功行賞,亦可得渡天劫。黃仙天保,你須克盡值守,不得有誤。黃仙六将軍天保上前領法旨!”
黃三太奶頒法旨,每說一句黃天保的嘴就張開一點,最後張得比黃三太爺剛才看見賈麗娜時還大,能橫着溜達進去倆蛤蟆,肩膀都不帶碰肩膀的。他心有不甘:“三太奶,您這是……”
黃三太奶不動如鍾,铿锵有力的重複一遍:“黃仙六将軍天保上前領法旨!”
跪在地上的黃天保狠狠錘了下地面,我腳下都覺得一顫。黃天保喉嚨中一陣低嘯,從牙縫裏擠出幾個字:“天保接法旨……”然後便松了勁,像隻鬥敗的公雞素子都耷拉了,垂頭喪氣的跪在原地也不站起來。
黃三太奶頒完法旨回頭沖我招手,我不敢怠慢湊過去:“三太奶,有啥吩咐?”
黃三太奶一改威嚴:“陳光,你個凡人能走到這步實屬不易。三太爺三太奶說過,你雖無供奉我們的緣分,但你若有難,我二老定不會袖手旁觀。如今天保緣分已到,要在時家出馬立堂。時斌如遇劫難,他必盡心竭力。你放心吧。”
雖然黃三太奶如是說,可我心裏對黃天保那個倔種還是不太放心。我一猶豫:“三太奶,他……靠譜嗎?”
黃三太奶笑笑:“我黃家仙自古言必信,行必果。如有言出不行者,多是淪爲黃邪之流。莫說天劫,黃家正仙也自會清理門戶絕不輕饒。”說着,用眼角瞄瞄還跪着郁悶的黃天保,看起來是在和我說話,其實更是給黃天保遞小話聽。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我繼續糾結也顯得不識大體:“三太奶,那現在能不能先讓他把時斌放了?”
黃三太奶淡然的說:“這點小事,你直接跟天保商量就行。”
我鹹貼貼走到黃天保面前,遞給他一根煙:“我說鬼哥……”
黃天保從地上站了起來,接過煙悶哼的糾正:“叫保哥!”
我吓了一跳,馬上嬉皮笑臉的改口:“行,保哥。别管叫什麽,咱能兄弟相稱就不是外人。保哥,既然都是一家人了,你就把時斌的魂魄給放了吧。”
黃天保很無奈:“好吧!”
我心裏大喜,今晚這趟北陵後山可真沒白來。不但救了時斌,還與陰司鬼差化敵爲友。人家這堂仙可是正牌的,比黃坤泰那大忽悠強得多得多得多。黃天保抽口煙想去吩咐他那幾隻小黃鼠狼子跟班給時斌放開,可剛才一亂,竟然沒有一個人注意時斌的魂魄不見了。隻有幾隻黃鼠狼子一動不動的躺在地上。
我跟黃天保上前一塊兒查看,發現每隻黃鼠狼子的脖子上都有兩排血窟窿,好像是被什麽動物咬的。
黃天保沒作聲,清點下屍體,心痛得摸摸幾隻死黃鼠狼子的皮毛,突然咬牙切齒的說出一句話:“少了個黃坤泰,肯定是他把時斌的魂魄在咱們眼皮子底下給偷走了。”
他一說黃坤泰我和安瀾都不住的打個激靈:“什麽,黃坤泰?保哥,你怎麽知道是他幹的?”
黃天保見我反應強烈也很意外:“怎麽,你認識黃坤泰?”
我一拍大腿:“何止是認識啊,今天我們這些亂七八糟的事,多一半都是他惹出來的!”
黃三太爺補了一嘴:“你們說的黃坤泰是不是冒充時斌保家仙的黃邪啊?”
我毫不遲疑的答道:“沒錯沒錯,就是他。保哥,你跟黃坤泰啥關系啊?”
黃天保抓抓頭發追悔莫及:“剛才一塊出來的這幾位黃孩子裏,其中之一就是黃坤泰。他一直都替我的陽間陰司跑堂。”
“啊?”聽完這解釋,我也把嘴巴張大了,能塞進去仨蛤蟆,“我的保哥哥呦,你咋不早說啊!那他現在能去哪,你知道嗎?”
黃天保沉思片刻,搖搖頭:“我隻知他家住窟窿山,就在這昭陵後山裏。”
我興奮得不得了:“對對對,全說到點子上了!寶哥你知道窟窿山在哪個具體地方嗎?”
黃天保搖搖頭:“究竟在何處我還真不知道,不過後山這一畝三分地,咱們就算掘地三尺也能給他挖出來。”
安瀾聽黃天保這麽說,頓時來了勁頭:“保哥哥威武,咱們快找吧。”
我攔了一下:“雖然有了範圍,咱們也不能真扛鐵鍬直接挖地去。有位高人指點過我說窟窿山就在廟堂之下,方寸之間,煙霧缭繞,她也不能看清。我剛看見咱這陽間陰司的時候,還以那就是黃坤泰的老窩呢。保哥你好好想想,你陽間陰司附近有這麽一個地方嗎?”
黃天保深沉的否定:“我陽間陰司居無定所。”他又想了想:“不過到是有一個地方和你說的很像。”
我追魂似的問:“哪呀哪呀?”
黃天保挺直腰杆:“我帶你們去吧。想這黃坤泰拖着個魂魄一時也無處安身,隻能先回他的窟窿山了。”
我心中急得火燒火燎的:“那就别磨幾了,快走吧!”又沖黃三太爺黃三太奶一抱拳,“兩位老神仙,來得早不如來得巧。既然您二位碰巧趕上這事了,那就請一塊幫幫忙吧。”
黃三太奶呵呵笑道:“今天你們去找黃坤,免不了黃家人要打黃家人。我們老兩口一來看不下這窩裏反的事,二來跟黃坤泰這樣的小輩動手多少也得顧及點身份。不過我想既然他能屈尊給天保當跟班,也不會有多大道行。有天保在足矣,你們去吧。我和你三太爺這就回了。”
黃三太奶說得不是沒道理,我不好意思強留:“那謝三太奶三太爺幫兵!”
黃三太奶笑笑:“對了,陳光啊,剛才我們來的時候,在樹林子裏看見一個小鬼兒,好像是奔着你來的。瞅樣子涉事不深,應該沒有害你的心,我們也就沒管。你自己注意吧。”說完,身上一抖,軟趴趴的塌在地上。
小鬼兒?我認識的小鬼隻有柯良一個啊?他啥時候跟來了?
我正合計着,大和尚支占的肉身笑嘻嘻的對安瀾說:“丫頭,回頭上黃仙廟裏多給三太爺燒燒香,三太爺保着你越長越水靈!”說完也倒下了。
安瀾起了一身冷痱子,說了一句:“這老不正經的……”
黃三太爺黃三太奶神龍見首不見尾,我還沒說道别的話就閃人了。隻留下黃天保和賈麗娜對着天空喊了聲:“恭送三太爺三太奶!”
他們老兩口走了,支占強和地缸子倆人都趴在地上,我和安瀾一人拖一個,想給他們拖到帳篷裏。又覺得支占強是個出家人地缸子是個女的不合适,索性把支占強留在帳篷外有燈光的地方。放好了他們,我又拿出手機給支占強發了一個短信:“支哥,情況有變,你醒了給我打電話。”
聽見支占強身上手機響,把手機掏出來放到他大腦袋邊上,他一醒就能看見。安排妥當了,我回頭對黃天保說:“保哥,這細高挑的肉身你再借用一會呗?”
黃天保點點頭:“我用用再還。”
我摩拳擦掌:“好嘞,咱們這就去窟窿山,找黃坤泰算帳!”
黃天保領着我們離開這片樹林,回首一指陽間陰司:“塵歸塵,土歸土。陽間陰司這名号,今日之後便不複存在了。”說完,小土地廟頃刻之間灰飛煙滅。
我心裏一陣感歎,沒想到讓我頭疼得不得了的陽間陰司居然這麽簡單就解決了,可其他一樁樁的麻煩又何時是個頭呢?
放下别的不說,我有一絲古怪的預感,别看出馬堂仙黃天保現在跟我們是一夥的,雖然有他相助,可黃坤泰同我們之間的糾葛絕對不會在今天晚上唱響尾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