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話語一出,我和安瀾賈麗娜不約而同的停下腳步。
帳篷裏傳來女人的埋怨:“什麽土地廟?我沒看着啊,我跟說你可别吓唬我……”
那男的脾氣似乎也不太好,拔高了嗓音唧唧歪歪:“你個傻老娘們兒我吓唬你幹屁!真的真的,真有個小土地廟,你快出來看看!”
帳篷門簾悉噓抖動,好像是女的挺不耐煩的出來了:“你有病吧,瞎折騰啥……哎呀,還真有,剛才支帳篷咱倆四隻眼睛咋都沒瞅着……”
我和安瀾賈麗娜三個人聽到他們的對話,不約而同的停下腳步,相互望了望。
男的嬉皮笑臉,接着調侃女友:“哎,我小時候就老能看見我家不遠那個土地廟,一直都挺奇怪這土地廟裏供的土地爺到底是長啥樣的。從來都光瞧見個黑咕隆冬的小門,看不着裏邊都有啥玩意兒。今天正好實現我小時候的願望,我非得看看這廟裏的土地爺爺長的好看不好看,嘿嘿。”
男的肆無忌憚,可女的似乎對神鬼還存留一絲敬畏:“你是不是吃飽了撐的?你聊扯那玩意兒幹啥?那裏埋了八汰的你把手伸進去瞎劃拉一會别碰我!”
沒想到這男的膽還真大,黑晶半夜的敢冒犯土地爺。可我們之所以停下腳步,像聽賊話似的偷聽這對野戰軍的對白,是因爲我們心裏清楚,北陵後山的小土地廟隻可能是一種東西——陽間陰司。也是我們此行的目标。
可我念過書,懂得禮義廉恥,要是這樣就沖過去,是不是顯得我們有點……我也不知道該咋說好。
正在猶豫的當口,寂靜的夜空中突然傳來了女的的尖叫:“啊——你咋地啦?”尖叫聲刺耳絕倫,劃破了後山的靜谧。
我心頭不禁一揪,難道那缺心眼的傻老爺們兒真把手伸土地廟裏了?我飛快的盤算着:男的出危險,我們沖過去,頂多算我們見義勇爲,算不得我們是臭不要臉的偷窺狂吧。想到這,朝安瀾一招手反身就向回跑。
安瀾和賈麗娜在我後面跟着,我們摸着黑跌跌撞撞繞過幾棵大樹,跑回到帳篷邊。一眼看見帳篷旁邊五六米遠的一個小草垛子中,屬于陽間陰司獨有的那幢小土地廟似的建築赫然而立。一個男人的的身影,正栽歪着半拉膀子單膝跪地,右手幾乎齊根沒在陽間陰司的圓拱型小門中。
昏暗中,隻見他呲着一嘴挺白的牙,表情痛苦的向後使着勁。他的手,好像被一股來自于門内巨大的力量吸引着無法自拔。
見此情景,安瀾不由分說沖過去,卯足力氣薅住男的的脖領子就玩命往後拽。本以爲不管能不能拽得出來,怎麽也得和陽間陰司裏的力量角逐一會。我都打算上去幫忙了。誰知安瀾剛一較勁,男的的手臂便從門口拔了出來。
那男的被安瀾拽了一個大屁股墩,安瀾撒開手之後,由于慣性也連着倒退五六步,險些摔倒。沒看出來男的還挺靈活,坐下之後就地一滾四肢并用連刨帶蹬踉跄到他女朋友身邊,手裏不知從哪摸出一把尺許來長的平口螺絲刀,沖我虎視眈眈的厲聲質問:“你們是幹什麽的?”
這情侶二人站到一塊我才仔細打量了他們一番,差點沒樂出來:兩人都是二十出頭的年紀。男的大高個,足有一米八六八七。細高挑的身材,上稱量量能有一百斤我還得算他四舍五入;再看那女的,簡直是個地缸子成精,锉咕倫墩壓咕倫墩墩咕倫墩,也就到男的腰那麽高,一腳踢倒都不知道打哪把她扶起來。
地缸子很緊張的拉住了細高挑的手,細高挑還挺有英雄樣,一把把地缸子攬到自己身後,用淩厲又夾雜着一絲顫抖的目光盯着我們。
我一看這八成是有什麽誤會,連忙示好:“我們……我們是聽着你們喊,才過來的,你那手沒事吧?”
細高挑警惕性特别高,端着螺絲刀危脅我說:“我告訴你啊,你别往前走了。小心我捅你個血窟窿……我、我可報警了啊!”
見他對我們有敵意,我指着陽間陰司解釋:“哎,兄弟,你知道那是什麽玩意兒嗎?那東西不能能碰,危險!”
細高挑一扒拉腦袋,嫌我仨鼻子眼兒多出這口氣:“你是從哪冒出來的?我逗我對象玩兒呢,管你屁事!”
我有點騎虎難下,一時間又跟他說不明白這陽間陰司的門道,雙方就僵持在一起。到是安瀾,火爆子脾氣上來了,卯足了嗓門對那對情侶喝道:“我告訴你,這可不是你們呆的地方,趕緊收拾東西給我走人!一會吓死你!”
一聽我們攆他,細高挑也不知道憑什麽判斷出來我們不是壞人,也可能是怕在他女朋友面前折了男子漢大丈夫的面子,倔勁還上來了:“咋個意思?吓唬我呗?我可是吓大的!這地方是我們先占的,有個先來後到沒啊?你們要看着好,自己找去啊?别跟我白話這煙炮鬼吹燈!”
我看看陽間陰司,安靜的駐立在那裏,一點聲息都沒有。于是,也随着安瀾唱白臉,沉下臉對細高挑說:“哥們兒,别人知道好歹,她可沒吓唬你,這裏真不是給你們玩野炮的地方。一會出了事,你哭都沒地方哭去。”
細高挑依然給臉不要臉:“你别你以爲跟我說那些瞎麽虎道的我就怕你。跟你說了哥是吓大的,你上大東八王寺那片兒打聽打聽我是誰!我就算走,也不給你們讓地方!”
細高挑在這瘦驢拉硬屎,地缸子卻有點害怕了,輕輕拉拉她男朋友的手:“要不,咱們還是走吧……”
細高挑混作悶愣:“要走你自己走,我不走。我他媽今天跟他們杠上了,這也太欺負人了!”
安瀾最怕有人剛兒她,這一剛兒,火往上撞,攥緊拳頭沖上去就要揍人家:“再不滾,削你啊!”
細高挑退了半步揮舞下螺絲刀,剛想回嘴,這時候,忽然刮起了一陣涼風。這陣風刮的蹊跷,一般東北夏末的晚風,雖然帶着涼氣,可是給人感覺十分舒爽。而這股風,好像裏面裹着鋒利的冰刀子,直接紮進了人的後脊梁。每個人都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冷戰。風嗚嗚略過,好似有無比冤屈的人在風中痛哭流涕。這陣風,如同一劑定身咒一樣,在場的五個人,一瞬間全都不動不說話了。仿佛,被一種無情的力量牽制住了了四肢的行動能力。
一陣呻呤聲,從陽間陰司那幢小廟裏傳了出來:“哎呀媽呀,憋屈死我了!”
我頓時起了一身冷痱子,拼盡全身的力氣掙脫無形的束縛,扭頭向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從那扇隻有貓洞大小的拱門裏,居然像擠牙膏似的“擠”出了一個人影。人影從小拱門裏出來,先是在地上趴了一會,像是在休息,然後,吃力的雙手撐地搖搖晃晃站了起來,眯着眼睛掃視了一周,然後沖我有氣無力的打了個招呼:“哎,大光啊,你咋在這呢?有空上家坐啊……”說完,絲毫沒有再繼續跟我聊幾句的意思,便一步一趔趄的從我身邊走過。
這個人不是别人,正是時斌!
我一下子呆住了,時斌的突然出現讓我有些不知所措。我知道,他肯定隻是時斌的魂魄,因爲時斌的肉身,此刻應該在醫院的重症加護病房躺着呢。
我不敢确定沒有陰陽左眼的其他人能不能看見時斌,發現安瀾和賈麗娜也在目不轉睛的盯着時斌看。包括細高挑和地缸子,倆人張大嘴巴都看直了眼。
我緩過神來大叫了兩聲:“時哥,時哥……”
時斌像沒聽見似的無視了我的叫喊,口住不住的叨咕:“咋說變天就變天了呢?凍死我了,凍死我了……”他一邊念叨一邊走,還四下裏張望着,似乎是想要尋找一個避風的地方。
突然,他看見了細高挑和地缸子身後亮燈的地方,直勾勾的便沖這倆人走了過去。離他們隻有兩三米的距離時,地缸子實在受不了,“嗷”一聲嚎叫,暈了過去。
細高挑哪還有精力去管他女朋友,就剩下哆嗦了。時斌瞅都沒有瞅他們倆,徑直從他們身邊走了過去。
可能是地缸子的尖叫聲驚動了陽間陰司裏鬼差,隻聽小土地廟裏傳來一聲哄亮又低沉的斷喝:“兇徒時斌,哪裏走,快快拿命回我陽間陰司伏法!”
聲音一落地,三四道黃光從樹别的草坷垃裏射了出來,圍住時斌便開始糾纏。時斌跺着腳,連蹦帶跳,疲于應付。
我看着那幾道黃光,心裏又驚又奇怪。放在以前我可能不認識,而現如今我實在太清楚這是些什麽東西——那分明是幾隻一尺來長的黃鼠狼子!
怎麽黃鼠狼子,也給陽間陰司效命了?我顧不上好奇,愣了片刻便沖上去幫時斌又踢又趕。安瀾怕我應付不過來,也加入了戰局。幾隻黃鼠狼子好幾次都差點被我們踩道,撲的不像剛剛那麽猛了。
鬼差的聲音再次從陽間陰司傳出來:“大膽陳光,好大膽子,不辨事非,敢護兇徒時斌。你是怕陽壽太長嗎?”
我一邊忙活着一邊回應:“鬼差,别說我沒告訴你過你,時斌的的命現在可不是他自己的。他媳婦給他的命輸了,現在債主正往這邊敢呢。他們有字據,時斌的命你拿不走!”
鬼差一陣大笑:“爛賭鬼爛鬼,不耍鬼怎能算賭。使詐的賭局不算作數!”
我還想繼續跟鬼差磨分大和尚支占強不是耍鬼,而是憑真本事赢的。還沒等開口,賈麗娜撲通一聲跪在陽間陰司的廟前,痛心疾首的喊了一句:“保哥哥,都這麽多年了,難道你還沒有想明白嗎?這生死,是有命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