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麗娜面沉似水,我有心先跟她打聽打聽她是怎麽知道陽間陰司的,見她心情不好也沒好意思開口。安瀾也鼓着腮幫子裝氣迷玩深沉,于是一路無話。到北陵正門是晚上九點二十多,廣場上活動的人群基本散盡。我多了個心眼,老老實實把車停在車位上,沒胡亂放,省得像上次似的出來連個交通工具都沒有。
三個人進去的時候有門衛提醒我們:“馬上關門了,你們還進去幹啥啊?”
我臉上堆笑,裝成普通遊客的樣子:“沒事沒事,就是想進去轉悠轉悠,欣賞欣賞北陵夜景。不是十點關門呢嗎?”
保安還是個熱心腸:“還有半個小時關。你們進去行,掐着點點兒,别一會出不來了。對了,别往後山走啊,這兩天後山老出事,都死好幾個人了。”
我心說還死好幾個,一個都受不了,可嘴上帶着感謝:“放心吧師傅,我們随便逛逛,很快就出來。”說着,便和安瀾賈麗娜一塊往裏進。
北陵公園的夜晚還是那麽靜谧,我們一路前行,繞過皇太極的雕像,穿過神橋,這都是我們曾經戰鬥過的地方,并且不知道還要繼續戰頭多久。
剛到正紅門,我電話又響了。我一看屏幕這回不是王梓涵打的,順手接了起來,一個熟悉的聲音從聽筒裏傳來:“陳宇光,貧僧找你沒别的事兒啊,就是想跟你掃聽掃聽……今兒個可是第三天了吧,呃……時斌他恁麽樣兒了,我們打完那局麻将牌他沒事了吧?”
我一聽是他,開門見山的答道:“謝謝支哥有心,不過時斌又出事了,現在他在醫院裏休克呢,估計是魂兒讓陽間陰司勾走了。支哥,你的牌局不好使。”
支占強倒吸一口冷氣:“不能吧……陳宇光,你說的是真的還是假的啊,貧僧恁麽聽不出來啊。你介小子鬼心眼忒多,跟你做買賣吧,你也不好好做;跟你商量事吧也又不說實話!你老算我,我是發現了,要說算人,你是祖宗……”
我冷笑道:“你愛信不信吧。我現在在北陵後山,給我逼沒辦法了,隻能來陽間陰司要人。支哥,你要是有良心,沖着劉佳娘兒倆的面子和咱哥兒倆的交情,就過來幫把手,救救時斌。”
其實我對支占強這位大和尚印像一直不差,明知他是班門兒的人,我卻老有意無意的把他當成我們這夥的,甚至有時候感覺他比張康和陸思玲還要讓人有底。而且我看我和安瀾賈麗娜三個人實在是勢單力薄,心裏還真有點打怵,如果能把支占強也诳過來,說不定還能幫上什麽忙。
可支占強似乎很爲難:“你那個處境,我介個身份,不老合适的吧……”
我沒管他什麽意思,放下一句:“支哥,我不難爲你,你看着辦吧。”便挂斷電話繼續往裏走。
賈麗娜看我把電話收起來,莫名其妙的問了一句:“支占強是嗎?”
我點點頭:“嗯。”
賈麗娜饒有深意的說:“呵呵,這賊和尚,還不錯。”然後便不吱聲了。
夜色如水,今天的夜空十分晴朗,北陵公園樹多空氣好,後山在月光的籠罩下一汪清水似的幹淨。我們順着正紅門右側的小路走向後山,路過蛇神廟的時候我有心跟佘金花打個招呼,可蛇神廟裏死寂死寂的,一點動靜也沒有。
我光顧着往廟裏看,沒注意腳下,被地上的樹枝絆了個趔趄,賈麗娜随手攙了我一下:“大光,小心點。”
我扶着她的胳膊站穩:“沒事娜姐。”
安瀾看到我和賈麗娜挽着的手臂沒頭沒腦來了一句:“陳老三,你挺酷呗?”
我沒明白她秃撸反丈的冒出這麽一句是什麽意思:“咋地了?”
安瀾一指我褲子:“你的褲兜往外翻翻着挺酷呗,波希米亞風啊?趕快讓你娜姐幫你塞回去啊?”話裏帶刺,刺還直指賈麗娜。賈娜麗像看看小孩子做遊戲似的撲哧一聲笑了,并沒搭碴。
我有個習慣,夏天如果不背包,會把錢夾和煙分别放在兩個屁股兜裏;手機則揣在右前褲兜,以便随時往外掏;鑰匙拎在手裏,隻留下左前褲兜空着。因爲我經常愛把左手插在兜裏,往外抽手的時候容易把東西帶丢。現在就是這個空着的左前褲兜内襯卷成一小卷,當啷在外面。我挺尴尬,趕緊塞了回去。
安瀾風涼話接得到緊:“哎喲,自己塞啊,挺能自理啊,不用你姐姐照顧啦?”
我把褲兜塞回去之後我順便檢查一下褲子拉鏈,兜翻出來是小,天安門開了實在有損我美男子形象。一邊看一邊回了安瀾一句:“别整那有的沒的,往你該的地方看!”
安瀾見我把褲子整理好,小手沖我一伸:“行,我就看我該看的,給我根煙!”
我一下就猜到他要煙的意圖了:“你想幹啥啊?又要下白仙?”
安瀾語氣還挺沖,但這回又透着一絲陳穩:“啊,我讓白仙探探道。”
我不由暗誇她一句,這丫頭片子這兩天成熟多了,這事幹的漂亮。于是把剩下的小半盒煙全都拿出來,抽出一根遞給她,其他的還舉在她面前,沒皮沒臉的笑着說:“行,這半盒都給你留着,你慢慢下。”
安瀾接過煙和打火機順手點着,又把打火機塞回給我:“貧不貧呐,有意思沒意思你。滾犢子,找你姐貧去!”
我被她噎了個燒雞大窩脖,隻好看着她吧嗒吧嗒一口口的抽煙。一根煙抽完,我習慣性遞給她第二支,她卻不要了,面色凝重。我急忙問:“安瀾同志,你看着陽間陰司了嗎?”
她搖搖頭:“沒看見,我就看見了一個大墳包,墳包裏還亮着光,可吓人了。”
我很奇怪北陵怎麽會可能有除皇太極以外其他人的墳:“那墳包什麽樣的?”
安瀾努力想了想:“很平整很規矩,往外透着亮,有點像裏面點了盞燈。”
我越問越着急:“在哪呀?”
安瀾摸摸她的大鼻子,回答:“應該不遠了,就在前邊。”
雖然她說的這個大墳包挺古怪,但我更關心的是陽間陰司:“你真沒看見陽間陰司?你那位白先生就沒再多走走?”
安瀾挺無奈:“白仙不願意往裏走了。”
我深吸一口氣問賈麗娜:“娜姐,您怎麽看?”
賈麗娜到是很坦然:“既然都來了,咱們就往裏走呗。”
我還是有點猶豫,安瀾又陰陽怪氣的說:“廢話什麽話,聽你姐話往裏走吧!”
從賈麗娜家出來,她就一直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的,我一大老爺們兒就是不愛跟她個丫頭片子一般見識。現在一口一個“你姐”嗆我,我實在不愛聽了,聲音不自覺的提高了些:“你什麽毛病,吃槍藥啦?你那位白仙從小在這片兒長大的都不敢往裏走了,前邊肯定簡單不了。”
安瀾的火也上來了:“你到底走還是不走,不走咱們就回去。”說完一扭頭自己先往樹林深處去了。
借這功夫,賈麗娜湊到我耳邊悄悄說:“小姑娘剛才看見你躺我腿上睡着了,吃醋呢。”
我心一緊,慌忙解釋道:“娜姐你别瞎說,我又不是她對象……”
賈麗娜隻是微笑也沒跟我争,靜靜的跟在安瀾身後也開動了。
女人不講理,神仙也攔不住。于是我隻好跟在她們倆後邊,給自己找面子的自言自語:“走走走,當然走,咱們注意安全呗。”
走了一會,柏油馬路便到盡頭,前面是一條人踩出來的土道,再往前走土道越來越窄,最後融化在密密麻麻的樹叢中。我們穿了幾分鍾樹林,安瀾突然站住了:“就是這,那個閃光的大墳包就在前邊。”
聽完她說,我抻長脖子往前看,果然有影影綽綽的黃光從一棵特别粗的大樹後邊散發出來。我向側邊橫挪幾步,避過大樹的遮擋,一個一米來高,墳包似的封土堆出現在我視野裏。跟安瀾說的一樣,封土堆裏亮着燈,裏面好像還有東西動。
我汗毛當時就開始炸,來北陵這麽多次,也沒不記得後山有過這玩藝。
看到實物安瀾也有點怯,但還是硬着頭皮撐:“怎麽樣,我沒瞎說吧?”
我比較謹慎:“要不咱還是繞過去吧,管他是什麽呢,咱别沒事找事就行。”
安瀾和賈麗娜都沒意見,于是我們就斜轉四十五度,想繞過這個奇怪的大墳堆再繼續前進。哪知道才拐道沒幾步,我們仨便看清楚了,那哪裏是座墳,不過是頂帳篷,帳篷裏面挂着燈,由于是土坷垃色,離遠看就跟個閃着光的大墳包似的。
這帳篷正吱呀吱呀有節奏的晃,裏面的燈也随着搖擺,不時還從帳篷裏傳出男人粗重的呼吸和女人一波一浪的痛苦呻呤。我心裏立時明了,原來是趁天黑跑北陵後山打野戰的。
我看看安瀾,月光下她的臉當時就紅了,賈麗娜也挺不好意思,故意把視線躲開。我一個大老爺們雖然不在乎什麽架不住身邊還有倆女人呢,更不好意思多說話,硬着頭皮繼續裝沒心眼子。可北陵後山特别靜,除去我們的腳步聲,一根針掉地上都能聽清。沒走幾步,帳篷裏的交戰聲停了,一個男人說話的聲音響起:“哎呀媽啊,都濕了,趕緊給我擦擦。”
女的咯咯一陣笑:“誰讓你這麽……”後面的話之所以用省略号帶過,因爲在我這部高雅文學作品裏實在有礙觀瞻,所以省略号代替馬賽克了。
安瀾和賈麗娜更聽不下去,不由自主加快腳步想趕緊離開,誰知一加速就趟出了很響腳步聲。帳篷裏的人突然警覺起來,女的說:“你聽,外面是不是有人呐?我聽到腳步聲了。”
男的沒回答,帳篷裏邊一頓猛晃,裏邊撲啦撲啦的像是在穿衣服。我一聽麻溜快閃吧,這要是他們出來跟我們撞上照面,還不得把我們當成變态偷窺狂啊,想到這些便朝安瀾和賈麗娜揮揮手,示意她們再快點。
我們仨剛繞到另一棵樹後面,估計他們出來也找不着我們了。這時隻聽一聲拉鏈響,帳篷裏的人鑽了出來。
我長籲一口氣,這口氣還沒出完,男人奇怪的叫了一聲:“媳婦兒媳婦兒,咱倆支帳篷的時候,你看沒看着這裏還有個小土地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