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當年,吳昆鵬看賈麗娜長的水靈,想要跟人家處對象,被賈麗娜一露尾巴吓得望而卻步。
賈麗娜威脅吳昆鵬,不要把這件事告訴其他人。可吳昆鵬不長臉,自己憋的難受,總想往外白話。結果被賈麗娜倒吊在廁所裏吓得不輕。從此,吳昆鵬總覺得有個長尾巴的女人要害他。可因爲他神神叨叨的,誰也不信他。
吳昆鵬的當時病不還算特重,糊塗時候有,但明白時候也不少。趁着明白,他找到位高人。九十年代初,東北指着跳大神看相之類營生掙錢的人不算多,但風氣已經逐漸擡頭。所以有邪病怪事請個高人看看也不像八十年代那麽難。
吳昆鵬找的高人是個七八十歲的老頭子,據說解放前就跟父母走街蹿巷闖江湖,誰家死人他們幫着張羅喪事。後來解放了,這項事業不好做才改的行。但由于自幼從事這個行當,還是落得半仙之體學了一身本領。由于能耐太大,他不得不給自己起了一個氣派的綽号——老神仙。
吳昆鵬經人介紹找到老神仙說明來意,老神仙道骨仙風的掐決念咒拈指一算,說:“般若波羅密——你說這個長尾巴的小姑娘,她不是人!她是個妖精!”
吳昆鵬誠惶誠恐:“是是,長那麽長一根尾巴,肯定是妖精。您給看看,她究竟是個什麽妖精。”
老神仙口中念念有辭:“嘛迷嘛迷哄——呃……,老夫根據她那尾巴推算,她應該是個猴兒精!”
吳昆鵬五體投地:“啊……仙師說的有理!她那個尾巴一看就是個猴尾巴。可她爲什麽偏偏纏着我呢?”
老神仙捋捋胡須,若有所思:“急急如律令——你不知道,你的前世便是那西天經取的金蟾子,也就是唐僧。吃一口你的肉啊,能長生不老。所以呀,隻要是個妖精都想嘗一口你的肉。”
吳昆鵬雖然沒有什麽大文化,不過《西遊記》的故事他還是聽過的。他有點難以理解:“唉,仙師,那不對啊!猴子不是孫悟空嗎?孫悟空不是保着唐僧取經的嗎?怎麽還能反過來想吃唐僧肉啊?”
老神仙雙手一擺:“臨兵鬥者皆陣列在前——苦主詫異,這個猴子精啊,他不是當年的齊天大聖,他是假扮孫悟空的六耳猕猴。你想想,這六耳猕猴跟孫大聖可是死對頭啊,他不想吃唐僧肉,誰還能想吃唐僧肉啊?”
吳昆鵬恍然大悟,在心裏暗挑大指——罷了,果然是未出世的老神仙,不光算得準,學識還淵博,讀書也讀得透徹。于是,他虔誠的又是點煙又是塞錢,最後向老神仙詢問:“仙師,那您說我該怎麽辦呢?”
老神仙斜眼看了看吳昆鵬手中的人民币,長歎一聲:“要想富,少生孩子多種樹——本來啊,我都這麽大數歲了,不該管你們這些人間閑事,折我壽命。不過呢,我看你小夥子人不錯,就給你指一條生路吧。今天晚上,你帶着你的一套内衣内褲,再加上你平時睡覺枕的枕頭,上北陵後山,找個沒人的地方燒了,給你當個替身。妖精啊,就找不着你了。不過你一定要快點去辦這個事,晚了讓别的妖精也知道你是唐僧轉世的身份,都來找你你就在劫難逃了。”
請教完老神仙,吳昆鵬放下錢千恩萬謝的走了。
要說燒衣服燒枕頭這樣的事在東北的确屢見不鮮。大多數都是小姑娘去算命,算到自己上輩子是個仙女或者是個天庭的宮女之類的,因爲跟天兵天将動了私情,觸犯天條被貶下界轉世爲人。前世的情人不死心,總是繞世界亂找,若是被找着還有被帶走的風險,所以燒幾套貼身的衣服和枕頭做個替身。不過讓轉世唐僧燒衣服燒枕頭的還是頭回聽說,這位老神仙果然有過人之處。
吳昆鵬對老神仙深信不疑,回家拾掇了幾件貼身的内衣,又把自己睡覺的枕頭抱了出來。可吳昆鵬獨自一人深更半夜去北陵後山,他心裏也有點肝兒顫。北陵後山是什麽地方啊?生旦淨末醜神仙老虎狗狐鬼妖邪魑魅魍魉哪個沒出過?吳昆鵬琢磨着自己老哥兒一個深更半夜去後山,甭說六耳猕猴,就是叫後山的耗子們知道了自己長一身唐僧肉也絕對不會輕饒了他。
于是,吳昆鵬多了個心眼想出個主意:他臨出門的時候上商店買了一挂鞭炮打算到後山先崩崩邪,驅趕一下妖魔邪穢。又怕衣服枕頭不好燒,特意揣了一玻璃瓶子汽油做助燃,便鬼鬼祟祟的向北陵後山進發了。
到了北陵,才下午四點多。買票入園找個不起眼的角落一貓。天漸漸黑了下來,北陵裏邊開始清園。偌大個公園幾個管理員難免有所疏漏,就是囫囵的拿着喇叭筒子繞園區裏一喊:“要關門了啊,遊園的同志趕緊往外走吧!”
吳昆鵬成心留在公園裏,貓着沒動地方。躲過打更人後,他看天色尚早,便找張長椅躺下眯了起來。這一眯,可給他凍得鼻涕眼淚的。此時正值十月深秋,白天還好,晚上小風一吹刺骨寒。吳昆鵬噴嚏連天的爬起來,看看表晚上八點多,時間正合适。便仗着膽子抄起手電摸摸嗦嗦的從昭陵正紅門側邊繞到了後山。
後山老樹叢生,白天都容易迷路,别說晚上了。吳昆鵬沒敢深走,找了個差不多的地方停下腳步。耳邊悉悉簌簌,分辨不出是什麽獸叫蟲鳴,越聽越滲得荒。爲了壯膽,他先把鞭炮掏出來噼裏啪啦一放,覺得踏實不少。這才把衣服和枕頭平平整整碼在地上,倒上汽油,劃着火柴往上一扔,撲的一下火就着起來了。
咱不說衣服,單說他這枕頭——純荞麥皮的。枕了十好幾年,趕上天氣好還隔三差五拿到烈日底下曬曬,幹燥得丁點水份都沒有。吳昆鵬平時又不愛洗頭,浸上攢了十來年的頭油,拌上頭皮屑,那是見火就能着,本身就屬易然易爆品。潑上整瓶子汽油,簡直是個燃燒彈。頃刻間火勢熊熊無可阻擋,差點沒把吳昆鵬眉毛給燎了。
吳昆鵬燒得正歡呢,一邊燒一邊美,心裏嘀咕着:“好你個賈麗娜,好你個六耳猕猴精!這回讓你找我吧,找到天邊你也找不着喽!”
正燒着,打樹叢裏鑽出一個人,胳膊上戴着紅袖箍,箍上寫着大黃字——公園管理員。他手裏舉着支六節電池的特大号手電筒,朝吳昆鵬臉上一晃:“喂!你是幹什麽的?”
吳昆鵬先是吓了一跳,但看到那人的裝束心裏平靜下來了:“啊,我……”卻我了半天也沒解釋清。不管咋說,他這也是在搞封建迷信,有些不好意思張嘴。
那個人照着吳昆鵬的臉又瞧瞧地上的火堆,說:“老遠就聽着你在這放鞭炮,園林重地嚴禁煙火,這是常識!你不知道嗎?你哪個單位的?”
吳昆鵬有點後悔,早知道不應該放那挂鞭。于是,滿臉歉意的說:“對不起對不起啊,我……我馬上就走。”
管理員卻不依不饒:“不行,你這放完火就想跑嗎?趕緊把火堆弄滅,跟我回治安管理辦公室接受處理!”
吳昆鵬連賠不是帶作揖,可那人說什麽也不通人情,非讓吳昆鵬跟他走一趟。吳昆鵬沒有辦法,隻好滅了快燒完的火堆,跟管理員往治安辦公室去。
一邊走,那管理員還一邊教育吳昆鵬:“你知道不知道,秋天在樹林子裏放火有多危險?弄不好能把整個陵園給點了。這可是國家級文物保護單位,到時候你能負得起這個責任嗎?”
吳昆鵬點頭哈腰:“負不起,嘿嘿,負不起。我錯了,以後再也不這麽幹了。同志,請你理解理解,我這不是有點特殊情況嘛!”
管理員沒給他好臉子:“我告訴你,幸虧這是我發現得早,沒釀成大的火災。一旦要出事了,你就等着判刑吧!”
吳昆鵬自知理虧,繼續陪笑臉:“同志,我真知道錯了。最後一回,我保證以後肯定再也不敢了!我這次真是有特殊情況!”
管理員一聽:“在公園裏放火你還放出理由來了?你說說吧,我聽聽你有什麽特殊情況?”
要說吳昆鵬多少有點讓賈麗娜吓唬的跟正常人不太一樣了。換一般人遇這種情況頂多就是道個歉,說些好話。再看人家想怎麽罰,交點罰款也就過去了。可吳昆鵬被賈麗娜威脅不許說她長尾巴的事,他本來憋的就難受,正好有人問,他心裏又憋不住了。甩開腮幫子便同管理員講述了他是如何被賈麗娜纏上,老神仙又如何給他劃了個道叫他燒衣服做替身的事。
程小波說過,吳昆鵬外号吳大白話,他要講起故事生情并茂引人入勝。公園管理員聽得津津有味,末了還饒有興緻的問吳昆鵬:“那你說那女的長的尾巴是啥樣的啊?”
吳昆鵬連形容帶比劃:“有擀面杖那麽粗,三尺多長呢!圍在腰上還長滿黃褐黃褐毛兒的長尾巴!”
管理員聽了表示不太相信:“你說的都是真的假的?這也太懸了!”
吳昆鵬信誓旦旦,舉起右手指天發誓:“我要是說了半句假話,天打五雷轟!”
哪知道這個誓一發完,管理員突然停住了腳步,背對着他不說話了。吳昆鵬不明所以,但還抱了一絲僥幸:“同志,我都說完了,你看看能理解一下不?要是沒大事就讓我走吧。我保證以後不在來了,就這麽一回。”
可公園管理員,原地跺跺腳,把褲子一褪,指指自己的屁股問吳昆鵬:“你說的那女的,長得是這樣的尾巴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