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樓的住戶門都是木頭闆子拼成的,也算是實木材料,防君子不防小人。後來爲了提高安全性,人們便紛紛給門闆外面包了一層鐵皮,最起碼視覺上的厚重感增強了不少。再後來,各種類型的防盜門應運而生,大大的促進了撬門押鎖技術的提高。
潘學海家這扇門闆,則基本上保持了入住時的原樣,再加上年久失修,木闆子的釘縫膠縫處都已經糟了,也就因爲他是個獨居的瘋子,才從來沒有小偷屈尊光臨過。
我使出吃奶的使去撞門闆,比力量完全不是任成山的對手,可任成山再強,這扇門破木頭門卻不給力。隻聽咔嚓一聲,門闆上裂開了一條大縫子。
我一看這絕對是一個好的突破口,擡腳玩命的往裂縫處踹。隻踹了兩腳,門上便露出了一個二碗大小的窟窿,窟窿裏傳來了王梓涵上氣不接下氣的呻吟,估計是被任成山卡住了脖子。
任成山在我心目中可是個張嘴就要命舉手就殺人的狠角色,誰也不敢保證他會不會對王梓涵下毒手。想到這裏,我心中起急,照着窟窿的四圈又是一頓猛踹。可這扇破木頭門還真夠哏,都壞成這副奶奶樣了,卻始終也不碎。狗洞大小的窟窿明晃晃的,就是不夠我鑽過去,隻能幹氣猴。
王梓涵的動靜越來越小,耳聽着就要沒氣了。我大叫一聲:“老程,别管武老二了,快救王警官!”
我像瘋了似的邊踹邊喊,終于聽到程小波的回應:“武老二跳樓了!”
程小波話音未落,緊接着又傳來他的一聲慘叫:“哎呀媽呀!”然後便徹底沒了動靜。
我聽見這聲叫喚,知道肯定又出了不妙的情況,頓時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彪勁頃刻間湧了上來。我向後退了兩步,退到樓梯凳上,氣沉丹田兩腿較力,舌尖一頂上牙膛,大喝一聲:“嗨!任成山,老子跟你拼啦!”一個助跑雙腳騰空,奔着門飛踹過去。
本打算全力一搏,跟頂着門的任成山拼個你死我活。就算沒有他力氣大,想我這渾身上下一疙瘩一塊怎麽也稱也得将近一百五十斤。據說悠起來一兩挂一斤,千把斤的力量咋地也夠他任成山喝一壺的。
可計劃沒有變化快永遠是我們這群人不變的主旋律,就在我鞋底剛剛挨上門闆的一瞬間,我突然覺得腳感不對,踹這麽狠爲毛一點阻也沒有感受到?腦子靈光一現:我的天老爺,任成山八成已經給我閃了!他奶了個媽的這下不得活生生的摔死我啊?
我腦子轉的快身子飛的更快,門闆呼扇一下開了,沒給我一點緩沖的機會。我整個人橫着飛進了屋裏,重重的拍在了水泥地面上。拍的我是眼冒金星七葷八素,肚子裏咕噜咕噜的直想吐。
我咬着牙撐起半邊身子,肩胛骨處像針紮似的痛感觸電般略過,我這條可憐的胳膊,落枕才剛讓陸思玲給治好,舊患未愈又添新傷,真是說不出的悲催。
我掙紮着擡起頭,看見王梓涵佝偻着身子像隻大蝦米似的側卧在地面上,雙手捂着脖子一動一動的抽搐。我匍匐到她的身前,拍了拍她的腿:“你……你沒事吧?”
王梓涵一陣劇烈的咳嗽,卻一句整話也說不出來。我又對着陽台的方向喊:“老程,老程?你咋樣了?死沒死,沒死給我個動靜——”
我激頭白臉的都喊破腔了,程小波還艱難的給了我一個回應:“大光,他們都……都跳樓跑了!”
我強撐起身子,站了起來,肩膀的情況要比我想像中好的挺多,十有八九是硬傷,疼的厲害可是好的也快,一會緩過來估計就沒什麽大問題了。不過手腕子似乎在剛才落地的時侯蹴了一下,不疼,隻是火辣辣的又漲又熱。
王梓涵趴在地上,堅難的在呼吸的間隙擠出幾個字:“快……快去……追……追他們。”
我拖着胳膊跑上陽台,程小波正坐在地上捂着額頭,血從他的指縫中流下。我特别緊張的關切了一句:“老程……”
程小波仿佛一位偉大的革命烈士,騰出手一指外面:“你快點,他們蹦下去了!”英勇的就差補一嘴——不要管我,抓壞人要緊了。
我急忙揭着陽台往樓下看,哪裏還有潘學海的影子,隻看到了任成山那身軍綠色的消防制服,在街角轉彎處一閃即逝。
我懊惱的捶了一下陽台擋沿,氣得跳腳大罵:“任成山,你個老不死的王八犢子玩藝,你奶媽的别讓老子逮着。逮着見一回削一回。”我罵完了,任成山也徹底消失了。我的叫罵,在他的背影後顯得那麽的蒼白無力。
追是肯定沒個追了,就算我單槍匹馬的博爾特附體,憑我自己的力量除了找一頓胖揍也想不出什麽其他結局。我隻好無奈的扶起程小波來到王梓涵身前:“你怎麽樣了,能起來不?”
王梓涵依然保持着蜷縮的姿勢,不過說話已經比剛剛流利許多:“他……他跑了?”
我放下程小波,程小波捂着腦袋又做回了地面:“有點暈……”
我無精打采的對王梓涵說:“跑了,追上咱們拿他也沒辦法……”
不知王梓涵有沒有聽到的後半句話:“那潘學海呢?”
我繼續有氣無力的回答:“也跑了……”
本以爲王梓涵會沮喪一下,可或許是刑警的職業素養讓她隻會喜怒不形于色的一門心思追尋哪怕一絲一毫的蛛絲馬迹:“你認識那個穿制服的男人嗎?”
我也沒有瞞着她的必要:“認識,他叫任成山。我跟你這麽說吧,我們攤上的所有事差不多都是從他身上起來的!我們沒攤上的事,他也幹了不老少。”
王梓涵深吸了兩口氣,總算坐了起來:“真的?”然後還想接着問。我沒給他這個機會,一把攙起程小波:“老傷,咱們趕緊去醫院。”
程小波被我連拉帶扯的從地上拽起來:“沒事,我自己去就行……”
我是那麽不地道的嗎?扶着程小波說:“不行,我陪你一起去。”回頭又看了一眼王梓涵,“你傷的重不重,能起來嗎?”
王梓涵行還得遲緩,可口氣卻很不屑:“我沒事,這算啥?再嚴重的傷的都受過……”說着,突然神色肅穆起來,一握左手上的纏着手絹的佛珠,“陳光,你是不是有陰陽眼?”
我沒想到她會莫名奇妙的問出這麽一句:“有啊?怎麽了?”
王梓涵沉默了一下,似乎是在确認:“你好好看看,這周圍有沒有什麽不幹淨的東西?剛才在樓下我就感覺到了,還有剛才那個叫任成山的男的,身上帶着一股邪氣。”
被她一說,我頭皮有點發炸,下意識的向四周掃視了一圈:“沒……沒有啊。”
王梓涵沉沉的說:“沒有就算了,走吧。”
我們三個互相攙扶着從潘學海走了出來,門也沒法再上鎖了。不過他家這條件,說家徒四壁有點埋汰人,說有值得賊惦記的物件卻也真是吹牛皮。
出了門洞繞到樓前,圍觀的人更多了。剛才潘學海家的陽台上又鬧又叫的還有人跳樓,這麽千載難逢的圍觀機會,熱心的廣大群衆怎麽能夠錯過。看我們下來了,還頭破血流身殘志堅的更是對着我們指指點點意論紛紛。
我急于分開衆人好打車去醫院,可王梓涵卻突然站住了:“陳光,我的佛珠反應從來也沒這麽強烈過……”聲音竟帶着一絲顫抖。
在鬼樓裏面對着衆鬼迷眼的時候,都沒流露出一點怯意的王梓涵此刻會有這樣的表現,不得不讓我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而我,在王梓涵說話的同時,也突然感覺有股陰風,像射燈的光茫一樣從某個角落吹到我身上,讓我不禁一陣戰栗。
正午的陽光響晴白日,圍觀的衆人談笑風生,這詭異的壓迫感,又是從何而來的呢?
我警覺的環視着周遭的人群,一個個無辜的跟白玉無瑕似的。我努力的在衆人中尋找那個寒冷的目光,終于,我的視線定格在一個笑靥如花的男人臉上。
他就這麽自然的看着我們,更确卻的說,他看的是我。雖然他偶爾跟旁邊的人交流兩句,不過他交流的對像似乎不認識他,對他的熱情愛答不理。不過他仍然孜孜不倦的保持着一個普通看客的狀态。
當他發現我正注視他的時候,他馬上刻意的避開了我視線。更讓我心奇不矣的是,壓在我身上陰寒的感覺居然消失的無影無蹤。
我不知道是不是巧合,又往别處看去,壓抑寒冷的感覺馬上再次襲來。我再回頭去看他,他躲開對視的瞬間我又一次輕松起來。如此往複幾個來回,我心裏暗暗做出了判斷。
我低聲問程小波一句:“老程,你自己能堅持一下嗎?”
程小波用手抹了一把頭上的傷口,血已經止住了,證明傷口不算深。他把手又按了回去,爲了止疼:“大光,我沒事。”
我又悄悄跟王梓涵說了一句:“那老小子……”
王梓涵望了一眼,以幾乎看不出來的幅度沖我點點頭,示意我她明白了我的意圖。
我輕開了程小波,向那個人走了過去,邊走邊指着他說道:“你!别看别人就是你,剛才非纏着我問東問西,當誤警察抓疑犯了你知道不?你說怎麽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