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他奶媽鼓舞了勢氣,我們倆繞到鬼樓樓後,面對黑得像嗓子眼兒似的樓洞口,我還真有點怯。爲了壯膽,我提議許老大唱首歌。估計許老大緊張過度,調唱對了,詞卻跑偏的厲害:“頭頂一片天,腳踏一方土。風雨中,我昂起頭,看見一幅圖。姑娘不穿衣,小夥沒穿褲。一對對啊一雙雙,都往床上撲……”
我狠狠瞪了他一眼:“大哥,你可别泡了行嗎?咱倆腦袋都别褲腰帶上了!”
許老大害羞一笑:“唉我去,我太緊張了,想唱個緩和情緒的。”
我點點頭,認同他的緊張感,應和着他給自己解心寬:“你說咱以前也來過鬼樓,啥也沒碰上過。可能這裏的鬼就是想找個地方,給自己藏身,輕易不會害人的……”
說話間,我們已經走了進去。夏末的傍晚七點來鍾,天上的太陽已經完全不見了蹤影,但天色還沒有徹底黑下來。失去了太陽光的直射,再加上戶外的餘晖,眼睛一時受不了亮度間的落差,所以在走廊中看哪裏都是黑漆麻烏的。我們兩個摸索着向樓上走去,越走越覺得陰氣逼人,和白天上來的時候完全判若兩地。
突然,一陣陣嘈雜聲從樓上傳來。我停下腳步,拍了許老大一下:“大哥,你沒聽見嗎?”
許老大正全神貫注的盯着樓梯凳較勁,冷不丁被我一拍差點沒瞎趴下:“唉我去,老三!人吓人吓死人啊!你幹啥一驚一乍的!”
我把食指放在嘴唇上噓了一下:“大哥,你聽。”
許老大支起耳朵聽了半天:“沒動靜啊?”
我表情肅穆一常:“估計是晚上鬼都出來過日子了。有做飯聲,有唱歌聲,有……吵架的。還有……還有小孩哭哄孩子的。唉我去!大哥……”
許老大的好奇心完全被我勾起來了:“還有啥?老三,你别那麽不地道行不?我又不是大和尚,你跟我說話賣什麽關子啊!”
我露出了一副淫笑:“不是看片兒的那肯定就是兩口子辦事呢!”
許老大張大嘴巴:“唉——我——去!照你這麽說這樓上的鬼應該不老少啊!以前上學的的候咱倆和老二來那次咋一個也沒撞到呢?”
我點點頭:“那次咱們中午來的,現在不是晚上嘛,陽氣弱陰氣重。而且那時候咱們還小,都是處男,和現在能一樣嗎?”
許老大若有所思:“真該帶老二一起來……”突然許老大又想到了什麽:“唉,老三,我記得那大和尚可說過,他要是有你那樣能看到鬼的眼睛就自己把眼珠子扣下來不要了。太邪乎了吧!”
聽着樓上的嘈雜聲漸漸清晰,我不禁皺了皺眉頭,幹脆把左眼閉上,不願去回應許老大的問題,硬着皮繼續向樓上走去。終于走到了白天虎子舅他們藏身的屋子進去,掩上了門。
屋子裏,我深吸了兩口氣,把那部唯一還有點電的任成山的手機遞給了許老大,語重心常的說:“大哥,你家老三要是這一上去下不來,你就趕緊給老二老程打電話,讓他們趕快撤。對了,再告訴我虎子舅和張康一聲,讓他求他師父保陸思玲的時候,也順便把安瀾弄出來,替我跟安瀾道聲謝。别的……别的也不用多說啥了。”
許老大接過手機,莫名奇妙勸了我一句:“老三,要不咱們放了吧……”
我沒想到臨陣之際他居然勸我打起退堂鼓:“大哥,你說啥呢?放了?安瀾可都已經豁出去了!才說不幹也太不仗義了吧?”
許老大平靜的看着我:“她是豁出去人了,你現在要豁的是命啊!其實我一直都沒整明白,既然陸家有那麽大勢力,在天津都能從警隊裏把人保出來,你爲啥老急着把你那個時哥弄出來呢?就算現在給他整出來了,不還得夾着尾巴躲警察嗎?還有,那個什麽師母不都已經落到張康手裏了嗎?還有什麽可争的!”
我歎了一口氣,終于把掏心窩子的話跟許老大講了出來:“我壓根就沒合計過什麽師母的事!師母愛落誰手裏落誰手裏,跟我一毛錢關系都沒有。大哥,我心裏對我時哥的奶奶一直挺愧疚的。你是不知道,時哥他奶奶讓黃鼠狼子害的頭七魂都沒回來,你說我心裏是什麽滋味?我絕對不能讓他再出事了。再說,你覺得支占強打麻将那方法靠譜嗎?你又不是沒見到過陽間陰司,太吓人了,萬一和尚設的賭局秃撸扣了,時哥在我身邊說不定還有别的辦法能救他命。”
許老大點頭表示同意,可臉上表情很怪異:“嗯,說不定還能給他老婆孩也一塊救出來。”
我以爲他理解了我的意思,繼續說道:“按理說陸家對我也有救命之恩,我一開始也想過把小玲也救出來,然後看看有什麽我能盡力的,再幫她一把。不過你也看着了,什麽班門墨匠的,是我們這些平頭小老百姓能插上手的事嗎?行了大哥,咱倆别磨叽了,一會支占強該來了,我這就上樓準備!”說完,轉身便要往門外走。
哪知許老大一把拽住了我的肩膀:“老三,你等一下!”
我不明所以,條件反射的回了頭,身子還沒全轉過來許老大猛然揮起一拳打在我的太陽穴上。他打的力量并不大,我栽歪兩下沒有摔倒,人卻愣住了。
許老大握着拳頭不像打算接着揍我的意思,他淡淡的說:“老三,你的意思是,老二,老程,還有安瀾都不如你那個時哥金貴呗?我們跟着你這麽折騰,你是不也該給個交代啊?”
這一切發生的太突然了,從剛剛上樓之時他不着調的唱的黃色歌曲鼓舞士氣,到此刻的突然變臉,我完全沒察覺出他一絲的心理波動。
正在我納悶的時候,許老大緩緩的補了一句,不知是在對我說還是在是自言自語:“唉我去,我也不值錢,你更賤……圖企個啥呢?”
我捂着不太疼的額頭不知所措:“大哥……”
許老沖我搖了搖我的手機:“你要是承認你賤,你就上去吧,死了别賴我沒勸過你。“
我終于明他到底是什麽意思了。是啊,我倒底圖企個什麽呢?從北陵公園出來之後,我承認我是慌了。可現在已經兩天過去了,我難道還沒清醒過來嗎?
“嘿嘿,大哥,我賤。”
許老大頭都沒擡,從鼻子裏哼出聲:“嗯,我知道。你該幹啥麻溜的吧!”
我心一橫,轉頭走出門口。真佩服安瀾,做事隻憑事喜好,什麽也不管不顧。不及多想,我已經走上樓梯。
樓上奇怪的聲音不絕于耳,我用力揉揉我的左眼,一步一步向上爬去。上了一層樓,拐過兩個彎,樓上的聲音卻突消失不見了。
我心中一陣陣的突突,琢磨着八成是我的腳步聲驚動了樓上的“住客”們。我稍停了片刻,穩了穩心神,像這樣主動找鬼打交道好歹也是我的人生第一次,絕對不能太拉胯了。
終于鼓起勇力拐過最後一階緩步台,我擡頭向上一瞧,一個老頭領着個小男孩正守在樓梯口望着我。一股又涼又潮的氣息從頭頂直逼我的五髒六腹。
我拿出了陌生拜訪客戶時的嘴臉:“哎呀,大爺,帶孫子呢?”
老頭沒反應,依舊直勾的探着脖子。到是他身邊的小孩把着樓梯欄杆的縫隙沖我吐了吐舌頭。我吓得一縮脖,生怕他那舌頭會一搭拉二尺長,再朝我舔兩下。
還好,小男孩除了臉色差點以及在我眼前是半透明的以外,與普通孩子也沒太大區别。
我咽了口唾沫:“大爺啊,咱這樓裏住了多少……多少住戶啊?”
老頭還是沒理我,小男孩照舊吐舌頭。
我裝做惹無其視的樣子掏出一根煙點上,繼續試着套近乎:“這樓裏的條件不太好吧?又沒水又沒電的,還這麽埋汰,連個打掃衛生的都沒有……”
話沒說完,老頭乎然抽動了一下,挺直了身子向我手裏的煙指了指。我立刻便明白了他的意思,馬上從煙盒裏掏出根煙,猶豫了一下向樓上遞過去。
老頭跟沒有接我手中煙卷的意思,而是趁我靠近之機向我的身上直撞過來。我心裏一翻個,心說不好,他這是要上我身啊!再想往回躲已經來不及了。就在老頭剛接觸到我身體的刹那,我耳邊嗡的一震,周身像觸電般酥麻,腳一軟差點從樓梯上滾下來。我幾乎瞬間失去了意識,迷迷糊糊輕輕飄飄,出于本能伸手便去抓樓梯扶手。
扶手冰涼刺骨,又把我激的恢複了清醒,心髒咯噔一下仿佛從高處摔了下來。我急忙倒退兩步站定身體,驚魂未定的盯着老頭究竟想對我做什麽。可老頭并沒因爲上身失敗而顯得懊惱,反而貪婪的矜着鼻子聞我手中飄出的青煙。
我明白,他毫無顧忌的想上我心原來是急着抽煙。我學者電影裏給死人上墳的樣的子,抽出三顆煙點燃,并排擺在了老頭腳下的台階上。
這一招的确奏效,老頭立刻立趴在地上猛吸,我甚至能看見被他吸進的煙蹿入他胸腔的樣子。一直在老頭身邊站着的小男孩見狀,也湊了過來,跟着老頭吸了兩口,卻絲毫沒露出像老頭一樣心滿意足的表情,不屑的扭頭朝樓上跑去了。
要說鬼抽煙可比人快多了,三根煙也就秒十分鍾的事。我見他抽的也差不多了,便開口說道:“大爺,煙您抽了,能不能請您幫個忙啊?”
老頭将最後一縷煙火吞入口中,終于擡頭朝我看過來,一又老麽卡哧的三角眼晦澀而空洞。
我覺得有門,仗着膽子繼續說道:“大爺,聽說你們都是什麽冤屈和未了的心事,才流連在這裏投不了胎的吧?”
老頭木讷的點點頭,應該可以與我交流。我心中不免激動,繼續說道:“大爺,我想請你替我轉告這樓裏的諸位,我願意幫大家把沒了的心願了了。不過,你們得先幫我一個忙,您看怎麽樣啊?”
老頭的眼睛快眯成一條縫了,他一臉的不可思議。
我牙一咬:“您聽明白了嗎,您是有仇還是有冤,隻要您說句話,我幫您把事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