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張康爲了躲開我從賓館樓梯急匆匆下來的時候,大和尚支占強給他打了一個電話。張康接到電話很意外,因爲他作爲班門中小輩與支占強的交集并不多。
電話接通後,支占強先是問張康在哪,得到答案後,他問張康:“我說張康啊,貧僧問你話你可得實話實說啊。”
張康胸中一緊,有種不好的預感:“嗯,大師,您問吧。”
支占強還挺爲難:“你了是不是……幹了嘛背着任成山的事了?”
張康的心髒都要跳出來了:“沒有,大師。任叔讓您問我的?我……”
支占強沒讓張康繼續說完:“老任現在憋着算那個陳宇光……哦,小陳光呢。你知道吧?”
張康拿着電話點點頭:“我知道。”
支占強歎了一口氣:“老任今天一直跟我在一起,我瞅着他鼓鼓秋秋的沒安好心眼子。貧僧恁麽感覺他給小陳光下介套把你也給算進去了呢?現在上賓館開房間能不用身份證嗎?你可甭多心啊,貧僧就是瞎猜。沖你爹的面子老任也不應該算你。不過呢,你了也别嫌我多嘴,一定加着點小心,老任是嘛樣人你心也有譜,他不是不會兩頭算,你說我說的對吧?”
張康頓時覺得渾身上下像被扒光一樣赤裸,他硬着頭皮應付道:“嗯,對。謝謝大師指教!”
沒想到支占強得到答案後竟然樂了:“你小子心裏還是有貓膩,貧僧說嘛了你就知道了。”
張康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大師,您……”
支占強刻意壓底了聲音:“貧僧說話你了還别不愛聽,上次讓你勾搭陸家那小丫頭你沒勾搭成,老任早就對你有芥蒂了。張康啊,其實你介孩子不錯,就是有點特性兒!你年輕,有自己的主意我不管,貧僧教你句話,不管嘛時候介人不能沒朋友,就算沒朋友,也不能沒幫手。你管他是圖你還是跟你有交情呢,你能明白我說的是嘛意思嗎?”
張康真有點被他說糊塗了,舉着電話沉默不語。
支占強又莫名奇妙的補了一句:“行了,該說的不該說的就說這麽多了。再給你提個醒,小陳光介幫人挺好的,夠仗義。不說了,多說多錯,防着點老任兩頭算就得了。你了好自爲知吧。”說完也不等張康回答,便把電話挂了。
張康站在賓館樓梯間仔細琢磨任成山把孫有财屍首收回來這件事,再加上反常的态度,似乎越合計越對任成山沒把握。可支占強這個電話又是什麽意思呢?合計來合計去,也合計不出個所然。
不過,班門裏支占強的口碑一向最好。雖然地位不及任成山,但與任成山老謀深算喜怒無常的個性截然相反,從來不會害人。會不會是支占強知道任成山有心針對自己,才提醒自己要與陳光那幫人聯合起來自保呢?
當然,張康在講述這段的時候隻是随口帶過,他說真正促始他決定幫我們在賓館解圍的原因隻有一個——任成山要對陸思玲下死手!支占強說的對,人不能沒有朋友,最起碼出事的時候不能沒有幫手。在保護陸思玲這個問題上,我們幾個人還是絕沒有外心的。于是,張康選擇下樓替我們把這關渡過,結果來晚了一步,還是沒能來得及阻止我們把身份證亮出去。
但柱子已經趁這個節骨眼把孫有财的屍體拖了出來,賓館的服務員查房時見到房間裏的屍體差點沒吓死,趕緊通知保安。保安旋即報了警,張康在我們溜之大吉之後也逃出了賓館,哪知柱子一直偷偷跟在他身後,将他剛剛救我們的過程看得一清二楚。
柱子想以此爲條件威脅張康不要把他和孫有财知情不報私盜師母的事情告知任成山,并讓張康将師母交還給他。哪知張康同意保密,卻拒還師母。其實柱子索要師母使得是障眼法,他早就對張康起了滅口的歹心,趁兩人交談之際注意力分散抽冷子捅了張康一刀。
這兩個互握對方把柄的人都恨不得将對方置于死地,以求在任成山面前自保。柱子别看歲數比張康大不少,可身手卻與之無法相比。而張康受傷之後,行動受阻,沒能将柱子制服,而是讓他跳入南運河溜走。
張康知道,以柱子的品行爲八成會回去找任成山惡人先告狀,況且藏着師母的靈牌底座也的确在自己手中,便是渾身長嘴也說不清楚。于是他一不做二不休,找出任成山給他的我的電話号碼與我取得聯系,并再三叮囑我要将電池扣掉。因爲他知道,出警的警察隻要一查賓館留的信息便馬上可以根據我的手機定位了。
我問張康,我們隻不過是小角色,任成山爲什麽會費勁心思的計算我們這幫本來與班墨毫無關系的人。張康冷笑着給了我三個理由:第一、任成山做事極爲謹慎,從不允許一絲意外的可能性。我們能力雖然不濟,但難免會誤打誤撞幫上陸思玲的忙;第二、我是陸家未來的女婿,自然也算墨匠門的人,加害于我理所當然;最後一點便是,任成山不知用什麽方法,與黃鼠狼子黃坤泰達成合作。黃坤泰的一個要求就是班門人需幫他要了我的命。
三個理由入情入理,我也沒有再多糾結。可張康和虎子舅還是沒有說到他們兩個爲什麽會出現在這裏。在我急切的追問下,張康和虎子舅才把随後發生的事情講給了我們。
爲了避免被任成山抓現形,張康并沒将師母帶在自己身上,而是藏到了一個打死柱子也想不到的地方——柱子的枕頭裏。一來柱子絕對不會上自己的枕頭裏翻找,二來即使被任成山發現,也能夠把所有過錯都推到柱子身上。
從小河沿與我們碰過面之後,張康想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師母拿出來,因爲他無法知曉任成山到底知道自己做過的多少事,所以遠離才是最安全的辦法。誰知他剛回到駐地,換了件衣服把師母揣在兜,便被任成山堵在了屋裏。
任成山和大和尚支占強一同開着輛消防指揮車回來的,同行不見柱子的身影。車上還有一個桀骜不馴的女孩,看樣子是被兩人劫持而來,應該就是小魚兒。
張康的心都要提到嗓子眼了,誰知無論是任成山還是支占強都像沒事人似的。支占強吵吵想去大舞台看二人轉,而任成山卻要張康跟着他一起帶着小魚兒去辦點事。
張康不趕忤逆,隻能陪同。支占強開車來到了時斌家樓下,把消防指揮車一停,讓張康壓着小魚兒換了另一輛面包車。面包車裏有個司機在等着,聽口音是本地人。他對明顯是被劫持的小魚兒似乎視若無睹,叼着煙卷哼着小曲把三個人送到了一位神神叨叨的大仙家,看樣子應該是準備請什麽仙。
任成山拽着小魚兒進了大仙那屋,讓張康自己在外面等。這其間,他隻聽到了有小孩的哭聲。等了好半天,才見兩個人出來,又讓面包車司機給送回了時斌家樓下。
哪料想門口停着兩輛警車,任成山再詭道也沒想到那是我們報的警。他倒也冷靜,警告小魚兒不要出聲之後便大搖大擺的直接奔樓門口走去,還大大咧咧的問警察出了什麽案子。
哪知小魚兒如此剛烈,不顧任成山的脅迫在與一名警察擦肩而過之時,小聲的喊了一句救命。警察本來接到安瀾報警的任務就是非法拘禁,以爲任成山等人就是目标,二話不說動手開始抓捕。
任成山出于無奈,隻好和張康一起放倒了前來的警察,帶着小魚兒慌張轉移。我和安瀾許老大便是趁這個機會領着劉佳脫的身,不能不說是幸運非常。
任成山不敢再去劉佳家,隻好和張康開着那消防指揮車到離駐地不遠的地方,又下車改步行回去的。
過了一宿,柱子還是沒有露面,任成山也沒提這茬。張康的心越來越沒底,可任成山寸步不離,他始終找不着溜走的機會。
第二天一早,任成山接了一個電話,便把小魚兒給綁了一個結實,讓張康跟他一起出門辦事,兩人打車來到了城西建材城。
原來虎子舅打死孫有财之後,并不知道屍體被人挪走了,一心認爲警察肯定立了案,用不了多長時候便會緝拿他。于是直接來到火車站想去天津。可到了火車站才想起來沒帶身份證買不了車票。有心打個車直接去天津,滿打滿算身上就有白天從我這連掙帶借的五百塊錢,肯定沒有司機願意拉這活。
無奈之下隻好來到火車站旁邊的長途汽車客運站蹲了一宿,這一宿他好幾次都想給天津的師父家裏打個電話,可轉念一想自己是犯了事跑路,雖然是因爲幫陸思玲,可畢竟不是什麽光彩的事,實在跟師父張不開這個嘴。編個理由說想回去看看師父又太假,陸思玲還在我們市呢,要回去也得和陸思玲一道啊,想來想去還是到地方再想辦法解釋吧。
在車站等到天亮,他頭一個趴到售票窗口,哪成想被售票員告知現在長途客車票得買保險,同樣需要出示身份證件,這可把虎子舅難爲夠嗆。
沒辦法,隻能灰溜溜的從客運大廳出來。他剛出來一個男的便拎着一串寫着地名的牌子問:“大哥去哪啊?北京,大連。坐車嗎?”
虎子婦男眼前便一亮,反問道:“有去天津的車嗎?”
那男的一聽有生意上門,立馬笑靥如花:“有啊?去哪的都有,幾個人?”
虎子舅吃了兩回身份證的虧,這次先問了一句:“就我一個。我忘帶身份證了,能走嗎?”
對方狡黠一笑,回答說:“有啊,坐我們的車不用身份證,買票就行。”
虎子舅十分高興,便在那個男人的帶領下順利蹬上了開往天津的長途大巴。本來一顆懸着的心都要落地了,車子剛開過高速收費站卻停下了,司機很有經驗,拿着麥克風對車上的乘客說了一句:“警察要上來查身份證了,旅客們都配合一下。”
虎子舅這個惱啊,心說自己怎麽這麽背,放下警察知不知道打死人的是他不說,光憑沒身份這茬就夠他喝一殼的。再說,别看他現在一把年紀,卻從小就是盲流,一直小病不斷大罪不犯監獄不收法院不判,隻有郭天賀那幫片警能修理他,所以他自年輕之時起便對警察有種恐懼心理。
看着窗外來來往往的警察在檢查前車,虎子舅如芒在背。實在坐不住了,沖司機大喊一聲:“快開門,我要撒尿,憋不住了。”
順尿道下了車,趁警察沒注意翻出了高速公路隔離帶。
跑出來的虎子舅這下真是徹底犯了難,沒想到出個門這麽難,大千世界,他應該上哪藏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