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不靠譜吧?”我接過安瀾遞過來的護士制服有點打怵,“我也穿不上啊?”
安瀾瞪了我一眼:“你不試試哪能知道穿不穿得上?别磨叽了,快找地方換!”
我們倆鬼鬼祟祟的尋到衛生間,各自進去。我找了一間隔間就開始往身上套衣服。我不算是大個兒,也有一米七八,一百四五十斤,平時比較愛鍛煉,所以身上的肉挺磁實。這護士制服往身上一套緊緊繃繃,顯得胸還挺大,就是有點短,才蓋住半個屁股。安瀾順來的衣服是全套的,還有口罩和帽子。帽子我不太會弄,看下沿上别了個頭發卡子,就囫囵着扮上了。
從隔間裏出來,迎面正好碰到一位準備方便的老哥兒,一打眼看見我愣了,一頓道歉:“對不起對不起,實在不好意思……”然後就慌慌張張的躲了出去,拉鏈都沒拉。我一看這架勢,覺得效果應該還可以。心一橫,反正這破衛生間裏也沒個鏡子,愛咋咋地吧,昂首闊步走出去。剛邁出門口,那老哥兒又撓着腦袋回來了,嘴裏還嘀咕:“我沒進錯啊,有小便池啊……”
我沒搭理他,視若無睹的走出男衛生間。
安瀾換衣服速度還挺快,已經在門口等着我。她身上的護士服也明顯不合尺寸,下襟都快拖到腳面子上了。我指着自己身上的屁股簾說:“咱倆是不是應該換換?”
可安瀾對這些細支末節的東西并不在意:“換什麽換?趕緊的吧!”轉身又往住院處方向走。
我心中懷忐忑的跟在安瀾後面,一百個不情願。這要是出去碰上警察,啥也不因爲光憑咱倆這身扮相就得直接拘留,要是再吓壞哪個病人,真真兒當場打死都不冤,打死我們的人還得評個見意勇爲除暴安良之類的好市民獎。要不是爲了見到時斌,我無論何都不會穿護士服扮人妖。
也該着我們走運,來的是公安醫院,平時人不多,一路上也沒碰見幾個人。戰戰兢兢的走到住院處,那個守衛看見我和安瀾站起來了,眼睛裏充滿了狐疑。
安瀾反應挺快,先打了個招呼:“值班呢?”
守衛有些尴尬:“啊……查房啊?”
安瀾好像還挺懂道:“不是,換藥。您忙着吧!”
那守衛點點頭,目送我們走進住院處。成功的混過第一道障礙,下一步就是找到時斌住在哪間病房了。不過這個問題顯然是我們到目前爲止遇到所有難題中最容易解決的一個,因爲兩個警察正坐在一間病房門前的長椅上打盹呢。
我和安瀾交換了一下眼神,推門就進。這是間三人的病房,中間的病床空着,靠門這張床上躺着一位渾身上下包的跟木乃伊似的患者,看樣傷的不輕,胳膊腿都被架子吊着。最裏面靠窗戶躺着一人,胳膊上打着厚厚的石膏,兩眼無神的正在那望天呢。
我心裏不禁一陣興奮,因爲床上躺着的主兒正是時斌!
時斌給人感覺很木納,呆呆的看着天花闆不知在想什麽,聽到有人進來也沒個反應。我先是觀察了一下門口那具木乃伊是否睡着了,再确讓外面的警察沒什麽動靜,才走到他床前,拉下一半口罩輕聲說:“時哥,是我。”
聽到我的聲音時斌無比意外,他激靈一下從床上坐起來,驚訝的說:“大光,你怎麽進來的?”
我連忙把食指放到嘴唇前示意他小點聲,時斌明白了我的意思閉嘴了,又看見一旁的的安瀾,恍然大悟:“妹妹,你也來了。”
情況比較緊迫,容不得我們過多的寒暄。我緊着最緊迫的問題,壓低了聲音問:“時哥,北陵那個打更老頭是你打死的嗎?”
時斌居然不可思議的說:“什麽?那老頭死了?昨天晚上警察跟我說的是傷人啊?大光,安瀾,你們可得相信我,我真沒把他怎麽地!他說他喘不過氣,讓我幫他翻個身!我……我剛碰着他他就像瘋了似的掐我,我就……我那麽一推他,他就吐血了。正好警察來了,說是我傷人。可誰也沒告訴我那老頭死了啊!”
他情緒有點激動,我安慰他道:“時哥,你别着急,你說清楚了我和安瀾才能幫你。”
可時斌還是語無論次:“大光,大光。我是把你們坑了,可是我老婆孩兒都丢了,找不着了。我急啊,我要急死了!我沒跟你們瞎說,我真是隻推了他一下!”
他這個狀态實在很難溝通,我怕繼續下去他會喊出來,再把門口的警察招來就麻煩了。我把手輕輕放在他的肩膀上,想用肢體語言安慰他:“時哥,你冷靜點,我信!從小長大的我能不信你嗎?你快告訴我們黃坤泰到底是咋回事?”
時斌一聽“黃坤泰”三個字,激靈打了個哆嗦,我都能感覺到他眼神裏透着怯:“大光,黃坤泰……他……他沒把我奶的靈位……”
眼看他情緒越來越激動,我當然不敢把時姥兒的靈位被黃坤泰搶走的結果告訴他:“時哥,你放心,時姥兒的靈位後來讓我們拿回來了。我和安瀾來,是想問問你知不知黃坤泰的什麽消息,我們想去救嫂子和孩子!”
或許是這句“救嫂子和孩子”起了作用,時斌明顯鎮定了許多:“黃坤泰……大光,其實我知道的不多,就是有一次聽你嫂子無意中說過,我們家的保家仙跟什麽門有關系,我那時也沒當回事,她就講過那麽一次!”
我一聽時斌提到“門”這個字眼,馬上追問:“是不是班門兒?”
時斌信誓旦旦:“記不太清了,聽虎子哥講班門兒的時候我真還合計了一下,但那時候也沒太在意啊!”
我繼續問:“時哥,不是不相信你。你跟我說實話,你到底知不知道窟窿山在哪?”
時斌一臉哭喪相:“大光,我真不知道,你嫂子自從過門以後就一直怪怪的,後來她說什麽我都當耳旁風,不怎麽往心裏去。”
我長噓一口氣,腦子裏亂成一團麻,怎麽這事越來越複雜呢?安瀾見我不吱聲了,也問了一句:“時哥,你知道小玲現在咋樣了不?”
時斌搖搖頭:“我就知道小玲也被抓起來了,她上的警車,我上的救護車。”
他這句話剛說完,一個守望門的警察推門進來了,他站在病床前狹窄的過道上質問:“你們幹什麽呢這麽長時間不出來?”
我這輩子反應都沒這麽快過,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把口罩拉回鼻子上。安瀾沒來得擋嘴,不過她也沒長胡子,應該不會那麽容易被拆穿。
她笑了笑:“完事了完事了,就換了點藥。”
警察也不是白給的,一眼看出了毛病:“換藥?藥在哪呢?你們是哪班護士?怎麽沒見過你們?”
安瀾的臉色一下就僵硬了。我一看要穿幫,真怕安瀾再狗急跳牆的動手打警察。眼看那位進屋的警察瘦小枯幹,得了,給安瀾加條罪過不如給我自己加條罪過,還是我先下手爲強吧!猛的向前一探身,把他頂在了牆壁上。
警察腦袋狠狠的磕在牆上“當”的一聲,我聽着都疼,估計肯定得磕暈。安瀾一見過道被讓開,扔下時斌閃身便朝外邊跑。門外另一名警察聽見屋裏有動靜,想進來看看是怎麽個情況,剛拽開一個門縫,便被安瀾從裏面一肩膀把門撞開。外邊的警察沒留神,臉被拍了結實,向後退了幾步栽倒在地,手一捂鼻子,頃刻間血從指縫裏流了出來。
我知道,鼻子是人體最脆弱的地方之一,據說特種部隊格鬥都有攻擊鼻子使對方斃命的招數,讓門闆撞一下雖不至于當場挂掉也夠他喝一壺的。我們倆個借這個機會一溜煙的跑出了病房。
套在我身上的護士服太緊,這麽一劇烈活動,嘶啦嘶啦的全扯開了,要多狼狽有多狼狽。安瀾更搞笑,兩手拎着過長的下擺,一頓小碎步往前猛倒騰。我們二人如同風一樣的男子和女子,轉眼就跑出公安醫院的大門——得虧是公安醫院,要是換在醫大二,人山人海的擠死也跑不出來。
許老大和程小波坐在駕駛室裏等我們根本沒熄火,我和安瀾拉開車門像沒頭蒼蠅似的紮進車裏,大喊:“快開車!”
程小波毫不含糊,一腳油門竄了出去,也不管五經街附近全是單行道,雖便找了個胡同口逆着馬路便拐了出去,一邊開一邊問我:“上哪去?”
我大口喘着粗氣:“别管往哪開了,先跑再說!”
程小波也不廢話,駕駛着捷達車直接開上青年大街,奔渾南去了。
一路上我不停的回身向車窗後面看,直到開出去很遠,沒見有警車追我才暫時放下了懸着的心,一頭靠在椅背上。
安瀾七手八腳的把護士服扒下來扔在腳底下,心有不甘的說:“白費這麽大勁了,什麽有用的消息也沒打聽出來。”
我一點跟她貧嘴的心思都沒有,閉上眼睛不說話。
安瀾卻不理會,繼續自顧自的說:“早知道跟虎子哥多打聽打聽班門兒的事就好了,我們現在上哪去找班門啊?”
“虎子?班門?”從安瀾嘴裏冒出的這四個字有如一道靈光,醍醐灌頂般直沖我的天靈蓋。這麽明顯的線索,我怎麽一直也沒想到呢?原來事情一點也不亂,隻是露出水面的冰山太小,一時之間無法得見全貌。
而這一刻,我似乎開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