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松領回家這個姑娘叫小萍,剛剛二十一歲,家住在縣城,是縣醫院的護士。小萍的父母也都在縣醫院上班,家裏還有一個妹妹。
兩個人是在縣醫院裏相識的。當時王松是小萍負責照顧的病人,而他本人則被确診患上肝癌——這就是前妻離開他的原因。住院期間,王松也不知道給小萍灌了什麽迷魂湯,硬是讓這個心地善良的女孩不在乎他有一個十多歲的孩子,也不介意他身纏重病,心甘情願什麽也不圖的死心踏地跟着這個除了一身拖累一無是處的男人。
突然從天上掉下來這樣一位打着燈籠也難找的女子,把王松家裏人美得北都找不着了,忙着張羅兩個人婚事。等兩家家長一見面,小萍的父母才知道自己的女兒在和王松談戀愛,于是死活不同意這門婚事。
艱苦的愛情拉鋸戰終于在王松把小萍帶回家的第三個年頭有了結果。随着王松的病情越來越重,眼瞅着人的狀态一天不如一天,一會不如一會。小萍爲了與王松的愛情可以修成正果,毅然決然的不惜與家裏人決裂,拿出自己的全部積蓄,同王松一起在縣城買了房子,登記結婚。
由于小萍堅持要嫁,家裏人實在拗不過她,最後媽媽在恨鐵不成鋼的一句:“那你們馬上結婚!”中無奈的選擇了妥協。
婚禮很快進行了。東北這邊婚禮和婚宴一般都安排在上午,王松也真争氣,隻爲儀式上撐場面喝了兩杯酒,便在當天傍晚直接被送進醫院搶救。
苦熬苦守的住了兩個月院,錢像流水似的往王松身上搭,人最終還是沒有保住命,可憐小萍剛剛過門就守了寡。
本來王松的離世對小萍的打擊就很大,可更令人心寒的是,王松家裏人對待自己的态度突然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彎。結婚前他們想着王松有病,娶個媳婦沖沖喜,還能照顧他,對小萍必恭必敬。可王松人走屍骨還沒寒,這家白眼狼便開始翻臉不認人,竟然大言不慚的說小萍嫁給王松是貪圖王松的房産和錢财。
結婚前兩人的積蓄基本都花房子上了,爲此還拉了不少饑荒。後來給王松治病的錢,絕大部分還是小萍求爺爺告奶奶的四處舉債借來的,更别說小萍每天在醫院又是工作又是陪護任勞任怨的千般辛苦。
其實明眼人都看得出來,王松家裏人是看王松死了,惦記起他和小萍在縣城裏的房子。由于小萍最開始隻想一心一意跟王松好好過日子,買房子的時候也沒留什麽心眼,把自己的錢的拿出來不說,房本上卻寫了王松一個人的名子。王松去世之前還立了份遺囑,說房子分給小萍和他兒子一人一半。就是這句倒黴催的一人一半,讓王家人真是費盡心機。
他們先是把王松的兒子送來跟小萍一塊住,說是住在縣城上學方便。可但凡不是傻子的人就能看明白,學校離坎子屯和縣城都差不多遠,讓王松的兒子上縣城與小萍同住明擺着是先行占房,順便監視小萍别偷偷把房子賣了。
而後,老王家人開始滿世界造謠,說小萍壞話,壞話傳播的範圍都到了令人發指的程度。至于到了哪種程度,說出來各位看官估計都不能相信。舉個例子,小萍的同事半夜在一家飯店同朋友喝酒的時候,都聽到過不認識的人說:“坎子屯老王家那個兒媳婦小萍真豁得出來,爲了一間房子都能跟眼瞅要不行的人結婚,太有心機了!”
不過話又說回來,雖然老王家人有點喪盡天良,但王松的兒子王強卻是個不錯的孩子。他爹從小沒怎麽管過他,是奶奶帶大的。别看他年紀不大,不管奶奶怎麽一天挖空心思的在他耳邊說小萍的壞話,可小萍究竟是個怎麽樣的女人他看在眼裏記在心上。
王松死後,奶奶讓王強來與小萍同住,千叮咛萬囑咐讓他務必别給後媽好臉色,盡早将這個“想霸占老王家财産的壞女人”擠兌走。不過王強自有自的主意,搬來的第一天先給小萍跪下磕了三個頭,叫了一聲“媽”,然後表态:“這間房子我長大了絕對不要,等你老了我養你。”
有這個沒見過幾次面的後兒子這樣一番話,小萍縱然有千般的屈委心也甘了。娘倆在縣城裏相依爲命,“兒子”對小萍很孝順。小萍一邊工作一邊還債,父母實在心痛女兒又支援了一些錢,雖然老是緊緊巴巴的,但日子勉強能過下去。
王家人隔三差五的來鬧一鬧,但都像例行公事一般,畢竟王強跟小萍生活一段時間後,越來越向着後媽,有時候有這麽一個懂事的孩子夾在中間也确實鬧不起來。可随着日子一天天過去,小萍和王強住的這間房子裏卻接二連三的發生起怪事。
先是有一天小萍下夜班,回家看到王強正對着窗戶外面說話,那神情和語氣一點也不像是自言自語。小萍好奇就叫了王強一聲,沒想到王強回頭一看小萍回來了,兩眼一翻昏死過去了。等小萍七手八腳把王強折騰醒,王強卻說爸爸剛才回來了,問王強小萍待他怎麽樣?第二天早上再問,卻什麽也想不起來了。
接着,就是小萍隔三差五的做同一個噩夢,夢見兩個頭頂高帽的小鬼用鐵鏈子鎖王松走。王松哭号掙紮不肯離開,被小鬼用皮鞭子啪啪的抽打得遍體鱗傷。夢到這裏小萍便會驚醒,随後屋裏不知從哪傳來王松的哭聲。哭的很傷感,很委屈,聲音一直持續到天亮才會消失。更不可思議的是,王強與小萍會在同一時間做同樣的夢。
還有就是挂在床前梳妝台上的鏡子總會蒙上一層灰滔滔油膩膩的東西,照起人來烏了巴塗,怎麽擦也擦不透亮。早上上班之前擦了擦,晚上下班回來又積了厚厚的一層。久而久之小萍還摸出了一點規律,如果哪天她特别累,沒擦這面鏡子的話,當天晚上一定會做那個可怕的噩夢,然後傳來王松的哭聲,
小萍畢竟是個女孩子,膽子小。即便心裏清楚王松是自己的愛人,可住在這間屋子裏面也還是非常的害怕。一來二去這“娘兒倆”實在有點受不了了,王強便提議說坎子屯裏有位高人華小仙姑,可以請她給看看到底是怎麽回事。
小萍被折騰的身心俱疲,又不敢跟父母講,聽王強這麽一說便沒加思索回坎子屯找到華小仙姑。
沒成想華小仙姑年紀不大,卻是個嫉惡如仇的火爆子脾氣,既沒給小萍摸脈也沒詢問案情,張嘴就說:“他們老王家那點破事還用說?全屯子人都知道他們家人性壞了,喪良心了,後脊梁早晚讓人戳爛。”說完,就領着小萍氣勢兇兇的直接殺到王家大門口,媽媽奶奶的一頓臭罵,句句罵在良字上面那一點上,罵得王家人半個月愣是不敢擡頭在村子裏走道。
華小仙姑這麽一鬧騰,給小萍都吓傻了,也不知道小仙姑葫蘆裏裝的什麽藥。華小仙姑罵爽了,才跟語重心長的對小萍解釋道:“你的這些事不是我算出來的,是聽屯子裏的人傳出來的。我不是不幫你解這個事,但我是實在氣不過。你還年輕,心眼又好,以後有的是好日子等着你過,犯不着跟他們老王家耗着,再毀了你自己的下半輩子。我勸你啊,房子也别要了,收拾收拾東西走吧,你是有福氣的命,一間半間房子不值得你争。人不消停鬼才作,人消停了,鬼也沒啥可掂記的了,它也就不鬧了。”
千算萬算沒算到,華小仙姑不提王松的事,倒勸小萍這些。可理雖說是這個理,但一來小萍跟王強一起生活了這麽長時間,心裏還真放不下王松留下這麽個好兒子;二來小萍也不得不考慮淨身出戶以後去哪裏啊?難道還要硬着頭皮回父母那嗎?
回到家中以後,小萍便開始糾結起要不要離開。而房子該鬧還鬧,并且有愈演愈烈的趨勢。再加上老王家人不敢得罪仙小仙姑,把這口惡氣全出在了小萍身上,隔兩天便上縣城裏作一次,小萍這日子過的比任何苦情劇都糾心。
一天晚上,王松的老娘帶着閨女又來到了縣城小萍的家,正與小萍的母親狹路相逢。小萍媽對女兒在老王家受的不公待遇本來就恨得牙根癢癢,這下可好,戰了一個天昏地暗四鄰不安。雙方罵累了,各自喝了點水準備下一回合。可第二場還沒接上火,窗戶上的璃玻突然一下子全都碎了,碎的一點征兆都沒有。
屋裏所有人見到這個場面全都害怕了,也沒心思繼續再吵下去,各自灰溜溜的回了家。小萍雖然也害怕,但她哪邊家都不願意回,帶着王強上同事家借住一晚,想等第二天找人修好窗戶再回來想辦法。
這同事是小萍最好的閨密,小萍家裏是什麽情況她知道的一清二楚。晚上睡覺的時候還安慰小萍,支持小萍與老王家将房子一争到底,絕不能賠了青春又搭錢。至于房子裏鬧鬼的事,天下又不是隻有她華小仙姑一位大仙出馬,有本領有道行的滿大街都是,她就認識一夥跳大神的,也一樣能幫小萍解決問題。
第二天,同事就把自稱是正宗皇家嫡傳弟子的薩滿給找來了,一位大神一位二神,廢話不多說抄起家夥什就在屋裏又唱又跳。蹦了幾分鍾,隻見大神渾身一哆嗦,真給想請的東西請上身來了。
二神一敲鼓,像模像樣的指着大神問來者何人。
大神聲淚俱下的也不回答,隻顧對着小萍哭激尿嚎的說:“小萍兒,小萍兒啊!我舍不得你啊!我經常在窗子外面,就是想看看你,可你在床前挂了面鏡子,我……我不敢進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