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啥玩藝兒?酸菜缸?”我差點沒從沙發上蹦起來,“在哪呢?”
安瀾被我過激的反應吓一跳:“你辦公室的東西你激動個啥勁呀?在廁所裏呢。”
我幾步跑到衛生間的門口,向裏面看去。隻見在洗手台旁邊四平八穩的擺着一隻巨大的酸菜缸,缸口被整張塑料布蒙了個嚴嚴實實。白天我一公司的人打掃衛生時也沒看見有這個東西在這,現在,它是從哪冒出來的呢?
一股惡心的味道飄了出來,有點酸但更多的是臭,臭的又不是很直接,是帶着一點辛辣的臭。我實在形容不出這種嗅覺。
我仗着膽子上前一步用腳踢了踢缸底,一點反應都沒有。這個小心翼翼的舉動把安瀾給看糊塗了:“你幹嘛呢?有病啊?”
我沒搭理她的揶揄,謹慎的注視着面前的酸菜缸,說:“咱倆最好别在辦公室裏呆着了。”
安瀾被我說的莫名奇怪:“爲什麽啊?你是你帶我上這來的嘛……”
話沒說完,酸菜缸裏傳來一連串咕噜咕噜的動靜,有點像鬧肚子時的腸胃反應。我的心随着這串聲音猛的一揪,下意識的退出了衛生間的門口。可眼睛,一秒鍾也沒離開。
缸上蒙着的塑料布用肉眼不易發覺的速度慢慢向上鼓起,跟那天我和李老二一起來時看見的差不多——或許是我幻想和李老二來的那天——估計用不了多久,塑料布就會被裏面漲起的氣體給炸開。
霎時間,碎屍、鬧鬼、密室等一系列聽說過的關于這間房子的傳聞一起湧向了我腦海當中。現在的我,不是怕遇上鬼,而是經過這一晚的起起落落,實在沒有心思與精力再與任何人或者不是人的東西周旋了。
安瀾也感覺到了屋子裏蕩漾的詭異氣氛,她拉了一下我的胳膊,輕聲問:“現在就走嗎?”
我嚴肅的點點頭,轉身就往大門口走去。可我的腳跟還沒有站穩,伸出去的手還沒來得及摸到門把手上,鐵門的另一邊居然響起了敲門聲。
“當當當,當當當”,敲門聲不緊不慢,響了幾聲之後便不再繼續了,仿佛敲門的人清楚屋裏的人肯定聽到了動靜,也猜到了敲門者是何許人也,隻等着裏面的人來開一樣。
我把馬上就要擰到門鎖的手縮了回來,回頭看了看跟在我身後的安瀾。安瀾一臉茫然的看着我嚴肅的面孔,沒有出聲。我伸出一根手指放在嘴唇上,做了一個禁聲的手勢,見安瀾會意的點頭,随手把屋裏的燈都關上,才掀開了遮擋門鏡的鐵葉子向外看去。
透過門鏡和走廊裏聲控燈的光亮,隻見一個鬼鬼祟祟的矮胖子,手裏拎着兩隻碩大的黑色方便袋站在我的門口。
我沒有輕舉妄動,趴在門鏡上繼續看。胖子也很耐心的等在門口,并沒有什麽其他的動作。大約過了能有一兩分鍾,胖子好像有點忍不住了,他又敲了敲門,還輕輕的喊了兩聲:“老萬,老萬?你幹什麽呢?快開門,一會這點雞血幹了。”
老萬?會不會他口中喊的老萬就是租我房子的那個時斌的同學——萬哥。聽門口這胖子的意思,萬哥現在應該在屋裏,可租金都給他點清了,他還來這幹什麽?莫不是他趁我沒來得及換門鎖這檔口想溜進來偷點東西?但我和安瀾進屋的時候沒看見萬哥在裏面啊。難道是他聽見我的開門聲藏了起來?
可雞血幹了又是什麽意思?誰能大半夜的拎兩袋雞血上這來串門啊。
突然,我腦子裏靈光一現,隐約猜出來是怎麽個情況了,不由得氣不打一處來。我強按下火氣,對安瀾指了指開門的把手,做了一個擰動的意思,将另一隻闆成了一把手刀,狠狠的朝空氣中劈了一下。暗示她,一會我會打開門,放外面那個胖子進屋,讓安瀾幫我一塊将胖子拿下。
安瀾立刻明白了我的意圖,回給我了一個沒問題的手語。
我點點頭,把右手輕輕搭在了門把手上,輕輕一擰,将門往裏一帶,打開了一條縫隙。
胖子一點警惕性都沒有,他提着袋子見門開了,側身靠在門闆上用屁股一拱,半個身子就探了近來,嘴上還說:“你幹什麽呢?老萬,磨磨蹭蹭的這麽老半天,一會雞血幹了,灑地上就不像了……”
說是遲那是快,安瀾一把拽住了胖子的手腕子,用力往裏就薅。胖子一點思想準備都沒有,媽呀了一聲,踉跄着順着安瀾的力量跌撞進了屋子裏。
單論身形,比蠻力安瀾肯定不是胖子的對手,估計把我搭進去也夠嗆是個兒。不過安瀾勝就勝在抓了胖子一個促不及防,腳下又使了個絆,胖子一個狗啃屎便摔了個大馬趴。
我一看安瀾幹脆利落的将胖子放倒,不留給他任何反撲的機會,惡虎撲食沖上去,一腿跪在了他肥厚的背上,另一隻腳支撐身體,丁點保留都沒有的照着胖子嘟着肥肉的後腦勺狠狠砸了兩拳。
本以爲胖子會掙紮,沒想到他根本沒有一點反抗的意思,連着哎呀了兩聲就開始求饒:“别打了,别打了,我服了,祖宗哎,别打了!”
我一看他這麽沒出息,舉起的手便沒有再落下,而是把他的手腕反剪在背後,厲聲質問:“你是幹什麽的?”
胖子的聲音都透出了哭腔,也不知道是懊惱還是悔恨的語氣抱怨道:“我早就說了這樣幹不行,太缺德,誰也不聽我的啊。你看看,你看看……”說着,還用大腦袋狠狠的砸了兩下地面,“大哥,大哥,我不是主謀,我就是個打工的。我要是不這麽幹老闆就炒我鱿魚了。我上有老下有小的,沒上過學又吃不了苦,讓老闆炒了我這一家老小都揭不開鍋了。大哥,你就饒了我吧,我以後再也不敢了!我這也是第一次!”
看着胖子語無輪次的告饒,我心中不免一陣暗笑,就這點出息還跑出來算計人呢?未免也太不專業了。
安瀾見胖子沒打就徹底服了軟,輕蔑的哼了一聲,問我:“他是幹什麽的?三更半夜的敲人家門?”
胖子一聽,趕情剛才把他拽進來的是個丫頭,努力扭過來半張臉,想看看安瀾長什麽模樣。我以爲他想掙紮,又用力掰了掰他的手腕子,惡狠狠的問:“說!你是幹什麽的?大半夜的在人家門口,你是想偷還是想搶?”
胖子嘴裏發出了一連串“唉唷”,臉又朝回了地面,屈委的回答:“我……我不是想偷也不是想搶,我就是個房蟲子!哎呀媽呀,借我個膽也不敢啊!”
我手上又加了把力道:“不說實話是不?挨打沒夠是不?”
在我盤問胖子的時候,安瀾去把門鎖好,又打開屋裏的燈,回身蹲在胖子面子,把手裏的關節按的咔咔作響,故意弄出一副流裏流氣的嗓音幫着我問:“說吧,你是來幹嘛的?要不我打電話把警察叫來再問你啊?”
胖子一聽叫警察,馬上痛苦的哀求起來:“别别别,别叫警察。我身上有錢,都給你們,你們千萬别叫警察,求求大哥大姐把我當個屁給放了吧。”
我心裏苦笑,就是讓我們找警察,憑我和安瀾現在這個處境我們也不敢,你胖子充量就是個夜闖民宅,我倆可不一樣,人命案子可在身背後背着呢。我一聲冷笑,虛張聲勢:“你咋那麽多廢話呢?我問你是幹啥來的,你說是不說?你是老老實實說,還是我削你一頓再把你送派出所讓警察問你?”
聽到這些,胖子知道賴不過去了,歎了一口氣,把所有事情都交待出來了。
原來,胖子姓常,人稱常胖子,和時斌的同學萬哥合夥開了一間房産中介。兩人一起收了這套死過人的房子,起初沒想到将房子租出去,隻合計着轉手導給一個冤大頭,掙點中間的差價。
可人算不如天算,哥兒倆連蒙帶騙的找了好幾個買家,眼看就要忽悠成了,都在最後時刻聽到了關于房子死過人的消息,放棄了交易。
人家專業的房蟲有時間和财力慢慢炒房,可他們兩個小門小戶的哪有那個實力。當初全是因爲這房子實在是低于市價才咬牙出的手,眼看房子砸手裏了兩人的心一天到晚火燒火燎的。
後來這哥兒倆一算計,這房子閑着也是閑着,幹脆先租出去吧。兩人怕房子死過人租不上高價,就寫了一個明顯低于市價的價錢挂出了牌子,沒想到當天下午就來人交了房租簽合同,把房子租下來。
租房這人也多少有點缺心眼,才住了一天,就聽鄰居說這房死過人,說啥也不租了。找到常胖子和萬哥,非要把房子退了,哪怕隻退一半租金都行。
把這人打發走以後,常胖子和萬哥一天就掙了半年的房費,這個買賣真是值得幹的過,心裏那叫一個美。房子也不急着出手了,等有合适的買家再說。沒買出之前,一心憋着想騙人租房錢。
其實這房子也有邪的地方,後來陸續又來了幾家人,也不知爲什麽莫名其妙住了一晚也都搬走了,有的連房費都不計較。
這棟别人眼裏的兇宅便成了常胖子和萬哥手裏的搖錢樹。直到租給了我當辦公室之後,常胖子給萬哥一頓數落,說做辦公室晚上也沒有人住,就算那房子裏有鬼它鬧誰去啊?我們要是一直占着這房子辦上公,他們的财路不就斷了嗎?
萬哥一想也是這麽回事,心裏後悔萬分,便和常胖子一起商量個主意,趁晚上走廊裏沒人,我們還沒換鎖之時,照着碎屍案的現場傳說搬上樓一口大酸菜缸,往缸裏倒了點臭豆腐爛泔水什麽的,用塑料布捂上。
常胖子還覺得不夠,回去把家裏一隻老娘當寵物養的雞殺了,灌了雞血,又在樓下揀了兩袋子垃圾,想一起灑在屋子裏,等我們早上來上班之後好以爲晚上鬧鬼,吓我們退房。可沒想到,被我和安瀾逮了個正着。
我聲色俱厲的質問常胖子:“都說了嗎?沒跟我瞎掰?”
胖子的腦袋都要沉到地闆下邊了:“真沒瞎說,你就饒了我這次吧!”
我一點沒放松口風:“那姓萬的那個呢?他跑哪去了?”
胖子老老實實的說:“老萬一直在屋裏啊,他整那口酸菜缸呢啊?你們……你們回來沒把他堵屋裏啊?”
安瀾呵斥了一聲:“堵個屁,就堵着你一個!”
胖子更屈委裏,嘴裏咒罵道:“這個玩蛋玩藝,你跑了你到吱一聲啊……”
可他還沒抱怨完,衛生間裏突然傳來一個似曾相識的聲音:“常胖子,我要被悶死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