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紅門上有三開拱門,白天景點開放的時候左右兩門一般是關閉的,僅有正中間打開,門口處還設有檢票用的鐵欄杆。不知爲什麽,鼠群在往陵裏沖擊的時候也是都隻往中間這一扇擠,而對兩旁置若不顧。現在敞開的也正是中門。
鼠群如開閘放水一般向門洞中湧入,再想攔是肯定攔不住了。
陸思玲把手中的樹枝往地下一扔,對我說:“大光哥哥,你快去保護瀾姐,我先進去護着鄭奶奶的靈位!”說完,也不管我同意不同意,便夾在鼠群的縫隙裏鑽進了正紅門。
我腦子完全是木納的,根本來不及考慮陸思玲一個小姑娘隻身進入昭陵是不是更加兇險——現在想想,她這麽做會不會在顧忌我的安危;或者嫌我啥也不會礙手礙腳呢?不過,當時情況緊急我考慮不到這許多。缺心眼似的聽着她的指揮退出去找安瀾了。
跑回青石碑樓前,我看到大和尚壯實的身軀正包裹在一團濃濃白霧之中,金花揮舞着雙臂還一邊聲色俱厲的說:“胡老七,你在這陵山也算是小有所成的前輩了,怎麽也跟着窟窿山那群小崽子趟這汪混水?”
霧裏傳來嘤嘤的疾鳴,我完全聽不出個數,既然金花口中喊的是胡老七,想必那聲音應該是狐狸叫吧?
金花的确是在和白霧對話,隻見她動作未有絲毫停頓,嘴裏也不閑着:“枉你也在這陵山修練百十來年了,這點道理你還不明白?行了,姑奶奶的本事你又不是不知道,咱們廢話少說手底下教真章兒!”說着,雙臂一舉,做了一個托天杵地的架勢。
那團白霧見金花如立地金剛巋然不動,陡然間蹿上半空,又狠狠的砸将下來。我的心頭猛然一沉,别看白霧本是有質無形的東西,可他由上而下的氣勢猶如自天際落下的隕石,夾風帶火力破千鈞。
金花以不變應萬變,硬是用雙手接住了下壓的白霧,和尚的僧袍被吹的鼓漲起來,嘶啦一聲于胸口處裂了個大口子,又癟了回去。金花雙膝微微一彎,輕蔑的笑道:“雕蟲小技,敢不敢現你真身?”
白霧又是一陣嘤嘤細吼,金花面帶不屑:“對付你還用不着!”說着,雙膀一較力,将白霧摔向橋面。白霧被摔了個四分五裂,一隻金紅毛葺的動物,拖着長尾吧從白霧裏鑽了出來,箭矢似的撲向金花的梗嗓,張口便咬。
我從小到大也沒怎麽見過狐狸,這隻動物跟我想像中的狐狸雖然有點差别但大同小異。
金花也不躲閃,待狐狸咬住自己脖子了,不慌不忙的伸出雙手掐住了狐狸身子,咯咯的笑了起來:“我說胡老七哎,說你傻你還真缺心眼啊?讓你現真身你就現?”邊說邊像擰麻花一樣狠狠的把狐狸的軀幹扭了個半圈。
狐狸吃痛一聲慘叫撒開了嘴,血霎時便從和尚脖子上的齒痕裏噴了出來。
我都有點看傻眼了,心想金花姑奶奶也忒狠了,不要命的打法呀!和尚被這樣咬了一口還有命沒命啊?
金花也不擦血,隻管出言揶揄:“放心,我說了不傷老鄰居的性命,就折你點道行。你名氣都響亮這麽多年了,再貓個三五十年的,大家也忘不了你。”邊說手中便加大了力氣。
狐狸玩命的在金花手中掙紮。眼看動作幅度越來越弱就要放棄抵抗了。橋對面卻突然射來七八道黃光,快如閃電直奔正紅門而去。
金花沒有防備,口中喊了一句:“誰?”扭頭便随黃光望去。就在在這一走神的功夫,狐狸抓住時機來了個鯉魚打挺,掙脫束縛落在地上,撲楞打了滾便向橋下鑽去。
我不清楚金花有沒有看清黃光是什麽東西,但是我卻看了個真切。正是幾隻狸貓般大小的黃鼠狼子,打我身邊一縱即逝消失在正紅門裏。
金花自言自語道:“瞅着面生,還有外人來?”說話間與我對視了一眼,便往橋下跑去追那隻狐狸了。
黃光跑了,金花和狐狸也鑽橋底下了,神橋前登時恢複了平靜。我這才反應過來我是來找安瀾的,于是轉身就往安瀾和時斌呆的那個地方跑。跑到牆根兒底下,一眼就看見安瀾舉着塊石頭正往時斌頭上砸。第一下看起來力道不大,而且明顯手軟,時斌的腿隻輕輕抽搐了一下。安瀾的手再次舉得老高,看來這下沒打算再留情。這一石頭要是下去,時斌還不得腦漿崩裂萬朵桃花開啊。
我大喊了一聲:“安瀾!”使了一個橄榄球場上的沖撞動作,用肩膀将安瀾頂飛出去。
安瀾的頭撞到一棵樹上哎呀了一聲。再站起來,摸着腦袋一臉茫然的看着我:“怎麽了?”
我有些憤怒的大吼道:“你想用石頭砸死時哥啊?”
安瀾一臉委屈:“我……有隻大耗子爬時哥腦袋上了。我想用石頭給它砸下來……”
我沒好氣的說:“哪有耗子?你看花眼了吧!耗子都進大紅門了。”
安瀾揉着後腦勺看着時斌:“我肯定沒看錯,不是讓我吓跑了吧?”
時斌頭上鼓起個大包,我蹲下身去查看他的傷勢:“還好砸的不重……你剛才是不是讓什麽東西給迷了?”
安瀾站在原地沒說話,似乎在努力回憶剛才發生的經過。突然,與時斌并排歪着腦袋靠着牆打更老頭猛的睜開了雙眼,二話沒說嗚嗷一聲就把我撲倒了。我被他撲了個措手不及,兩人纏在一起打了個滾,被他壓在身子下邊。
老頭見占了上峰昂起頭張開嘴就要咬我。嘴還沒落下,他竟然先鼻口穿血,整個身子軟綿綿的塌下來不動了。
我兩手一使勁,把他從我身上推了下來。驚魂未定的側過頭看見正要趕過來幫忙的安瀾。可這個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一眼便看見安瀾身後的那棵樹根兒底下趴着一隻大刺猬!
我顧不得起身,躺在地上沖安瀾大叫:“刺猬!樹底下!”
安瀾先是一愣,回頭順着我指給她的方向望過去,接着咬了咬牙關,臉上露出一副不情願的神色。雖說安瀾對這些東西多少還是有點忌諱,但她仍轉過身去輪起大腿狠狠踢了刺猬一腳。刺猬在空中畫了一道弧線,重重的摔在地上不動了。
我再爬起來去看老頭,隻見他吐完這口血之後長舒了一口氣:“哎,可算舒坦了。”說完便又沉沉的昏睡過去。
安瀾把刺猬踢死之後還挺興奮:“我踢的我踢的!這玩兒藝也沒那麽厲害啊!”
見她這個反應我都無語了,起身把老頭拖回牆根靠好,再把他的軍大衣脫下來蓋在身上,又拜了了兩拜。心裏默默祈禱着:“大爺大爺你可千萬别有什麽三長兩短的?你要是挂了,我們可就說不清道不明了。”不過看他閉着眼睛吧唧嘴一臉睡得舒服的表情,應該問題不大。
安瀾又走到刺猬旁邊,觀察幾眼确定死透了,才回來問我:“你不是進陵裏了嗎?小玲呢?”
摸着時斌頭上的大包,我說:“她先進去了,讓我回來保護你!”
安瀾一聽當時就炸了:“陳光你還是不是個老爺們兒?你讓小玲一個人進去?我用得着你保護嗎?她可是你媳婦,你這麽舍得讓你媳婦自己玩命去啊?”
我本來就後悔讓陸思玲一個人冒險,再加上我特不愛聽她說我和陸思玲娃娃親這檔子事,從她嘴裏說出來總像調侃一樣。當下臉上挂不住了:“我不來?我不來時哥腦漿子都得讓你砸出來!”
安瀾被我噎的沒話,吹胡子瞪眼的在那運氣。一直昏迷的時斌突然笑了:“呵呵,你們倆呀,”一陣劇烈的咳嗽後,他吃力的接着說,“别老像兩口子似的絆嘴。”
我急忙把時斌的頭扶到我的胳膊肘裏,關切的問:“時哥你醒了?你……沒什麽事吧?”
時斌艱難的搖搖頭:“沒事,就是胳膊疼的動不了。”
安瀾歉意的說:“時哥,你沒事就好,你再堅持一會,我們馬上送你去醫院。”
時斌再次搖搖頭,兩行清淚滑眶而出:“大光啊,咱哥倆雖說二十多年沒見面了,可我從小拿你當兄弟,和你在一起就覺得親。我要不是實在沒辦法了,也不能坑你啊,我兒子現是死是活還不知道呢……”
我安慰他:“時哥,咱哥兒倆還說啥啦。你哪怕跟我直說嫂子有難,我也能過來幫你啊!”
時斌點點頭:“大光啊,要是這次平安無事,咱們以後還能不能繼續做兄弟啊?”
我點頭點的跟雞叨米似的:“時哥,你說啥呢?你就是我哥,要不是時姥兒當年救我,我今天連管你叫哥的機會都沒有!”
時斌的眼淚如湧泉一般:“大光你不怪我就好。”說着,他又把頭朝向安瀾:“妹妹啊,本來跟你沒關系的。把你也給牽連進來了……”
安瀾的俠骨柔腸哪受得了時斌像留遺言似的說話,也蹲下身給時斌擦去臉上的淚水,哽咽着說:“時哥,你不是說我是你妹妹嗎?妹妹樂意給哥幫忙,真心樂意!”
時斌聽了安瀾的話十分欣慰:“大光啊,安瀾,我沒事,死不了。你們快去幫小玲吧,咱們是一起的,有事不能讓小玲自己扛啊?”
我馬上應和道:“好,時哥,讓安瀾照顧你,我這就去幫小玲。”
時斌露出一臉苦笑,我知道那是因爲痛。他沒對我的話發表意見,而是對安瀾說:“妹妹啊,大光笨,不如你身手好。你和他一塊進去,你得保護你這個大外甥啊!”
安瀾終于忍不住了,眼淚刷的就流下了來:“那……時哥你……”
時斌強打精神:“放心,我沒事。你們快去吧。”
英雄氣短,兒女情長。我咬了咬牙站起身,故做堅毅的說:“那好,我們現在就進去,幫小玲速戰速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