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思玲看見和尚二話不說就要沖上去動手,可我一見這架勢,隻能先攔住:“小玲小玲,你這是怎麽了?大師不是壞人,他還救過我呢!”
也不知道陸思玲能不能聽得進去:“大光哥哥,我爺爺現在卧床不起,就是因爲這個……這個臭和尚害的!”我估計她想罵和尚兩句解恨的,比如秃驢淫僧之類,但于礙于家教和自身性格,話到嘴邊又說不出口。
我腦袋當時就大了,怎麽這裏還有新故事啊?難怪好藝術都要源于生活,這兩天接二連三發生的事情,給時斌累吐血也計設不出這麽複雜的小說情節。不過想歸想,現在這個節骨眼上那麽多妖魔鬼怪還盯着呢,就算陸思玲和大和尚有仇,也得回頭再掰扯啊。
我沖安瀾使了個眼色,安瀾似乎心領神會,她馬上扶住了陸思玲的衣服:“小玲,你先别急,等一會回去,瀾姐幫你削死這個臭不要臉的和尚!”
和尚聽了一縮脖:“恁麽了就要削死我?我恁麽了就臭不要臉?真是好心沒好報。”說完,又沖陸思玲解釋了一嘴,“小姐姐兒,你甭生氣,你爺爺那事還真不怨我。回頭貧僧再跟你好好論一論!”
說完,和尚甩了甩大袖子,邊甩邊絮絮叨叨:“介河水真尼瑪味……”我才注意他渾身上下濕了個透心涼,還滴滴答答往下淌水呢——别合計了,肯定是橋上過不來,和尚毛愣三光的從玉帶河裏遊過來的。
金花跟看西洋景似的陰着目光看了我們半天,沒說話。和尚甩完了身上的水也打量起金花:“貧僧一直打假,介回可算開了天眼了,遇見不少真東西!”說完,他轉頭一字一頓的對我說:“華小仙姑特意讓我來跟你說,陳宇光,你可甭逮誰都告訴人家你叫啥名!聽明白了嗎?陳——宇——光!”說完還沖我眨吧眨吧眼,臉上的表情要多假有假。
我心中登時明白了,當初華小仙姑是重新給我改了名字,難不成她怕我忘了,才專程派打假和尚來提醒我的?
安瀾可沒聽明白,張嘴便問:“什麽亂七八糟的?什麽陳宇光?他不是叫……”
和尚看來早有準備,馬上截住安瀾的話頭:“貧僧說他叫陳宇光就叫陳宇光,叫别的他能活得了嗎?你嘛也不知道,别來這瞎摻和了行嗎?姐姐……”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我再不通透不成傻子了嗎:“對對,我就是陳宇光!”
金花突然陰笑起來,笑的我汗毛發炸:“行了,别演戲了,我就是随口那麽一問。你們這點破事黃坤泰早就跟我說過,你叫什麽跟姑奶奶沒關系。子時馬上就要到了,不快點把橋對面這群東西收拾了,鄭老太太就回不了魂了。”
對啊!陸思玲今晚最主要的目的不就是想保着時姥兒平安過七嗎?我看了看表,晚上十點二十分,離子時還有不到四十分鍾。陸思玲也看了看表,咬着嘴唇瞥了和尚一眼,才冷靜下來,問金花:“金花前輩,您說吧,我們該怎麽辦?”
金花掃視衆人,緩緩的說道:“陸家妹子你放心,有守陵神獸和八十披甲相助,收拾這群雜碎不在話下。看你年紀輕輕,我也不知道你的手段如何。不過既然是陸家之後,想必也不會太差。就是這幾位肉體凡胎的,哼哼,恐怕……”這兩聲哼哼帶着輕蔑,言下之意,就是一會打起來别拖他們後腿。
陸思玲聽出金花話裏有話,上前一步抱拳拱手:“晚輩年紀尚小,又是女兒之身,恐怕金花前輩高擡了。今晚還要看前輩大顯神通,至于我這幾個朋友……晚輩盡力不教前輩分神便是。”
這話說很漂亮,不卑不亢的既賣了人情又表明了自己一會的分工同,讓對方無懈可擊。
金花點點頭,指着時斌說:“若鄭老太太的後人有難,我是不會袖手旁觀的……”話沒說完,金花附體的那個打更老頭鼻子裏突然流出了血。金花随手擦去,又看看手上的血漬,然後對陸思玲說,“這老頭身體太弱,恐難繼續支撐了。是不是能借你朋友的肉身一用?”說着,瞅了我一眼又把目光落在安瀾身上。
安瀾一愣,被金花盯的有點怯。大和尚在一旁插話了:“哈哈,華小仙姑說的真準!上我身吧!臨來的時候,她給我喝了個什麽湯,說能打開我什麽門。今晚能幫上什麽仙。來吧,貧僧都準備好了!上我吧!”說着兩手向左右一分,将門戶大敞四開。
我一拍腦袋瓜子,狠不得鑽找個地縫鑽進去。心中暗道:這和尚哪都好,就是口無遮攔,說話不走大腦。還上你吧,這都哪跟哪呀?
金花挺意外:“若是如此,最好不過。回頭我一定去拜訪你口中所說的那位仙姑。”說完身子猛然扭動兩下,就直挺挺的趴在地上了。再看大和尚,兩眼一瞪,臉憋的通紅,再打了一個哆嗦,神情便同方才不一樣了。
陸思玲叫我和安瀾幫忙把昏迷的時斌和老頭一起拖到牆根底下靠好,省得一會再傷了他們。
隻見上了和尚身的金花一步三扭的來到橋頭,回手指着身後的正紅門說:“黃坤泰讓姑奶奶鎮在正紅門前了,轉世菩薩的靈位就在隆恩殿中,誰想修正果,就過來吧!”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給守橋的石獅子打了什麽暗号,一直徘徊在神橋對面無法前進的那團白霧居然開始平穩緩慢的向前移動了。白霧中夾雜着紛紛的吱吱聲,突然,無數大不大小不黑不灰的老鼠借着霧霭的掩護沖了出來,密密麻麻的鋪滿了橋面,我周身上下立時泛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或許因爲老鼠天生怕蛇,它們從橋上跑到金花身前的時候,自動分成了兩股,繞開金花。金花既不理睬也不阻攔,扭動着身軀死死的盯着那團白霧。
陸思玲見狀,躍起身從樹上折了一根樹枝,飛快的跑到青石牌樓下的石階前,電光火石之間就與鼠群接上了。一根樹枝在她手中揮舞的密不透風,擋住了跑在最前面幾隻老鼠。
可正紅門前能有二十來米長的大空場,就算讓陸思玲躺着也頂多能擋住一米六七的寬度。鼠群如潮水般成扇面形向正紅門湧去,再多兩個陸思玲也沒辦法。
雖然我不太怕老鼠,不過從來也沒見這麽多擢發難數的鼠群呀。說一點也不揪心是假的,可危機關頭,我那股渾犟犟的莽勁又上來了,對安瀾大喊一聲:“幫忙!”也從樹上撅個跟樹枝沖了過去。
看着簡單,可真正參加到戰局裏就不是心裏琢磨的那麽回事了。老鼠太賊也太快,我拎着樹枝瞎輪一氣,連個耗子毛都沒沾到。沒打着不說,褲腿裏突然一陣毛葺葺的發癢,感覺有個小東西正連刨帶撓的順着我的腿往上鑽。
我當時就慌了,扔下樹枝忙用雙手往褲子上按。其實我也不知道即使按住了又怎麽把它弄出來。可這小東西狡猾的很,我按了幾下都沒捂住,可它已經蹿到我屁股蛋子上了。還好我内褲比較緊,它鑽不進來,要不然後果不堪設想。
我跟這隻打入内部的耗子較勁的時候,不少老鼠已經圍攏上來,噼噼啪啪的撞在我的腿上和身上。我想狠狠的踩死幾隻,打從心裏卻又害怕踩着他們,蹦蹦達達的一個沒留神,坐了個大屁股墩。這下好,一股又熱又粘的液體順着大腿便流了下來。我咯應的都想撞牆去死了,怎麽能把一隻大耗子坐扁在褲裆裏呢?
陸思玲是想把鼠群攔住,可現在她已經意識到這個擋法純粹杯水車薪,大多數老鼠壓根也沒想同我們糾纏,早就蹿上石階,奔正紅門而去。她抽着能夠到的老鼠擠到我身前,騰出隻手把我拽了起來,問:“大光哥哥,你是不是童子身?”
我正用兩手往下捋褲腿想把鼠屍抹擦出來,被她莫名其妙的問了一句,臉當時就紅了,尴尬的反問:“啥?……咋地呀?”
也不知道陸思玲現在心裏怎麽想的,反正她就甩出一句:“我要童子血!”
我心裏這個悔啊,不是後悔早早就破了金身,而是後悔沒帶李老二一起過來。他要是來了,别說童子血了,童子尿也要多少有多少啊!
估計陸思玲明白我肯定不是雛了,也不繼續追問,反手又甩出兩隻火球砸在地面上。火球落地摔成了片,幾隻倒黴的大耗子翻了白。陸思玲也不去管,轉身邁上石階奔正紅面跑去。
我心裏頓時靈光:對啊,成片的老鼠神仙來了也擋不住。它們是想沖進正紅門,正紅門要窄許多,我們兩個人守在那裏不就是一夫當關萬夫莫開嘛。想到這,我也跟着沖了過去。
正紅門大門緊閉,好多老鼠正趴在門縫上啃,想啃出個縫隙好鑽進去。陸思玲三步并做兩步跑到門前,舉起手中的樹枝把趴在門上的老鼠打了下去。
我也顧不上褲子裏滑不刺溜的難受了,沖過去幫陸思玲一起守在門洞前。偶爾有幾隻大老鼠撞在朱漆大門上,震得當當直響。
我猜鼠群的計劃就是用牙把門嗑開,但我和陸思玲一直拿樹枝往下打,它們沒法安心的進行工作。于是在沖了幾次無果的情況下,終改變了戰術——放棄撞門轉而開始攻擊我們了。
我的腿腳之上傳來了針紮一樣的刺痛,不用說,肯定被老鼠咬了。我心裏暗暗祈禱回頭可千萬别染上什麽傳染病,再看陸思玲的狼狽勁也比我強不了多少。安瀾那丫頭片子應該是怕老鼠怕的動都不敢動了,指望她來解圍八成沒戲。可是佘金花呢,她怎麽一絲也不做爲?
我正手忙腳亂加胡思亂想呢,耳邊突然傳來金花銷魂蝕骨的聲音:“哎喲喂,你們攔它們幹嘛呀?到是讓它們進去啊!”
話音剛落,正紅門忽然傳來一聲振聾發聩的獸吼:“嗚嗷——”
再看兩扇朱漆銅環的大門左右一分,自己打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