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得你個大腦袋瓜子!”安瀾在旁邊早就氣得像隻吹鼓的蛤蟆,她撥開陸思玲的阻擋,不分青紅皂白迎面就朝我和時斌——其實是已經被黃坤泰上身的時斌——踹了過來。天知道這一腳能落在我身上還是黃坤泰身上,但瞅這架勢她肯定是不打算心疼我了。
黃坤泰掐着我的咽喉向後退了兩步,躲過安瀾這記飛腳。可我前幾天在望江苑被吳昆鵬咬傷的脖子還沒好利索呢,雖然隻蒙着一塊薄紗布,但傷口仍然沒有愈合。現在被被黃坤泰一扯,媽媽呀,痛得我像三孫子告奶奶似的眼淚都流下來了,嘴裏沒出息的叫喚起來。
陸思玲見有血從貼在我脖子上的紗布下淌出來,心生焦急想拽住安瀾别讓她輕舉妄動,便也跟了上去。
我猜不出黃坤泰是打算拿我當人質,還是僅僅單純的想弄死我。反正兩種情況在這個時刻都解釋不太通。拿我當人質不知道他圖企個什麽,再說安瀾和陸思玲手上也沒有威脅到他危險的家夥什;如果隻是想殺了我爲他們窟窿山的黃子黃孫報仇的話,費這麽大勁擺迷魂陣不純粹成了脫褲子放屁嘛——我成天在外面瞎溜達,憑他的本事随便就可以找到機會暗殺我啊!
安瀾第一腳踹了個空,大喊一聲:“别躲!”順勢向前又邁了一大步,輪起另一隻腳追着踢。陸思玲見安瀾使上連環腿,攔是攔不住了,伸手晃出一團火球向我和黃坤泰抛了過來。
我不懷疑陸思玲的這團火是朝着黃坤泰打的,但我确實懷疑她扔火球的這手絕活是不是從師娘那學來的?好家夥,這火球一點沒浪費正削到我的面門上,燙到是沒覺得多燙,可砸到我臉上之後崩起的煙灰四散飛濺,迷了我的左眼。
我瞎麽扣哧的脖子還疼,一點沒脾氣的被黃坤泰制着往後退。沒退兩步一腳踩在了他的腳面上。我發誓言我不是故意的,他被我一踩,自己步伐的節奏打亂了,又趕上正好退到通向正紅門前的石階上,腳下一絆蒜仰頭向後摔了過去。我被他勒着一起往後倒,結結實實的摔在了他的身上。陸思玲手疾眼快,一把将我從黃坤泰身上拽了起了,回手又朝他放了一個火球。
黃坤泰忍住痛在台階上一個就地十八滾躲開,安瀾這丫頭絲豪不給他喘息的機會,對着腦袋就來了一個大刨根。黃坤泰再想躲已經來不急了,他舉起雙手硬是架住了安瀾勢大力沉的這一腳。耳輪中隻吃“咔嚓一聲”,從黃坤泰的手臂上傳來。
我揉着左眼用右眼看着黃坤泰吃虧,心裏不由暗喜,可歡喜勁還沒上來,突然覺得不對,忙沖安瀾大喊一聲:“别打壞了,那是時哥!”喊聲未落,安瀾的第二腳已然落下,黃坤泰沒換姿勢,又是重重的用雙臂接住,架在上面的右胳膊竟然被安瀾兩個下劈給砸變形了。
我不知道上了時斌身的黃鼠狼子黃坤泰痛不痛,反正呲牙咧嘴的看着挺難受。安瀾聽到我的提醒愣了片刻,沒接下招。就是這片刻,被斜躺在石階上的黃坤泰伸腳踹在了踝骨上,摔了一個釜底抽薪。
陸思玲見安瀾倒地,甩手第三枚火球打了出去,終于打在了黃坤泰的肩膀。黃坤泰慘叫一聲,接着傳來了時斌的聲音:“大光,我奶……”隻喊出了兩個字,便又恢複了黃坤德的氣極敗壞的叫喊:“我吃肉來你喝湯,你飲酒來他聞香,他若有柴我不冷,别讓一家累斷腸!都出來啊!子時快到啦!”
黃坤泰喊完,無名刮起一陣旋風。這旋風直徑兩三米,下窄上粗,風中夾枝卷葉的,還透着一股濃烈的臊氣。
狂風過後,從我們過橋之前就一直徘徊神橋那端的白霧居然像錢塘江的潮頭一般湧上橋面。可白霧剛蔓延到橋面之上,卻像受驚似的馬上退了回去。然後再次換個姿态重新往橋上橋沖,如此往複幾個回合,也沒能前進。再仔細看,在白霧的掩護下,有好多隻耗子的一樣的小動物翻刺溜刺溜的來回溜。好像也在找機會混過橋面。
看着那團霧張牙舞爪的在橋頭扭動,黃坤泰真急了,從地上蹿起來大罵:“老胡你個吹牛不上稅的完犢子玩意兒!你過不來你早說話啊!”過說,還邊伸手往橋鬥指。借着微弱的路燈,他那隻被安瀾刨斷的手臂彎成了弓形,看着就混身打顫。
陸思玲見黃坤泰站起來了,瞅準一個機會沖過去一拳打在他的大腿上。也不知道陸思玲這拳打的到底有什麽明堂,被安瀾兩記重腳砸斷骨頭都毫不在意的黃坤泰竟然撲通一聲跪了下來。等陸思玲舉起另一手逼到他面前不動的時候,我終于看清楚了,陸思靈不是用拳頭打的,她的手裏舉着一根三寸長的銀針,直指黃坤泰的人中!
我一看樂了,這招我見過啊!在望江苑虎子舅就是同樣的辦法收拾的那隻上了吳昆鵬身的黃鼠狼子的啊!果然他們都是一個門兒裏出來的。
安瀾見陸思玲已經把黃坤泰拿下,興奮的說:“小玲,你等着,我找到這家夥的真身,非撿塊磚頭給他砸死!”看來安瀾已經不再是前幾天那個被吓的雙腳發軟哭激尿嚎的安瀾了,對付黃鼠狼她是既漲了經驗又多了膽量。
我捂着還未止血脖子,問陸思玲:“能把他從時哥身上攆下去嗎?”
陸思玲不動如山:“别急,先問出來鄭奶奶的靈位被他藏哪去了。”
黃坤泰聽我和陸思的對對,露出一副尖酸刻薄的表情:“毛還沒長齊呢,就想跟你黃爺爺鬥。你傷得了我嗎?”
安瀾指着他鼻子說:“你不用美!我這就把你你真身找出來,抽了筋扒了皮做條圍脖!”說着,就要上台階往裏尋麽。
突然,一束黃光朝我們這裏照了過來,吓我一大跳。我以爲又來幫忙的黃鼠狼子了呢。結果光柱一落在我們身上,有人說話了:“你們是幹啥的?怎麽還不出去,公園已經關門了!”
說話的應該是個老頭,聽聲音能有五十來歲。我逆着黃光向青石台階上望去,隻見他下身穿着個大褲衩子,上身披了一件軍大衣。您還别笑他這身混搭的行頭,公園裏打更值夜的人都是這身打扮。
老頭本來以爲我們幾個人就是想留在公園瘋玩找刺激的小青年呢,可們的現在的架勢一看就是剛打過架,老頭見狀有點蒙,還有點怕,下意識的退了一步,有些慌張的說:“你……你們是幹什麽的?再不走……我可報警了。”
“大爺,我們是……”我條件反射似的張嘴解釋,想趕快給老頭打發走,可我用什麽理由才能跟他解釋明白呢?腦子飛快的轉着,可腳卻下意識的往台階上邁了。
老頭拿手電一照我脖子血漬呼啦的,更慌了,認定我們肯定不是好人。他怯生生的退了兩步:“你别過來!你站住,别……”
第二個“過來”還沒說出口,四周圍突然響起了滲人的嘶嘶聲,有點像放鞭炮時點燃引信的聲音。發出嘶嘶聲的那個東西好像繞着我們一圈一圈的轉,每轉一圈就感覺距離我們更新了,似乎這東西是處于一條螺旋向内的軌道上。
随着嘶嘶聲越來越大,公園裏的氣溫也越來越涼,不知何時,我的上下牙齒都開始打起架來。嘶嘶聲陡然停止,陸思玲在台階下對我大喊:“大光哥哥,快下來,有常仙!”
“什麽常仙?”我壓根沒意識過來,對面的老頭卻先有反應了。他手中的電筒當啷一聲掉在地上,然後整個身體不可思議的扭動起來,好像蛇從地底鑽出來的動作一樣。一連串的扭動之後,老頭皺皺巴巴的臉上,居然露出一副谄媚的笑容,看着就那麽風騷,騷到既讓人覺得惡心,又有點不忍把目光挪開。
老頭的胯骨上像安了轉軸一樣,搔首弄姿的擺動着屁股,翹着蘭花指向我身前走來。靠近我之後,伸手往我下巴殼上一托,好像嫖客挑妓女一樣,眯着眼睛打量我一番。
我心裏厭惡之極,想伸手将他推開,可渾身上下沒有一點能動彈的地方,一股刺心的寒冷從骨頭縫鑽出遊走全身。
老頭看罷突然咯咯地笑了,笑聲聽的我骨軟筋酥。從老頭的嘴裏傳出來的,分明是個水性楊花的女子才能發出的聲音:“我說黃坤泰啊,我說老黃啊,你一直想找的就是這個小夥子嗎?”
受迫于陸思玲銀針之下的黃坤泰哈哈大笑:“金花奶奶,你不是說不想出來趟這汪渾水嗎?怎麽,現在想通了,打算一起來分杯羹啦?”
聽黃坤泰的意思,他和老頭應該認識!
突然一絲靈光從我腦海裏劃過——
黃坤泰管老頭叫“金花奶奶”,再加上陸思玲剛才提醒我小心“常仙”。别看我不是這行裏的人,隻是個棒槌啥大市面也沒見過,但此時此地,我應該差不多能猜出來,面前的這個風騷入骨的“老頭”大概是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