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八八年我還很小,很多細節記得并不清晰,後來聽家裏人閑聊過,也沒太當回事。還誇獎黃鼠狼子很有詩情畫意——一個破煤堆在它嘴裏形容成了黑金山,好像是個很了不起的地方一樣。
如果按照這種思路往下捋,隻要是高高的一堆還帶有不少窟窿的地方,就有可能是窟窿山。可想到這裏,我又犯起了愁。要是沒聽過後來傳言的,打死我也猜不出黑金山和煤堆能有聯系。對于窟隆山,雖然有了思維方向,不過再往深一合計可選的範圍似乎比原來更廣了。
程小波看我一籌莫展的樣子,想讓我歇歇腦子别再絞盡腦汁。喝點酒好好睡一覺,回頭他陪我一起慢慢想,保不齊哪天靈光一現就有答案了呢?
我端着酒杯覺得百爪撓心,明知自己陷入了一場麻煩卻根本連丁點頭緒都找不着。這提心吊膽的滋味還不如來個妖精大馬金刀的跟我幹一仗痛快呢。我覺得既然程小點波都能幫我一起想,幹脆讓時斌也一塊幫忙,一來我們同爲當事人;二來,他看上去一副博覽群書的模樣,說不定旁征博就能找出答案。至于虎子舅……還是先算了。想到這我立馬掏出電話打給時斌。
電話通了,時斌的聲音聽上去很疲憊。我問他:“時哥,忙啥呢?有空嗎?”
沒料到時斌在電話裏告訴我,時姥擺在靈堂上的遺像昨天半夜莫名奇妙的丢失了。睡覺前時斌給奶奶還上過一柱香,半夜上廁所才發現遺像不見的。真見了活鬼呢!
我忙問:“時哥,現在找着沒啊?”
時斌無奈的說:“我家就那麽大地方,找着就好了。這年頭還有入室偷老太太遺像的……唉算了吧,大光,你給我打電話幹啥啊?”
我忙回歸主題:“時哥,我昨天下鄉去了,有位高人給我指點了一下,我沒太聽懂,想找你一塊兒分析分析。不知道你有沒有時間?是關于你跟我一起去望江苑那天的事。”
時斌很爽快的答應過來找我。放下電話不大一會兒功夫,他就邋裏邋遢睡眼惺忪的到了飯店。待他先跟程小波寒暄完,我便把華小仙姑讓我去找窟窿山和對關于尋找窟窿山的想法一五一十的告訴了他。
時斌聽得很專注,歪着腦袋一直在思考,聽我講完了他才說:“大光,我現在有點亂。等我回去好好像研究研究。”
剛說完時斌的電話響了,接起電話隻簡單的說句“在一樓最裏邊”就挂掉了。
我問他:“時哥,你又找别的朋友過來了嗎?”
時斌說:“不是别人,來的路上我找安瀾了,她說她也過來。那隻黃鼠狼子不是說我們幾個人有一個算一個誰也跑不了嗎?大家的事,大家應該一起研究。”
我笑了:“你是不是對那丫頭片子有興趣了?”
時斌也一起笑:“大光你不用逗我。我可是有老婆的人,我倒看你倆挺般配。”
原來我媽說的沒錯,時斌真的結過婚了。不過看起來一點都不像,也沒聽他提過。我剛想繼續問,安瀾便風風火火的走進飯店,看見我們一桌人也不客氣,大大咧咧坐了下來:“哎?虎子哥沒來嗎?”
時斌解釋道:“沒來,我剛才給他打電話他說太遠不愛動了。”
安瀾有點失望:“我還想跟虎子哥說點事兒呢。”
我白了她一眼:“别一口一個虎子哥叫得那麽親,我不愛聽!”
安瀾牙尖嘴利:“哎喲呵!我當是誰呢?大外甥,你不說話你老姨我還沒看見你呢!車修好了嗎?”
一提我那輛連續肇事的福田面包,氣就不打一處來。索性不再搭理她這茬,省得她哪壺不開提哪壺。
時斌說:“妹妹,你找虎子哥想說什麽事兒呀?”
“别提了!”安瀾一副死裏逃生的嘴臉:“昨晚在公司加班,差點沒吓死我!”
安瀾在一家銷售品牌内衣的公司上班,每天幹的工作和我差不多,都是協助經銷商提高銷售業績。雖然安瀾有時候會或多或少缺點心眼兒,但總的來說算是一個白骨精式的優秀員工。每當公司最需要有人挺身而出之時,她還是有能力挑大梁的。所以老闆對于她偶爾犯的一些不着調的低級錯誤一般比較容忍。舉個例子——刮壞了剛買回不到一個禮拜的奧迪車。
前兩年安瀾一發不可收拾的迷上了健身,她既不選瑜伽也不選健美操,而是别出心裁報名學起了跆拳道。沒想到身高也就一米六出頭的她居然進步神速,隻用了短短一年時間就拿到了黑帶,成功緩解了道館裏白帶過多的尴尬局面。
跆拳道的成功讓安瀾有些索然無味,她覺得自己雖然空有一身功夫,但是膽量卻非常一般。于是,她找到了一種練膽的方法——看恐怖片。
看了幾部之後。安瀾覺得哪裏都好。就是鬼片裏一驚一乍的突然鏡頭讓她的小心肝無法承受。直到有一天她閑極無聊在論壇裏瞎逛的時候,發現了一個好東西,就是一些更無聊的哥們兒們剪切下來的電影截圖。配上字幕就像連環畫一樣。
自從發現了這個東西。安瀾便有點沉溺于其中了。隻要不出差,上班的時間大半都泡在論壇裏。泡着泡着。又開始覺得不夠刺激,便活動起了心思天天惦記找些冒險的事情來做做。于是陰差陽錯的跟我們一起卷入了望江苑這場晦氣中。
在望江苑,安瀾其實被黃鼠狼子附體的吳昆鵬吓得不輕。和我們喝完酒回到自己的單身公寓之後,便犯起合計,老是擔心會有黃鼠狼子像鬼片裏一樣突然蹦出來吓唬她。第二天早上去城東建材市場取了車。直接先開到一座廟裏求了個護身符,才折騰到公司上班。
老闆早就橫眉怒目的等着和她說道說道頭天自作主張開走奧迪車的問題,又聽說新車被刮花了,氣更是不打一處來。再加上今天早上無故遲到,劈頭蓋臉一頓臭罵,把安瀾訓了一個顔面無存。
安瀾自知理虧,沒敢頂嘴。老闆罵過之後決定對安瀾進行處罰,罰她在公司喂一個月的魚,如果這期間魚有個三長兩短,唯安瀾試問。
該罵的也罵了該罰的也罰了,工作還是要進行的,老闆給安瀾布置了一個新的任務:公司要開經銷商大會,讓安瀾做一個會議流程以及撰寫主持稿,下班之前交上來修改讨論。剛挨過批的安瀾暗暗立下決心:一定要把這次經銷商會議搞的漂漂亮亮,讓老闆對自己刮目相看,并且将功抵罪。
可剛從老闆的辦公室裏出來,坐回自己的位置上打開電腦,便習慣性點開論壇看了起來,瞬間就把剛才的雄心壯志抛到了九霄雲外。
這次有人在論壇裏貼出了一本的長篇恐怖漫畫。安瀾看的津津有味兒,連午飯都是端着碗盯着電腦吃的。一轉眼下班時間快到了,老闆走到安瀾辦公桌前問道:“安瀾,忙了一天吧!怎麽樣,方案做出來了嗎?”
安瀾被老闆吓了一跳,才反應過來自己這一天啥也沒幹,光顧看漫畫了。她急中生智擺出一副身心交瘁的樣子,皺着眉頭對老闆說:“老大,咱們開經銷商會也不是一次兩次了,每次都是一個套路。這一次我想加點新鮮的東西。已經有想法了,但還不太完善,我明天主動加班,把方案完成了你再給我提提意見,好嗎?”邊說邊睜着大眼睛,向老闆做可愛狀态眨了幾下,又補充了一句:“老大,加班是我主動的,我不要加班費。”
老闆覺得安瀾突然進步是早晨那翻思想教育起了作用,滿意的點了點頭同意了。臨走時還囑咐她注意身體不要太辛苦,切記别忘喂魚。然後笑容可掬的走了。
安瀾是那種不火燒眉毛不知道着急的性子,大事小情都得現上轎現紮耳朵眼兒。看老闆走了,自己也心安理得的收拾東西回家了。按理說回家之後吃飽喝足洗完澡,到是弄弄工作上的事兒啊!可是這小丫頭片子,很能分清輕重緩急——白天那部漫畫還沒看完呢!吃完飯,人又捧着手機專心緻志地讀了起來,一直讀到半夜,看得有點害怕了,才依依不舍的放下手機睡覺。
第二天早晨,安瀾沒睡懶覺,早早來到公司。公司裏安安靜靜的,所有同事都休息,就她自己一個人加班。
先進老闆的辦公室喂了魚,又逗魚玩了一會兒。其實她也挺喜歡這五尾七彩神仙的,雖然不是什麽特别名貴的品種,但遊泳的姿勢雍容高雅十分漂亮。
逗了一會魚,安瀾回到自己的辦公桌前,開始挖空心思構想前一天答應老闆的新創意方案。可在公司幹了幾年,自己的創意早就差不多被掏空了,哪有那麽容易就想出新鮮的點子。安瀾左思右想抓不着頭緒,握着鼠标在顯示器上毫無目的的瞎點着,不知道怎麽就點到了昨天那個沒看完的漫畫頁面了。
細膩的畫風和鮮豔的色彩以及扣人心弦的故事情節,輕易就把安瀾的注意力集中到了上面。這部漫畫非常恐怖,懸念設計得也曲折離奇。安瀾忘我的讀着,一直讀到肚子裏咕咕直叫餓的受不了,才想起找點吃的。
可她一擡頭給自己都吓了一跳,不知不覺中日頭已經開始偏西,這一天又啥也沒幹。這時候的安瀾有點後悔了,總不能再把禮拜日搭進去吧!明天她還想出去溜達溜達呢。于是她以最快的速度做出了一個決定:先找口東西吃,今天一定要在公司裏弄出一個草案。哪怕用以前的方案,再稍微改動一下也好,等到星期一跟老闆交差的時候再說,至于創意,先創出來再說,反正老闆也得提意見。
安瀾打算好便下樓去吃飯。吃完飯回來等電梯的時候,碰到了一個讓安瀾腦仁兒都疼的熟悉身影——同事高天天——拖着一隻大行李箱回到公司。
高天天一米八五的個頭,帥的跟韓國明星似的。按理說做服裝行業的男性,氣質中稍微帶那麽一點女性化實屬正常。可這位高天天,完全可以說是一位被塞進了男人軀殼中的女人。安瀾有時候覺得他比自己都有女人味兒。
高天天見到安瀾興奮的拍了一下雙手:“哎呀,我還以爲公司裏沒人了呢。瀾瀾,你沒休息啊?大禮拜天的自己一個人留公司加班嗎?”
安瀾聽她管自己叫瀾瀾,身上直起冷痱子:“加班加班,給老大幹點活。”
高天天揚起蘭花指輕輕在安瀾的肩頭拍了一下:“我就說嘛,咱們公司就瀾瀾最能幹。咱們倆個,都是公司最不能缺的人物啊。”
安蘭幹笑:“你不是休假了嗎?怎麽回來了?”
高天天縷了縷的頭發說:“你沒聽同事們說我去韓國旅遊去了嗎?才下飛機,我給大家帶的禮物,想先送到公司裏放着,周一給大家分分。來回拎着太重了嘛!”
兩個人說着話就回到辦公室。安瀾想讓高天天先走,省得看他的娘們兒相鬧心:“天天啊,東西放下你就趕緊回去休息吧!出那麽遠的門肯定累壞了。”
高天天天似乎沒有要走的意思:“我都想死公司的小魚們了,我得先去看一看。”說着,就走進了老闆的辦公室,跟那缸魚親熱的聊起天來:“哥哥想你們了,你們有沒有想哥哥呀?快讓哥哥看看你們是胖了還是瘦了……”
安瀾在外面不盡打了一個冷戰,繼續想辦法把高天天盡快攆走。突然老闆的辦公室裏安靜下來。靜了半天傳來高天天焦急的大叫:“瀾瀾,你快過來!”
安瀾不耐煩的走進去:“你又咋的了?沒看我正幹活呢嗎?”
高天天兩手抱在胸前,一副不可思議的摸樣:“怎麽會少了一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