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火圍在我們四周,看着亂亂哄哄實則安靜無聲。但我卻能感覺到,它們絕對是一群有生命意識的東西。有幾朵靠在裏圈的鬼火,似乎躍躍欲試的想接近我們,不易被察覺的向前飄了飄。我手中也沒有其他家什,就拿着剩下的那根網線向它們揮去,怕它們靠得太近。網線揮過之處,鬼火輕盈的躲閃,卻并不打算散開。
那個女人冷不丁再次吼了一聲:“李大勇!”玩了命的還要坐起身來。
許老大扯着脖子對我喊道:“老三!我快要按不住了,她勁兒越來越大!”
話音未落,我聽到了一聲清脆的“咔嚓”在女人的胳膊上響起。伴随着一陣痛苦的嘶嚎,女人便暈了過去,不動也不喊了。我聽着都覺得痛——肯定是許老大着急用力過猛,一個寸勁把女人的胳膊按骨折了,至少也是脫臼。
女人一暈,許老大可算緩了一口氣。但他不免也有些後怕:“老三,我好像把她胳膊掰折了。”
我一邊用網線驅趕着鬼火,一邊焦急地對許老大說:“這地方越來越不對勁兒了。我們得趕緊離開,還得去找老二啊!”
許老大一指昏在地上的女人:“唉我去!咱倆打一個女的,就夠差勁的了,總不能把她自己扔這兒吧?”
他這麽一提醒,我心裏也過意不去了。雖然打心底裏依然挺懼怕她,可再怎麽說她也是一個大活人啊?又讓我們給打傷了,真把她留在這裏明天早上再死了,我和許老大渾身是嘴也說不清楚了。想到這,我回答他:“廢話,肯定不能!我給你開路,你把他抱車上去!”
許老大二話不說,伸手就把女人抱了起來。我看他雖然十分吃力,但堅持到車上應該不成問題。便用網線當做鞭子驅趕着鬼火,艱難的爲他們開路,來到了車旁邊。
許老大把女人塞到了車子的後座裏,有幾朵鬼火也跟着他的腳步飄上來,他顧不上許多,直接伸手就把鬼火拍了下去,然後才關上車門小跑到副駕駛的位置。我一邊用網線抽打開我身後的鬼火,一邊進入駕駛室,再從裏面将副駕駛的車門打開。随手把網線扔給許老大。許老大接過網線學着我的樣子把鬼火攔在了外面,自己上了車。透過車窗,我們看見鬼火呼啦一下子全湧了上來,把我們的車圍得嚴嚴實實。有不少鬼火已經沖到汽車引擎蓋子上,藍幽幽綠汪汪的一大片,看着就那麽慎得慌。
許老大回頭看了一下躺在後座昏迷的女人,似乎有點兒不放心。默默乞求女人一時半刻不要醒來。他看女沒有動彈的迹象,便轉身催促我:“老三,快開車!往屯子裏開,看看能不能找到李老二。”
我發誓,我想盡快離開這裏去找李老二的心絕對不比許老大少半分,可是方向盤下面根本沒有鑰匙!李老二下車的時候一定是出于習慣順手把鑰匙拔走了。
我此刻恨不得好好感謝一下李老二的八輩兒祖宗,怎麽就偏偏給一身臭毛病的他培養出這麽一個好習慣?同時又後悔自己光顧得看電視電影裏的人隻需拽出一堆花花綠綠的電線,兩根一碰就能啓動車子很帥,卻從來都沒想過應該學一學。
“他奶媽的!”我苦着臉罵了一句,“李老二把鑰匙拿走了。”邊抱怨邊狠狠地捶了一下方向盤。
汽車喇叭“滴滴”的響了,吓了我一跳:“我靠!不插鑰匙這破玩意兒也能響?”第二句話還沒罵出來,我卻驚奇的發現,喇叭鳴響的瞬間,引擎蓋子上的鬼火都逃命似的飄下去了。
原來這鬼東西怕喇叭聲!我又連着按了幾聲喇叭,鬼火都跑出五六米外遠停下了。看來汽車喇叭的威力範圍隻有五六米。可五六米有什麽用呢?車發動不着,鬼火又散不開。如果我們現在貿然下車,還不知道會遇到什麽可怕的東西。
我問許老大:“咱倆是豁出去往外沖,還是就在車裏等天亮?”
許老大先看了看後座上的女人:“等着倒行,我就是怕她一會兒醒了繼續擱車裏跟咱們打……我還有點擔心李老二。”
我看了看表,現在才夜裏十二點多鍾。就這樣幹等到天亮,要是再出點什麽其他的狀況,不得把我們倆活活憋死在車裏。反正鬼火也傷不了人,往外沖吧!
突然,車身下連續傳來四聲“乓乓乓乓”,捷達車瞬間往下一沉。我條件反射的說:“糟了,輪胎放炮了!”
許老大指着那些鬼火:“唉我去!是它們整的嗎?”
我一臉茫然的說:“不知道啊!這玩意兒還長能耐了?”
許老大鼓了鼓勇氣:“你按住喇叭别動,把這些玩意兒攆遠一點,我開門看看。”
我便按住喇叭長鳴。許老大看四周的鬼火後退了,才小心翼翼地打開車門,把腦袋探了出去往車後看了一眼,又連忙關上:“老三,車輪胎都化了,好像是燒的。”
我大驚:“你剛才不還上手拍了嗎?這東西不是不燙嗎?還能把輪胎給燒爆了?”
許老大也有點懷疑自己看錯了:“你再按着喇叭,我下車去看一眼。”說完,他在連綿不絕的“滴滴”聲中下了車,快速地彎腰繞着車子跑了一圈才回來:“唉我去!肯定是燒的,地上都燙腳。你還是一直按着喇叭别停了。”
我說:“我也不知道喇叭能不能按一宿啊?老這麽按着一會電瓶别在沒電了,那咱倆就瞎了。”
許老大靈機一動想出辦法來了。他抻長了身子,從後車窗下拿過來一樣東西。我一看這個東西,不到一米長,一頭粗一頭細,正是南非世界杯上讓各支球隊都頭痛無比的噪音利器——嗚嗚祖啦!
據說真正的嗚嗚祖啦是羚羊角做成的,非洲人專門用它來驅趕狒狒。吹響之後的聲音能超過一百分貝,其氣勢堪比排山倒海。我們這支雖然是李老二花二十塊錢從網上淘來的塑料赝品,但是聲音也絕不容小觑。我們三個閑曾經的蛋痛把車開到野外對着曠野一頓猛吹,樹葉都花花直掉。嗚嗚祖拉的聲音雖然不一定及汽車喇叭聲音大,卻絕對比汽車喇叭難聽多了。真是天無絕人之路,用它來驅趕鬼火肯定沒問題。
許老大把車窗搖下了一半,将嗚嗚祖啦伸出窗外。卯足了力氣狠命的一吹,聲音震耳欲聾。再瞧那些鬼火,像遇見了天敵一樣四散奔逃狼狽不堪,足足退了能有二十米開外才停下。
許老大興奮地說:“唉我去!絕對沒問題!我背着這個女的,你吹它開路!累了咱倆再換!”
我也高興得如同抓住救命稻草:“好!咱們往屯裏走,進屯就大喊救命。我就不信這些鬼火敢去人多的地方。說不定李老二聽到咱倆吹這個,還能出來找咱倆呢!”
主意以定說幹就幹,我先按汽車喇叭把鬼火哄遠點。許老大費勁巴力的把女人駝到後背上。估計離坎子屯有人住的地方大約二裏多路,我們兩個應該能堅持下來。
下了車許老大背起女人大步流星往前走,我在後面賣力的吹響嗚嗚祖啦。可走出了沒有兩三百米,我就發現太高估自己的肺活量了。一路走一路吹,頭暈眼花眼冒金星的缺氧現象已經慢慢呈現出來。鬼火追着我們越來越近,我卻隻能吹吹停停。看它們離得太近,我就吹兩聲;退開了,我再喘口氣。終于在最後一次把鬼火趕到二十米開外之後,我呼哧帶喘的對許老大說:“大哥,我實在吹不動了。要不咱倆換換,我背她,你吹一會兒?”
許老大看我臉色發紫有出氣沒進氣,擔憂的說:“我吹到是行,你現在這樣能背得動她嗎?”
我說:“試試吧!”
于是許老大幫着我把女人駝到了背上,鬼火趁這間歇都已經飄到我們腳下了。果不其然一股灼熱從腳下傳來,許老大連忙抄起嗚嗚祖啦一頓猛吹,鬼火又退了回去。
吹嗚嗚祖拉對體能的消耗實在是太大,剛才吹了那麽一會,現在背着女人沒走出一百米便感覺力不從心,腳下像踩了棉花一般,眼前的景象也開始逐漸模糊。
許老大委屈地對我說:“唉我去!帶瓶水出來好了,我也吹不動了。”
鬼火等的就是空閑的機會,又成片的湧了上來,好像比剛才多了不少。許老大隻好鼓腮邦子又吹,可聲音明顯不再洪亮,對鬼火的威懾力也不如剛才強大了。鬼火越聚越靠近,離我們隻有幾米遠了,我們能明顯的感覺到一股熱浪撲面襲來。
許老大絕望地說:“唉我去!老三,你還能吹動不,你要是吹不動,咱倆就得被烤死在這了。我從來也沒想過我們會死,真冤啊!”
我艱難的搖搖頭,一副活不起的樣子——我現在連說話的力氣都沒了。
就在我們幾近絕忘的時候,前方的道路上傳來一聲洪亮的佛号:“阿咪陀佛,貧僧打假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