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老二一挑釁,我和許老大一下意識到,他這個建議提得真心不錯。我雖然白天口口聲聲的跟許老大說,要找到李大勇媳婦的魂魄問黃鼠狼子的事兒,可心裏清楚得很,這想法其實一點也不靠譜。說是去堵李大勇媳婦的魂魄,倒不如說是覺得這兩天發生的事情挺鬧心,反正第二天也休息,今晚隻爲找點刺激。
我和許老大一緻贊成李老二的提議,三個人就準備下車去墳頭上溜達一圈。李老二有個毛病,不管這件事情有沒有意義,做之前他都要先想個計劃,雖然這計些計劃十有八九的成爲爛尾工程,可他仍舊樂此不疲。
他先觀察了一下地形,一副深思熟慮的模樣說:“你們看這條路,一頭通向省道,一頭通往坎子屯。我先把車調個頭。如果真遇到什麽危險我們就直接往省道上開,上了省道咱們就往家跑。”
許老大點點頭補充道:“咱們下車的時候車門别關嚴,要是真出了什麽事兒,跑回來直接拉開車門就能往車上鑽。”
我覺得他們兩個有點兒小題大做:“我說大哥二哥,你們真當這事兒是真的啦?。我看不至于,咱們快下車吧!”
可李老二還是給車調了個頭,許老大下車的時候也把車門虛掩上了。也行,小心駛得萬年船,甭管有鬼沒鬼,至少我們也要裝出點見鬼的樣。
我們仨肩并着肩,繞過了那棵白天我撞過的樹,走到了李大勇老娘的墳頭前。三個人對着墳頭看着,默契的誰也沒作聲。就這樣看了半天越看越覺得沒意思,不過是個土包子立着塊石碑,有啥可害怕的?
李老二有點忍不住了,埋怨道:“我還不如回家打會兒遊戲呢。這世界上哪來的鬼啊?”
小風一吹我還覺得有點冷:“行啊,沒鬼沒鬼。咱們回車上去吧!”起身就要往車上走。可許老大又開始躲貓了,他昨躲右閃的晃了幾晃,突然緊緊的盯着石碑後面的樹根,緩緩的擡起了手,往那個方向一指:“唉我去!你們看那是不是不鬼火呀?”
聽到鬼火兩個字從他嘴裏說出來,心裏一點不發毛是吹牛。我和李老二順着他手指的方向仔細一看,在石碑和大樹中間的泥地上,還真有三朵泛着藍綠色的火光,在一閃一閃地跳動着。火光忽明忽暗透着說不出的詭異。我們三個誰也沒見過這東西,全都站在原地看呆了。
李老二不愧是李老二,在這種時刻,還能試圖利用科學來解釋他所見到的現象。他聲音略有顫抖地說:“呃……沒啥可怕的。鬼火其實是死人骨頭裏的磷,磷燃燒的顔色就是這種藍綠。這是正常現象。”
雖然我也聽說過這種解釋,但真正見到的時候,心裏還是不免打怵。我說:“墳地裏的死人都是裝在棺材裏的,身上磷再多,也漏不出來吧?”
李老二有點強詞奪理:“原子是會滲透的!”
許老大插嘴了:“我聽說鬼火好像能跟人走吧?”
李老二繼續解釋:“這鬼火吧,它輕!人在邊上一走能趟起風來,它順着風就往前飄。所以人要是走路這東西就跟着走,人停了它也一起停。對,就這麽回事!看起來就像在跟着人似的,不信你們看我。”
李老二爲了證明它科學的觀點是正确的,決定親身示範給我們打個樣。他小心翼翼的走到三朵鬼火前,挺直了身體,清了清嗓子回頭對我和許老大說:“你們看,我一走它們就跟着,我一停它們就能停。”說完,仗着膽子就從三朵鬼火的正上方邁了過去。正如他所說的,鬼火随着他兩腿的擺動果然跟着他往前走了。
李老二越走越得意,一邊走還一邊跟我和許老大顯擺:“你們看多有意思,其實挺好玩兒的,一點兒不吓人。跟鬼壓根就沒關系!”
我和許老大跟在他身後也覺得沒什麽可怕的了,三個老爺們大半夜圍着三朵鬼火連蹦帶跳,好像在開篝火晚會一樣興奮。走着走着,突然刮起了一陣冷風我不由得凍的直哆嗦。可一個念頭突然從我腦海中劃過,我連忙問李老二:“二哥,你說鬼火是跟着風走的,對吧?”
李老二得意的點了點頭:“是啊!我小學的時候就在書上看過,根本就不是鬼。”
我指着他腳底下的鬼火說:“不對吧,二哥。這風刮的也挺大,鬼火怎麽沒被風刮跑呢?”
我的話音一落,李老二傻了,不知道該怎麽解釋。許老大也在邊上說:“我也有點兒冷了,咱們回車上再研究行不?”
可李老二的倔勁兒上來了:“不行!磷火也是火。我得給它整滅,别一會兒飛到哪兒着起來了。”說完,就拿腳去踩。可他腳落下的地方鬼火都能輕盈的飄開,怎麽踩也踩不着。
這三朵鬼火就像有靈性一般,跟李老二就躲開貓貓了。李老二追着鬼火就像跳舞一樣,給我和許老大都看樂了。不一會兒,李老二滿頭大汗的開始想别的辦法:“你們誰回車裏去給我取瓶水,我就不信澆不滅它。”
許老大嘿嘿地說:“拿礦泉水澆多浪費啊,你撒泡尿不就滅了嗎?”
李老二覺得這是個招:“你一說我還真有點想尿,要不咱仨一塊兒在這兒野尿一下?”
我露出一臉壞笑說:“這個鬼火現在就跟着你,我和大哥要是尿,不全都尿到你腳面上了嗎?而且這是鬼火,你的尿比我們的尿都好使啊!”
說完這句話許老大笑的都直不起腰來了。
李老二特别不解,問:“憑啥我的尿就好使啊?”
許老大邊樂邊說:“憋了三十多年的童子尿啊!唉我去!這可是寶貝,你說得有多避邪啊?”
“滾犢子。”李老二被揶揄了一個大紅臉,想趕緊扯開這個有關于他痛處的話題,“一起尿吧。你們尿的時候都注意點别尿我腳上。”說完就開始解褲子。
我和許老大笑也笑過了,該配合的多少也要給點面子,于是說尿就尿。這三泡尿一澆上,地上的鬼火還真在傾刻間滅了。可奇怪的是,滅掉的鬼火冒出了好多白色的煙。四周立時烏煙瘴氣,還非常嗆人,把我們三個人籠罩在當中。
許老大一邊咳嗽一邊問:“咳咳,老二你回去得查一查,磷火滅了煙都這麽大嗎?”
李老二沒回答,捂着嘴就往煙霧外面沖。等我們沖出了這團煙霧,發現玩鬼火的時候走走停停的,不知不覺已經離剛才的墳頭都有五十多米遠的距離了。車就停在墳頭旁邊,我們還得走回五十多米才能上車。可就在我們打算往回走的時候,我卻忽然看見有一個騎着自行車的黑影從我們身邊的村路上掠過,過去得太突然,我也沒看清楚是男是女,高矮胖瘦。
剛看見這個黑影的時候,我雖然吓了一跳卻也沒太當回事,以爲是住在砍子屯的哪家村民,半夜有急事要出村子。可是這個騎自行車的黑影騎到李大勇老娘墳頭的時候停住了,把自行車往大樹上一靠,幾步就走到墳頭上,彎下身子用兩隻手刨墳頭上的土。
這個黑影越刨越用力,兩隻手倒騰的也越來越快。就聽得唰唰唰唰的聲音在寂靜的夜晚中顯得特别的刺耳。我不敢确定這是我一個人的幻覺還是正在發生真實情況,便捅了捅身邊的許老大——三更半夜的看見一個人在用手墳,誰能不害怕啊——許老大也正在盯盯的看着那個刨墳的人,被我一捅“唉我去”了一聲。那個人好像聽見有聲音,停下手擡起頭往我們三個的方向看,看了幾眼也不知道他有沒有看到我們,就又低下頭繼續忙活上了。
我的身上瞬間起了一層雞皮疙瘩,不敢出聲也不敢動。許老大和李老二的情況比我好不了多少,三個人戰戰兢兢的站在原地,誰也沒有了主意。
隻見那個人兩手翻飛的刨着,不停有鬼火順着被他抛出的沙土湧了出來。鬼火越聚越多,也不散開,圍成一堆,忽明忽暗的閃着藍綠色的光芒。
我知道我們哥仨現都想玩命的跑回車裏,然後按着之前制定好的逃跑計劃開到省道上直接回家,明天早晨再回來取我的福田面包。以李老二的駕駛技術快速的離開這裏絕對沒有問題,可擺在我們面前的卻不是這個問題,而是那個黑影離我們的車很近,我們誰也不敢确定,如果驚動了那個刨墳的人,會出現什麽不可思議的狀況。
李老二把自己的聲音壓到低的不能再低,悄悄地問許老大:“大哥,咋辦呢?”
許老大看了看我:“要不咱們鑽到路那邊的兒苞米地裏偷偷溜回去吧。躲在苞米地裏,他應該看不着我們。”
我咬着嘴唇搖了搖頭。從小到大我最怕蟲子,見到那些多腿的沒腿的有毛的沒毛的小東西,我就渾身不舒服。大半夜的讓我鑽苞米地,還不如跟鬼死磕呢!于是我也用小到自己都幾乎聽不見的聲音說:“在苞米地裏走的太慢,再說咱們仨在苞米地裏能不出動靜嗎?他肯定得發現。要我說,咱們仨可勁兒跑。下車的時候門不是關得不嚴嗎,一下就能拽開。我們上車了就趕緊把車門鎖上。”
李老二也覺得慢慢地往回溜是一種折磨,此時的他早已忘了他一直禀信的無神論:“我覺得老三說得對,這大半夜的你知道他是人是鬼。咱們還是痛快的能跑就跑了,跑不了就認了!我就不信三個大老爺們兒要是想拼,還拼不過一個鬼?”
許老大權衡了一下:“那也行!咱們貓着腰先過馬路,小點聲盡量别讓他發現,到了馬路那邊咱們就一塊跑。要是被發現了,我喊一聲,咱就一起往再回跑,跑到砍子屯裏喊救命!”
主意就這樣定下,我深吸一口氣,揉了揉大腿,心說:“我可愛的腿呀,養你們千日用你們一時,你們可千萬别在這個節骨眼上給我掉鏈子!”
想完,我把心一橫,不就五十米嗎?我陳光今天就要來個生死時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