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勇父子殒命,媳婦瘋瘋癫癫,本來應該結束的故事卻仍舊在坊間流傳。
有人看到李大勇老娘的墳被扒開了,棺材露在外邊曬太陽。誰也不知道是什麽用什麽法子幹的。
據說當天半夜有人看到過,李大勇的媳婦穿着身白褂子飄在路邊指着婆婆的墳頭破口大罵,又沖着來來往往的車輛大聲哀求,讓開車的司機載她一程,去找自己的丈夫和兒子。
就是從那天開始,李大勇老娘墳前的這段村路上就不斷發生車禍了——當然這些流言都是口耳相傳無法考證,我覺得十有八九是人們杜撰出來在茶餘飯後作爲談資消遣的。因爲這裏有一個破綻,都是鄉裏鄉親,既然能認得李大勇的媳婦,又爲何誰也不清楚那天晚上究竟是哪一位村民親眼到李大勇的媳婦在婆婆的墳前罵街攔車呢?
當然,也有人找過華小仙姑讓她把李大勇媳婦飄出去的魂魄給收了,省得她再在那條路上害人。可華小仙姑卻說,一來李大勇媳婦還沒死,這天底下就沒有收活人魂魄的道理;二來活人魂不同死人魂,生死簿上找不着,華小仙姑當然也沒辦法。
就這樣,這條普通的再也不能普通的進村之路就變成了事故高發地段,随着華小仙姑的名氣越來越響亮,這條路每天車水馬龍,出的事情就更多了……
汽車修理廠的老闆很有生意頭腦,毅然決然的辭去了在縣城的工作,回到家中自己開了一個修理部。幾乎天天都有在這肇事的車輛,不愁客戶,也算财源廣進。
我聽到這裏,心裏不免心一思,捅了捅許老大:“這裏可也有黃鼠狼子,還上過李大勇媳婦的身。你敢不敢晚上和我留下,萬一堵着李大勇媳婦的魂魄,也好找她問問黃鼠狼子的事啊?”
按道理說,我這個提議挺幼稚的。可畢竟是從小一塊長大的哥們兒,湊在一起就愛混作瞎鬧,想成熟也成熟不起來。哪怕有天大的難事擋在眼前,也要專門找一些無聊的事消遣,這就是我們一貫的風格。所以許老大非常贊同我的意見:“唉我去!好哇,咱們也練練膽兒。”
既然是哥仨,如此有意思的事兒要是不帶上李葉李老二,似乎顯得我們兩個不太仗義。而且遇不上什麽妖魔鬼怪也就罷了,如果真的遇上了,我還挺怕這輛福田在關鍵時刻掉鏈子。李葉來的話肯定會開着他那輛捷達——車小又皮實,逃起命來也方便。
汽車修理廠的老闆看到我們一把年紀了也沒正形,樂呵呵的說:“以前也有不少人跟你們一樣,說要晚上去堵李大勇媳婦兒的魂,不過還真沒聽說誰看見過什麽。都是瞎鬧騰!”
我淡然一笑:“你不說屯子裏有人看見過嗎?既然有人見過我們就有機會。”
老闆看出來我是在開玩笑,便不再多說了。我先把車寄放在他這裏,明天早上再來取,他也欣然接受了。
許老大拿出電話剛要撥号碼的時候,我突然想到,李老二是一個絕對的無神論者。我們要把事實說給他聽,他一定不信,保不齊嫌遠還不愛湊這個熱鬧。想到此處我就對許老大說:“你可别說我們去看什麽鬼啊神兒的,你就說我倆出來辦事,車壞路上了讓他來接我們。咱先把他诓來!”
許老大十分認同:“對,對,對。就李老二那德性,要是真跟他說的神乎其神的,他信不信兩說,估計還得跟我們倆上一堂思想政治課。”說完,許老大便給李老二打電話,電話裏一頓唉我去,唉我去的将我倆說的根本不像是車壞了,更像是倆倒黴蛋兒上演了一初苦情劇,假如李老二不來救苦救難,我倆人都得客死異鄉。
估計電話那邊聽的是實在受不了了,李老二隻得答應下來:“得啦得啦,不就車壞了嗎?不就讓我去接你們嘛?多大點事呀。至于弄得跟中年喪偶似的嗎?你們先找地方吃飯吧,有聽你吐苦水的功夫我都到了。”
把李老二搞定,我們兩個人就出了修理廠。找了道邊一家飯店邊吃邊等。徐老大平時不怎麽喝酒,我還怕一會兒得開車,兩個人隻點了幾個小菜,喝着汽水。反正這個時間段,飯店也沒有什麽其他的客人,所幸慢慢吃到李老二來。一直吃到快下午五點鍾,李老二才給我們打電話說他到了,我在電話中一路指揮将他引到飯店。飯店的服務員本來看着兩個大老爺們喝汽水喝了一下午還不走就來氣,好容易有了動靜卻又招來一個人,都要崩潰了。不情願的送上一副碗筷,問李老二吃點什麽。李老二對着菜單糾結了能有十分鍾,隻要了一瓶汽水。我感覺服務員的眼睛裏都能噴出火來。
服務員沒好氣地拿着菜單轉身走後,李老二就問:“這沒山沒水的地方,你們跑這來幹啥呀?”
我跟許老大事前光商量怎麽把他诓來了,壓根沒想起把來幹啥這個問題統一口徑。李老二這麽一問,我們條件反射性的同時開口回答道:
“看朋友!”
“見客戶!”
李老二聽完砸吧砸吧嘴,很有學究範的推了推眼鏡:“給我好好說話!你倆又起什麽幺蛾子了,把我折騰到這準沒好事。還看朋友?還見客戶?别告訴我你要見的朋友碰巧就是他客戶!”說完用他那充滿質疑的眼睛掃視着我們倆個。
許老大一拍大腿,來了一個不要臉的死豬不怕開水燙:“唉我去了,這你都知道?我朋友啊就是他客戶啊!我給他介紹的嘛!”
他還想跟這繼續摺呢,我在桌子底下狠狠的踹了許老大一腳:“得了吧,早晚都得知道,你就别編巴了。一會他不得用吐沫星子埋汰死你?”
許老大讪讪一笑,被人猜穿也不在意,剛要張嘴再解釋就讓我給攔住了。本來嘛,隻是幫我埋個貓,就給許老大帶來這麽大麻煩。加上我前天白天遇上的事還真假難辨,萬一講了之後把李老二的興趣勾起來,跟着一起亂下去恐怕再遇到危險,還是暫時别跟他說,省得他有的沒的瞎操心。
我用最簡潔的語言把許老大和我埋死貓,然後被貓纏身不得矣找大仙破解,回來的路上邪門的撞上大樹,以及樹後墳頭與李大勇和他媳婦的故事給李老二講了一遍。
許老大還不停的補充:“不是女鬼,這回是活人的魂魄。唉我去!那個女的還活着呢。”
李老二這才抓到點頭緒,他一揉鼻子,帶着教訓的吻說我們兩個:“鐵西鬼樓咱們也去過了吧?除了弄一身埋了八汰見到鬼了嗎?學校後邊的防空洞咱們也鑽過吧,除了踩一腳粑粑看到啥了?你倆是不是鬼片看多了,還逮哪哪仙啊鬼的,你們的智商怎麽從小學開始就不見提高呢?信大仙兒不說,還有心去找女鬼?還敢再完犢子點不?”
我陪笑着臉說:“二哥,我們也沒說特意看鬼啊。正好走到這兒,你看這地方其實不錯。你不也一直想露營嗎?就當露營了呗!”
李老二聽完這話臉都綠了:“你這是叫我露營還露宿啊,你倆好事就從來沒找過我!什麽倒黴作妖收拾爛攤子全都是我!得了,來都來了,陪你們折騰吧!”
堵女鬼,更确切的說是堵孤魂——應該在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行走于一片鱗次節比的亂葬崗之中,四周圍不時響起幾聲凄厲的鬼哭狼嚎,那才是應該有的感覺。
可今天晚上月明星稀,田野裏蟲啼蛙鳴,特别是入夜之後又吹起了一絲涼爽的清風,在夏末的季節裏顯得那麽的惬意。兩旁的苞米地随着清風的掠過連綿起伏,宛如大海上洶湧的波滔,今人心曠神怡。在這條鄉間的村路上,除了偶爾有幾輛回村的車經過以外,不曾帶有一絲人類的喧嚣。我們不像是在幹着一件驚悚的事,倒像是在駐足享受鄉間别有的閑情逸緻。
李老二把捷達停在老太太的孤墳旁,我們三個大老爺們跟着車裏的音樂一首一首的唱着歌——那是我們三兄弟的傳統娛樂項目。一直唱到了晚上十一點多鍾,也不再有人車從這條村路經過。我們唱得口幹舌燥嗓子冒煙兒,卻沒有一點怪事即将發生的迹象,更感受不到絲毫恐怖氣息。
我覺得這個氣氛不對,再這樣發展下去我們豈不真成來露宿的嗎?與此行的目的極爲不符,便提議大家輪流講鬼故事,人爲的創造一些恐怖的氛圍,以免越來越往露營的方向發展。
這個提議立刻得到了許老大的擁護,我自告奮勇的第一個開始。我講的是一個關于學校寝室裏有人夢遊的故事:一個學生在夢遊的時候,拿把刀把同寝室友的腦袋給割了下來。等其他人醒來的,發現這個夢遊的同學正抱着一顆血淋淋的人頭用嘴啃的不亦樂乎。邊啃還邊說:“這個西瓜熟透了,真甜啊!”
許老大講了一個他奶奶出殡時發生的怪事:那天葬禮結束後,他和他爸爸媽媽回到家,透過家裏廚房的窗戶,看到有人在起鍋造飯。爐火特别的旺盛,有點像飯店竈台的意思。可上樓開了門之後,屋裏卻空無一人。
李老二不甘示弱的一連講了八個鬼故事,都被我和許老大給否了。我們義正言辭地指出:“你這些鬼故事我們在網上全看過,一點兒都不吓人。能不能弄點兒新鮮的?”
李老二臉上一酸,面子有點挂不住了。他一指車窗外的墳頭,挑釁地說:“你們兩個不是膽兒大嗎?敢不敢現在去墳頭上走一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