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過天姐弟倆就來到了張仙姑的家。一進門,張仙姑像模像樣的盤着腿正在炕上打坐,四周香火燎繞還真有點仙境的意思。姐弟二人把來意一講,張仙姑便開始着眼睛沉思起來,沉思許久也沒再說話。李大勇的小舅子明白過味兒來了,趕塞了一張一百塊錢鈔票在張仙姑打坐的氈子墊底下。
張仙姑這才緩過神來,慢悠悠的抽了一根煙,才對李大勇的媳婦說:“我已經看到了,你們村那棵大樹下邊不知在哪一年埋了一個喝酒醉死的酒鬼。正趕上你家老爺們兒在那個地方過,就讓這酒鬼上了身。要是不快點給它整走,你老爺們兒這條命就得交代。”
李大勇的媳婦一聽連忙跪下磕頭:“仙姑!趕緊給想想辦法吧!仙姑,你發發慈悲救救命吧!”
張仙姑自信滿滿地說:“這到也不難,今天晚上我給你糊個替身燒了。先把你老爺們兒的命從那個酒鬼手裏頭換出來。可這樣你老爺們兒還好不了,我算到他老娘不是三年前下葬了嗎?你們必須把他老娘的屍首從墳裏挖出來,再把屍首的心掏出來拿瓦片焙幹,研成末,沖水讓你老爺們兒喝下去。把那股酒邪氣徹底去根兒,他以後就再也不會找喝酒了。”
要說這個方法聽着可真夠滲人的了,李大勇的媳婦有點打怵。可架不住她弟弟還在邊上竄掇:“姐呀,你信張仙姑的話沒錯。她老人家本事大着呢!你看她連我姐夫老娘三年前下葬的事都知道。”
要問張仙姑到底有沒有真本事?當然有!如果放在哪家娛樂八卦小報裏當個狗仔記者,絕對是一把采集花邊新聞的好手!這張仙姑平時沒事兒就東家走西家竄,八十裏八鄉挨家挨戶的事兒都打聽一遍,做到心中有數,以備不時之需。四鄰八裏都是親戚裏道的,不太可能有什麽事打聽不出來。真輪到誰家請她了,就顯她有未蔔先知的神通。
李大勇的媳婦回家就跟李大勇商量,看看他同不同意刨他老娘的墳。這時候的李大勇有點喪心病狂的意思,還有心思去管那些個?隻要給他酒喝讓他跪下叫爹都答應。
于是,李大勇的媳婦按照仙姑算的良辰吉日,破土開棺。
這消息就在十裏八村不胫而走。開棺那天,李大勇老娘的墳地上人山人海圍了好多來看熱鬧的。隻見李大勇醉眼蒙燈的給老娘的墳磕了三個頭,又燒了一把紙,一幫幫忙的小夥子就沖着墳茔子動手挖開了。
直到現在很多的農村依然是這樣的——人死了不送到火葬場火化,而是按着老規矩,裝殓進棺材選一個風水好的地方土葬。所以,如果走到鄉間看到一個個大大小小的墳頭,裏邊兒十有八九都貨真價實的埋着死人。
我不知道這個死人在棺材裏邊埋三年能爛成一副什麽樣子,但估計形象不應該太好看。李大勇小舅子找的幾個幫忙挖墳的小夥子膽子算夠大了,可棺材打開後,誰也不敢下刀将心髒從一個腐爛了三年的老太太屍身上給挖出來。最後不得已,還是李大勇的小舅子硬着頭皮咬着牙動了手。
這老太太的心髒還真讓他給取出來了。可就在小舅子捧着那顆心往飯盒裏裝的時候,天上突然狂風大作,吹得人們睜不開眼睛。咔嚓一道閃電,就把老太太的墓碑給活生生劈成兩截兒。在場看熱鬧的和幫忙的人全都傻了——這是要遭天譴啊!
按下人們再如何七手八腳的又把老太太的遺體重新安葬回去不提,單說李大勇的媳婦,把老太太這顆死人心拿回家去以後,真按照張仙姑的指點,切成小片,用慢火在青瓦片上焙幹了。又研成粉末給李大勇喝。你别說這副偏方灌下去,李大勇真不吵吵喝酒了,他連地都下不去了。整個人躺在床上腫得跟窩瓜一樣,動都動不了。一到半夜,還連喊帶叫的說胡話:什麽饒了我吧我錯了;什麽我娘管我要心來了。
不光李大勇病入膏肓,院子裏還三天兩頭不是死雞鴨就是死豬。就連他家地裏的莊稼都莫名其妙的成片枯死了。
李大勇的媳婦不得不去再找張仙姑,可張仙姑說:“這個酒鬼太厲害了,他要拿走的是你一家子的命啊!要不是我讓李大勇喝了用她老娘的心做的藥,你們一家子早就死絕了。現在隻有一個折中的法子——你們家三口必須出一口,跟着酒鬼走,要不它不會善罷甘休!我說大勇家裏的啊,我看都已經這樣了,就讓你家老爺們兒跟他走了吧。你們娘倆還年輕,以後還能帶孩子找個好人家嫁了不是?”
李大勇的媳婦一聽徹底傻了。雖然李大勇酗酒之後混作悶愣,可是在這之前他可真知道疼人呐。要是就這麽樣讓李大勇捐軀了,自己還不知道有沒有信心繼續活下去?
回到家裏看着躺在床上哼哼唧唧的李大勇,媳婦的心像碎了一般難受。可沒有别的法子,隻好還是每天給他想辦法找大夫看病。
直到有一天,同村鄰居家裏的一個剛滿三周歲的小丫頭片子人模狗樣的來到了李大勇家門口。隻見這小女孩清了清嗓子,兩手一叉腰,像個成年人的樣子毫無做作之感。
她對着李大勇的家門口,劈頭蓋臉的就罵起來了:“你說說你。當死鬼好啊,還是你當死鬼當美了?還美得你跑到這兒來禍害人。我告訴你,你做人的時候就作孽,你都成死鬼了再作孽你下輩子還想不想得個好托生啊?那兩口馬尿就這麽好喝?讓你都舍不得走了!我還真納悶兒了,你下輩子能托生個什麽玩意兒?還不快給我滾!滾的越遠越好!再讓我看見你,别說本仙姑收了你!”罵完之後又換了一副苦口婆心的模樣,“我知道你陽壽不長你委屈。我也知道你沒看到孫子娶媳婦兒,你舍不得走。你兒子媳婦兒是混了點兒,挖了你的心,可你也是個當過娘的人啊!哪個當娘的心疼兒子不是恨不得把自己的心都掏給他?你兒子媳婦兒雖然糊塗,可這是你的造化呀。行了老太太,走吧,别折騰了。人有人的道鬼有鬼的道,那副身子骨已經早就不是你的了。”
說完,兩隻小手合在胸前,做了一個拜佛的手勢,嘴裏又叽哩咕噜不知道念了一大段什麽經。
你說奇不奇怪,躺在屋裏的李大勇突然在這一刻明白過來了。他喊了一聲自己的媳婦,虛弱地說:“餓死我了,給我熬點粥喝。”
然後自己扶着牆,晃晃悠悠地從屋裏走了出來,來到了大門口伸了一個懶腰:“哎!憋死我了,我可得出來透透氣。”
那小姑娘站在門口罵的時候已經招來了不少村民看熱鬧,雖然李大勇的臉還腫得像個豬頭似的看不出人樣,可是他這麽一還陽,給邊上看熱鬧的人全瞧吓傻了,就連這個三歲小丫頭的父母都吃驚得立在那塊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從此之後,這個年方三歲的小仙姑聲名遠揚,找她來求事看病的人絡繹不絕。可小仙姑的父母無論見到誰來都把大門一關,倆字兒:沒門!
可突然有一天,這小仙姑卻語重心長地跟父母說:“你們生了我的肉身這是你們的福分。我現在能給人渡劫難,掙了錢可以讓你們二老消受。我這條命活不長,有個二十來歲就到頭了。你們命裏也不會再有其他的兒女。以後要是再來人找我,别擋着了。老天爺安排我到這世上走一遭,這是我的命!從明天開始,打開大門,我要出馬爲人們擋災看禍!”
許老大給我講完,補充道:“這個小仙姑就這麽出名了。聽說好多大官都偷偷的找她來給自己看事兒。”
我說:“我還真有點不信,你說的也太懸了。不知道你說的那個李大勇還住不住村裏,住的話我真想找他問問,一問就知道真假了。”
許老大說:“嗯,你這麽一說我也想問問了。對了,聽我老闆說,後來李大勇他老娘墳前的那段公路上老出車禍,以前也不這樣。不知道是不是跟剜心這事有關系。你一會開車也小心點。”
正說着話,眼前的路就變窄了,路旁邊出現一塊石碑,上面刻着三個字——坎子屯。
眼看進了坎子屯,我的好奇心也越發強烈,有些等不及想知道這位傳說中大仙界的神童到底有何等的本領。
其實神仙也分三六九等,一般的說法是天、地、人、神、鬼。
無論哪一路神仙,隻要附在凡人的身體上,這位被附體的凡人就能成爲咱們平常人之間口耳相傳的大仙兒,也有一種稱呼叫半仙之體。當然,這些散落在民間的半仙或者大仙兒們被什麽神仙上身的都有,也包括胡黃白柳灰這些不被神仙的正規組織所授權認可的妖仙們。但拜仙的人不管神仙出身高低貴賤,隻要能幫助自己解決問題指點迷津,便有奶就是娘的來者不拒。
許老大講的這位才滿八周歲的小仙姑,卻應該不屬于被神仙附體的範疇。聽傳聞的意思是人家本來就該位列仙班,不知是因爲受罰、還是因爲準備提幹才被派到基層鍛煉,而下凡普渡衆生的——跟活佛濟公有得一拼。
在坎子屯一點沒費力地就打聽到了小仙姑的家。到了她家門口一看,停着一排锃明瓦亮的豪車。就我開這輛福田,那還真不好意思跟人家打招呼。
小仙姑的家是一棟氣派的二層小洋樓,一看就是新修不久。我和許老大走進院裏剛想跟人說明來意,還沒等張嘴,就被一位大姐往許老大的手裏塞了張硬紙片。徐老大端起紙片一看,上面寫了一個号碼“十一”,如果沒猜錯的話,應該就是讓我們排隊的憑證吧?整得跟銀行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