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斷電話,坐在旁邊嗑瓜子兒的虎子舅搭腔了:“哎呀小子,知道害怕去請大仙兒了?眼睛放亮點兒,現在大仙兒是混飯的行當,假的比真的多。”
我一看他主動和我說話了,就連忙把昨天晚上我家發生的事情向他描述了一遍。本想讓他給我指點個招,黃鼠狼子要是再來我家鬧妖我也知道該怎麽對付。可沒想到,他透着那麽一股打心眼裏瞧不起我的勁,輕蔑地說:“不就是一隻死貓嗎?瞅把你小子吓的,一點兒出息都沒有。跟你姥爺一個樣。”
他既然這樣說,明顯還是因爲我姥爺把他開除了而對我有成見,那我就識趣點離開吧。
臨走的時候,虎子舅又把我叫住了。我還以爲他良心發現打算要給我指點迷津,誰知他牛氣轟轟的跟我說了一句:“以後你們店要是有活兒就多給我攬點。差不多的話,我也不能要太高的價。”
我心說我的虎子舅啊,您老人家就裝吧!什麽墨匠班門的,不都得在這一畝三分地兒裏混飯吃嗎?心裏雖然這麽想,可還是樂呵呵的答應了。我也夠賤,還特像回事似的到店裏囑咐了一聲:“那位胡師傅是我舅舅,以後有活多照顧照顧。”
囑咐完我就去取車——打遠一看我那輛沒有保險杠的福田面包還真砢碜,就像豁牙子咧嘴笑似的。把車開回工廠我繼續跟老闆商量我想在市裏租個辦公室,讓我們市場部的人搬到市裏去辦公的事。以後招個商辦個事既好看又方便,哪像現在招聘都招不上來人,人家一聽說這地方這麽老遠,甭管待遇如何就先給否了。
這個想法我跟老闆磨幾好多天了,給我的答複總是他再考慮考慮。不過他今天心情好像特别的好,居然沒什麽廢話就痛快答應下來了,讓我趕緊找房子把這事情定下。在工廠的大半天裏平安無事,臨走的時候又用工廠的加油卡把車裏油加滿。
晚上回到家先給許老大打個電話,确定一下明天我們集合的時間地點,順便問問他帶不帶李老二一起去。許老大意思是還是别帶了,李老二好歹也是做信息産業的,信的是科學。知道我們兩個去找大仙兒不鄙視死我們兩個人才怪。
我們兩個就這樣約定好。這一宿過的也很太平,除了被燒變型的塑鋼窗偶爾會吱吱作響之外,什麽怪異的響動也沒有。不過這都不是問題,明天就來人換新的。
第二天一早,我在許老大家樓下看見了他。隻不過一天功夫沒見,許老大就已經兩眼深陷脫了相,像變了人一樣。本來他就瘦,現在更成一副骨頭架子,我從來沒見過人在這麽短的時間内會有如此大的變化。
我問許老大:“大哥,你好點兒沒有?”
許老大無奈地搖搖頭:“唉我去!更嚴重了。這隻老貓已經不光是在我眼前晃了,它隔三差五的就想往我身上撲……”正說到這就見他下意識的往旁邊一閃,然後苦笑着跟我解釋:“唉我去!又來了。老三啊,你說奇怪不,明知道它是假的,還總忍不住躲這一下。”
此行的目标是我們市西南五十多公裏外的一個縣。據考證,其地名是在光緒年間,依據“遼郡以西,遼水以東,宛在中央”之意而命名的。當然我們要去的不是縣城,而是屬該縣管轄的的一個小村子。
兩個人坐在車裏颠着。我這輛破車曾經找過沒人的地方試驗過——極速八十邁,發動機就開始冒黑煙。不隻從排氣管子當中冒,連我屁股下面的座位都能咕咚咕咚往外飄,弄得車裏烏煙瘴氣,所以我也不敢開快。照這速度大概到縣城就得一個多小時,再到許老大說的那個村子,路況不好的話還指不定得多長時間呢。爲了打發這熬人的行程,我們兩個就聊天。
我問許老大:“你在哪兒認識的這位大仙啊?”
許老大說:“我跟老闆打電話請假的時候,他建議我去的。我老闆就是那個地方人。”
我問:“現在大仙兒可沒幾個是真的,你老闆介紹的這位靠譜嗎?”
我知道許老大有得意一下的心,可他現在這個狀态還真沒有這個精神頭:“我老闆跟我說他現在做的這個買賣就是這位大仙指點的。原先他家也窮的掉底兒,大仙兒跟他指點完,沒用五年時間生意就做起來了。”
我一聽來了興緻:“那我也得讓大仙兒給我指點指點啊。”
徐老大沒搭理我繼續說:“靈不靈的我也不知道,我老闆說這位大仙是個小姑娘,今年才八歲!”
“八歲?”我聽得下巴沒掉方向盤上:“那……她給你老闆指點的時候才三歲啊?”
許老大點點頭:“我們老闆早就講過他這些破事。說這位仙姑出道可夠邪乎的……”說完就給我講了這位八歲小仙姑的傳奇。
話還得從零五零六年講起。
許老大老闆的鄰居姓李叫李大勇,是個獨生子。三十歲不到的年紀,和老婆還有一個兒子一起過日子。李大勇父親死得早,母親也在三年前過世,去世的時候也就五十來歲。
很普通的一個三口之家,過着平常得再也不能平常的男耕女織的日子。李大勇從小就是個踏實孩子,一天不招災不惹禍的,娶妻生子之後更是勤勞肯幹。農忙的時候下地幹活,農閑的時候養養雞喂喂豬。每日的生活不是田間地頭就是老婆孩子,偶爾去縣城裏賣點農副産品換點零花錢。日子不能說過的多富裕,倒也比較安逸。
可突然有一天,他下地幹活幹累了,就倚在一棵大槐樹下打了個盹兒。睡醒了之後,他扔下農具,活也不繼續幹了,飛也似的跑回家管媳婦要酒喝。李大勇本來在家滴酒不沾,偶爾跟朋友一塊吃吃飯也是三杯啤酒就倒的料,所以他家裏哪有酒啊?媳婦拿不出來,他居然氣得伸手就打。放在平時,李大勇是出了名的怕媳婦,今天這是不翻了天了嗎?媳婦和他對打根本不是對手,沒兩下子就被李大勇打翻在地。李大勇打了媳婦,從家裏抓了一把錢,就去村裏的小賣部買酒。
來到小賣部,他紅着眼珠子也不說話,把一堆零錢往櫃台上一摔,伸手就去貨架子上拿酒。貨架上擺的都是瓶裝酒,可李大勇左擰右擰沒擰開,急得直叫喚。
小賣店的店老闆一看不對勁,這不成了餓鬼上身麽?就上去攔,想問問他是怎麽了。結果李大勇狠狠一把把老闆推倒在地,回頭又看見了裝散酒的酒缸,抄起酒提漏伸到酒缸裏舀起來就喝。
這打過酒的人都知道,一提漏酒是五百毫升,正好一斤。農村的散酒好多都是小酒廠自釀的,六十度都稀松平常,抿一小口能從嗓子眼辣到心口窩。就是這麽烈的酒,李大勇愣是揚起脖子咕噜咕噜一提漏灌進去了,眼都沒眨,喝涼水都沒這麽痛快的,給小賣店老闆看傻了。
李大勇連喝了三提漏,一抹嘴大搖大擺的走了,和沒事兒人似的。店老闆跟在他身後就追了出去,一是李大勇留下的錢不夠,二來都是鄉裏鄉親的想看看這個平時一貫老實穩重的李大勇今天到底撒什麽癔症。一直跟到李大勇家,裏面傳來兩口子乒乒乓乓正幹仗的聲音。小賣店老闆揭窗戶一聽沒好意思進去,就回家了。回去之後沒到半個小時,李大勇的媳婦來了,淚眼婆娑的臉上還有一個青紫紫的大手印子,明顯是家庭暴力的傑作。
店老闆尋思關心一下吧,問問出什麽事了。誰知還沒問出口,李大勇的媳婦就哭天抹淚的抱怨開了。她一口一句李大勇不是東西,罵完了又跟店老闆買了一瓶最便宜的白酒,揉着眼睛回家了。
打這以後,李大勇成了一個徹頭徹尾的酒蒙子。每天喝三頓,每頓最少一斤。有時候晚上睡覺前還得着補一頓宵夜。
要說李大勇變成酒蒙子之後也好糊弄,隻要不是在他酒瘾犯的時候攔着不讓他喝的,其他什麽事都好商量。否則輕的一頓拳打腳踢,嚴重的他敢掄菜刀,不把對方砍得跪地求饒絕不罷休。
李大勇媳婦的娘家在鄰村,離得不遠。沒幾天李大勇酗酒打媳婦的事情就傳到了媳婦的弟弟——也就是他小舅子——的耳朵裏。小舅子在家直犯合計:“我姐夫這是怎麽了?原來挺好的一個人,是不是得什麽病了?”合計完來到李大勇家,跟姐姐商量:“我姐夫肯定是病了,得趕緊拉到縣裏醫院去找大夫看一看。”
媳婦和小舅子就跟李大勇研究看病的事,正趕上李大勇那天正巧喝舒坦了,一點兒沒含糊就答應下來。
第二天一早,李大勇喝飽了酒,晃晃悠悠的跟着媳婦和小舅子一起來到縣醫院。縣醫院的大夫一頓檢查,最後給出了一個結果——成瘾性酒精中毒,要求李大勇必須馬上戒酒,否則小命不保。
李大勇的小舅子一聽這不是廢話嗎?我們想知道的是他爲什麽好端端突然就酗酒了,可大夫兩眼一眯,不疼不癢的說:“誰讓你們家屬不好好管着的,放任患者喝酒主要就是你們的責任。”
這個結果出了等于沒出,誰敢攔着李大勇喝酒啊?他現在可是翻臉就動刀的主兒。
回到家後李大勇照喝不誤,小舅子一琢磨跟姐姐說:“我姐夫這八成是得了邪病。姐呀,你還記得咱們村有位張仙姑嗎?”
李大勇的媳婦點點頭:“記得呀!她在咱們這片兒十裏八鄉都有名兒,要不咱們就找她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