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埋貓


也不知道虎子舅是喝多了借酒勁,還是他本來就健談,反正講到他滔滔不絕的說着最後嗓子都啞了。

可就算他如此賣力,也沒能徹底滿足我們的好奇心,一個個目光殷切地盼他繼續講述在天津遇到的事情。

誰知他大手一揮:“在天津沒遇到過什麽事兒,就是跟着師傅學木匠活兒來的。行了,今天我也喝多了。跟你們這幫毛孩怎麽說了這麽多話?不喝了,回去吧!”說完又囑咐了一句,“你們回頭也都加點小心,那黃鼠狼子的事别當哈哈笑聽,不是鬧着玩的。有啥事記給我打電話!”

我們一個個嘴裏答應着,心裏都叫苦——怎麽加黃鼠狼子的小心啊?也沒遇到過這東西啊?

一幫人呼呼啦啦也就張羅散了。安瀾小丫頭還真說話算話,大大方方的買了單,然後跟每個人互換了聯系方式就自己走了——不知明天他怎麽跟老闆交差?

我因爲喝過酒沒法繼續開車。沒法開車送大家,每個人家的方向都不一樣,隻好各自打車回去了。

回到家時已經晚上九點多鍾,我電話就響了。接起電話,是我一個叫許文彬的哥們兒打來的。

我和許文彬還有一個叫李葉同學,三個人從幼兒園就在一起是同班同學,一直到了高中才分開。認識了二十多年後的一天,也不知怎麽了,既沒喝酒也沒嗑藥,卻突然心血來潮想起結拜。就着三碗冰紅茶,又在桌面上吃剩的花生毛豆殼堆中間插了三根筷子,從此算金蘭結義。許文彬是老大,李葉老二,我因爲比李葉小了十天,隻好忍辱負重屈居老三。就因爲這事兒回家還讓我媽好一頓埋汰,說:“你出去跟人結拜就算了,怎麽這麽沒出息還結了個老三回來?”好像吃了這麽大虧賴我一樣。

接起許文彬的電話,他的聲音透着興奮:“老三,老三。你在家嗎?”

我說:“我才喝完酒回來,剛進屋鞋還沒脫呢。有啥事兒?

他語氣像中彩票似的:“唉我去!陳老三,你猜我剛才在你家樓下看見啥了?”

因爲他一直都有點神叨叨,我也見怪不怪了說:“不知道啊,看見啥了?”

他說:“我居然在你家樓下看到一隻黃鼠狼子。唉我去!盯着你家窗戶看看了好半天,後來看我走近了他就跑了。”

許老大平時就喜歡招個貓逗個狗,也是個典型的花鳥魚蟲愛好者。這話要是放在平時,我隻不定就陪他聊聊,再怎麽說能在城裏能看到黃鼠狼子,它不算怪事也算是稀奇事兒。可是今天不行,我這脆弱的小神經繃了整整一天了。要是那黃鼠狼子真打算收拾我,夠聰明的話,它就現在來吓唬我一下,都不用施法我必須立馬崩潰。

我有些神經質的提高了聲調問許老大:“你說啥玩意?在哪?”

他以爲我很感興趣,又重複了一遍:“黃鼠狼子啊,就在你家樓下!擡着小腦袋往你家窗戶裏瞅呢,唉我去!長得可好玩了。”

黃鼠狼子還在樓下往我家窗戶裏看?我更激動了:“它能看見個六餅啊?我家住四樓啊!”

許老大被我質問的有點莫名其妙:“你幹啥這麽激動啊?”

我也懶得跟他解釋,反問他:“那你大晚上不回家擱外邊兒瞎溜達什麽啊?”

他讓我問的也不大高興的:“你以爲我樂意啊?加班才回家。行了,不跟你說了,雞皮酸臉的!”

挂上電話還不容我多想,我媽就從屋裏出來了:“你怎麽這麽晚才回來?你時姥兒出殡不是一上午就能完事兒麽?”

我不耐煩的應付着:“不到十一點就完事兒了。下午去忙了點公司的事兒。”

我媽的話匣子不開則矣,一開就止不住,不數落我兩句她就不舒服:“忙忙忙,你一天就忙吧,連個對象你都找不着。今天上午辦的怎麽樣了?排場大嗎?”

我邊換衣服邊對她說:“哎呀媽呀,老了人去了。不過你淨調理我。時姥兒的孫子也是老哥兒一個,哪成家立業了?”

我媽有些不信:“不對呀,我聽你姥兒說的呀。早就結婚了,孩子都挺大了。”

我說:“你記錯了吧!瞅他那樣混的比我還慘呢。”這人一發現别人不如自己心情立刻就好了。

我媽還是不信:“你認錯人了吧?”

我十分肯定的說:“不就是叫時斌嗎?他還給我講黃鼠狼子的事來的。”

聽到這個,我媽才承認:“要是給你講這個,那就應該是他們家人。他們家人好說點黃大仙之類的事。”

又跟我媽聊了兩句,她就進屋睡覺了。我也開始洗漱,忘了許老大打電話告訴我樓下有隻黃鼠狼子的事。洗漱完畢回屋打開電腦想找個電影看,還沒确定看什麽,我爸就從外面回來了。今天晚上有人請他吃飯,他回的晚點,一開門見我還沒睡,便跟我說:“剛才吓我一跳,咱們家門口有一隻死貓。”

我說:“我也剛進屋不一會兒,回來的時候咋沒看見呢!”

我爸說:“奇怪了,怎麽死在咱家門口?找個袋子給裝起來吧,放在門口太膈應人。别在給别人吓着。”我們爺倆就出去收拾那隻死貓。

這隻大貓不算尾巴也快二尺長了,黃皮黃毛混身上下卻一點傷都沒有。

将貓屍裝進一隻無紡布袋之後我爸犯愁了:“這往哪扔啊?扔垃圾堆裏不太合适吧?”

我說:“行了,你别管了。我去處理。”說完,就給許文彬打了個電話。“大哥,你睡沒?”

許文彬聽見是我不太高興,好像還在生我剛才的氣:“咋地了?”

我說:“沒睡就别睡了,跟我一塊兒去埋貓。”

他顯然沒想到我找他幹這個:“埋貓?怎麽又埋貓?”

說到這裏各位看官就得奇怪了:埋貓就埋貓,怎麽還非得加個“又”字?我必須要解釋一下:我們結拜的時候是哥仨,二哥李葉開了一家賣電腦用品的小店,我和許老大下班呆着沒事就上他的店裏混。店的隔壁是一家寵物醫院,裏面有兩口子,一個獸醫一個護士。平時兩家關系都不錯,我們開玩笑的管那個獸醫叫狗大夫。

醫院裏天天要死人,寵物醫院裏病死個貓狗也是常事。特别是有很多寵物的主人一看自己的貓狗不行了,就丢寵物醫院裏不管了。可留下的貓狗遺體也得處理呀!狗大夫就經常找我們哥兒仨幫忙,去附近的公園裏挖坑埋貓狗。正巧趕上前一陣不知道是犬瘟還是細小病毒爆發,死了好多狗,連狗大夫自己養的寵物大金毛都沒能幸免于難。我們不得不三天兩頭就陪他去安葬一批。爲此,我甚至懷疑他的藥是不是假的?他醫術沒見着怎麽精湛,到是拿木闆子釘裝死貓死狗箱子的手藝卻越來越好。所以我恨不得送他一塊牌子——再世魯班,挂寵物醫院正門。

聽出許老大對這活有興趣,我便告訴他:“不知道哪來的,我家門口躺了一隻死貓。你要是沒睡出來陪我給它埋了去吧。”

許老大來了精神:“唉我去!你在我家樓下等我,我馬上下來。”

許老大家離我家很近,我換上了鞋拎着貓一分鍾不到就來到他樓下。一根煙沒抽完,就看他拎着鐵鍬下來了。一見面就問我:“這貓哪來的?”

我還得再解釋一遍:“我不跟你說了嗎?就莫名其妙死在我家門口了,身上一點傷都沒有。”

許老大還扒開袋子檢查了一下,感歎道:“唉我去!這隻貓可真不小。”

我們兩個就拎着死貓和鐵鍬往公園裏走,邊走還邊聊。許老大說:“你不知道!剛才在你樓下看到的那隻黃鼠狼子,那個頭也可大了。跟這隻死貓差不多。”

我正好問他:“我還想問你呢,你怎麽知道它往我家窗戶裏看了?”

許老大說:“唉我去!我就看見這黃鼠狼子在你家樓下擡着腦袋愣神兒。我合計過去逗逗呗!它發現我過來了,還扭頭瞅了我一眼沒躲,擡頭繼續往上看我都走到它跟前的時候它才跑。我一好奇就站在它站過的個地方也順着擡頭往上瞅了一眼,正好看的就是你家陽台。”

他的分析讓我十分郁悶:“我說大哥,這一整棟樓你就認識咱家。你擡頭不往我家方向看能看到哪看?”

他合計合計:“可能吧,但是這隻黃鼠狼子和我們倆之前看見的都不一樣……”

我們兩個以前确實在家附近看過兩回黃鼠狼子。也就是那兩次經許文彬指點,我才知道黃鼠狼子到底長什麽樣。第一次是在我們市最繁華的商業步行街——中街;第二次看是在一座叫慈恩寺的寺廟山牆下。而這兩次看見的黃鼠狼子都是刺溜一下就逃走了,給我感覺跟松鼠和耗子沒啥兩樣。

我問:“到底怎麽個不一樣法啊?”

他說:“唉我去!它壓根不像個動物,根本就是個人的神态。”

我笑了:“讓你說的都成精了。”

他也笑了笑:“黃大仙兒呗!”

說着說着就走到了以前常埋貓狗的公園角落,放眼望去大大小小的土包足有十幾個,全都是我們的傑作。那地方還是我選的風水,前有運河後有假山還特别僻靜,想随地大小便都找不着這個旮旯。我曾經跟許老大他們開玩笑,說我死了都想埋在這裏了。

路燈離得挺老遠,天上的月亮還不錯。我們說幹就幹,他拿手機給我照着亮,我掄起鐵鍬熟練的開始挖坑。沒多大功夫坑挖好了,許老大過去拿那個裝着死貓的袋子。可他的手剛碰着袋子的時候,臉色突然變了:“唉我去!老三,這隻貓好像沒死!它動彈了。”

我也十分的詫異:“不能吧?我剛才裝他的時候,它渾身軟趴趴,肯定是死透了!”

許老大又仗仗膽子隔着布袋摸了一把:“真沒死!你來摸摸,它身上打哆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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