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了一下,從兜裏掏出電話,打給了那個我在望江苑社區工作的朋友。電話剛接通,我就大喊:“程小波!程小波!我是陳光!”
程小波接起電話很不滿意,說:“你喊什麽喊?我知道你是陳光!什麽事啊?”
我着急的問:“你下班了沒有啊?”
他一聽樂了:“呵呵,我剛出門。你有啥事兒啊?想請我喝酒咋地?”
我哪有工夫跟他廢話啊:“你趕緊給我回來!我在你們社區某樓某棟某号呢。”
可他廢話的工夫似乎還真不少:“你怎麽急頭白臉的。你上那去幹啥啊。你說的這家我知道,住了一個精神殘二級。你認識他呀?”
我可真急眼了:“你他媽少廢話了,叫你過來就趕緊過來吧!”
他頓了一下,好像反應過什麽味來:“是不是他托你跟我說他消低保的事呀?我可告訴你啊,給他消保沒毛病。他情況特殊,已經不附合标準了啊。”
我還跟他說不清楚了,耐心也消耗殆盡,我大喊道:“程小波!你他媽再磨幾,我就死啦!我死也不讓你消停!”
我挂斷了電話,就對胡師傅說:“胡師傅,我找了個哥們兒一會兒過來幫忙。”
胡師傅歎了口氣:“你的哥們兒,膽子怎麽樣啊?”說完非常不屑地用眼睛掃了掃時斌和安瀾。
我有點猶豫了:“應該還行吧……我們也沒遇到過什麽危險的事兒呀?反正他平時自己老吹,說他敢在太平間裏睡覺。”
胡師傅半信半疑地說:“看吧!等他來了再說。我說你們這幫小子,平時乍乍呼呼吆五喝六的一個比一個能吹,這到關鍵時候一個比一個慫!”
安瀾還帶着哭腔反駁:“誰還不行有個第一次啊!我們都是城裏長大的孩子,哪見過這個陣仗啊?”
胡師傅輕蔑的一笑:“城裏咋就沒有了?想當年老子在北市場上班的時候,還見過黃鼠狼子從人嘴裏鑽進去,把人吃的就剩一張皮了呢。我也沒過說害怕呀!”
胡師傅一說這些話,我猶如醍醐灌頂,終于知道爲什麽我看他這麽眼熟了。原來胡師傅不是别人,他小時候還逗過我玩呢!我連忙激動的大喊:“你……你是虎子舅吧?”
胡師傅被我這麽一喊愣了:“啊?你認識我?你是誰呀?”
我的激動勁還沒過去:“虎子舅,你不記得我了?我是陳光,某某廠宗主席的外孫子,大光啊!我小時候你還騙過我糖吃呢。”
被我這麽一提醒,胡師傅恍然大悟:“原來是你小子啊!你長這麽大了我都認不出來了,小時候虎頭虎腦的還挺好看的,怎麽現在這小麽喀嚓眼兒的?你長糟踐啦。”
“我……”說實在的我還真不知道該怎麽往下接,“虎子舅,我能有二十多年沒見到你了,你怎麽現在……”說到這兒,我似乎發覺我又說錯話了。我是應該誇他混的好哇?還是應該問他混得慘呢?
“吓,”虎子舅不屑的哼了一聲,“你姥爺沒跟你們說過我嗎?他把我從工廠裏開除了。”
“啊?沒說過呀!”這下完了,我本來想套近乎,結果還結出仇來了,“我沒聽說呀?爲啥給你開除了?”
虎子舅此刻還拿着釘子,半蹲着頂着那個男人的人中。這個姿勢應該很累,他也不願意再多事回答,隻是有點不耐煩地說:“爲什麽?回頭我再跟你說這事兒。你那個哥們兒什麽時候到呀?”
我說:“我再打電話催催他。”說完掏出電話又撥通了程小波的号碼,“你到哪兒了?”
“急什麽急什麽?我進大門口了,是左邊那個門嗎?”
我說:“是!快進來吧!”
挂斷電話的同時,門外就響起了腳步聲。有人邊敲門邊喊:“大光,你是在這間屋子裏嗎?”
我也忙喊:“對!快進來吧!”
他推門就進,看到屋中的景象卻傻了眼:虎子舅拿着一根釘子正在脅迫着地上那個精神殘二級的男人;我一脖子是血的坐在地上;安瀾哭哭唧唧;就時斌還不錯,身上光剩下哆嗦了。
“你們這是幹什麽啊?快住手!”程小波隻愣了片刻,便去上前去奪虎子舅手裏的那根釘子。别看程小波隻有中等個頭,可向來身體倍兒棒吃嘛嘛香。一口氣能做二百個俯卧撐胳膊不抽筋兒,特别的敦實有力,再加上這股沖勁兒,一猛子就把高大威猛的虎子舅撞了個趔趄:“他是精神病,你們怎麽連精神病人都打?”
虎子舅手中的釘子當啷一聲落地,向後一仰坐了個屁股墩兒,可口中還不忘亂叫:“你幹什麽?别讓他跑啦!”
“他能跑哪去?他家就在這!”程小波還是很富有正義感的,想去按住虎子舅,怕他繼續傷害這個男人。
可就在這一瞬間,那個男人從虎子舅身下抽出身,蹭的一下就站了起來。也顧不上去拔紮在腿上的大釘子,手舞足蹈的蹦哒了起來,就像跳大神的一樣得得瑟瑟,口中還念念有詞:“黃仙今日命不絕,老天讓我有此劫。等到他日再重聚,定叫你們有一個算一個,陰陽兩相别!”回頭又一指我,“陳光啊陳光,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自來投。你等着,咱們新仇舊帳一塊兒算,早晚窟窿山見!”說完男人一個鯉魚打挺狠狠的抽搐幾下,然後就像灘爛泥一樣倒在地上不動彈。
怎麽他還認識我了?我這後脊背一陣陣的發涼,我沒惹過誰啊?
虎子舅一看男人倒下了懊惱的大叫:“完了!完了!完了!這下完了!讓它跑了。老子今天也打眼了,這不是個小黃鼠狼崽子,它可是有道行的精!”
程小波還想上前,去按住虎子舅,可被對方伸腳狠狠的踹了小肚子上,倒退幾步彎下腰直不起身了。
虎子舅站起來,指着我鼻子就罵:“我說大光,你個小兔崽子。你找來的來這叫什麽人呐?瞎麽扣哧眼的。這下麻煩了,咱們就等着倒大黴吧!”
我啞口無言不知該回答什麽好。
程小波捂着肚子龇牙咧嘴的問:“大光,到底怎麽回事兒啊?”
虎子舅都要氣炸了:“行了,别問了!先把那人送醫院,大光脖子上的傷也得包包,走!”說着,就走過去把躺在地上的男人一把抓了起來扛在肩上,大搖大擺地走出屋子。真是力大無窮,讓我等望塵莫及啊。
我捂着脖子也沒法開車,安瀾自告奮勇的要替我駕駛。我當然信不過她的手法了,就沒答應,讓程小波開車送我們來到了醫院。路上我們簡單給程小波講了剛才事情發生的經過,雖然他一口一個不信,但還是聽得驚心動魄。
到了醫院一檢查都是皮外傷,沒大礙。程小波打電話叫來了男人的家屬,好像是他的姐姐。程小波這家夥也會說,把所有責任都一推二六五的賴在了精神病人的身上。說什麽:男人精神病發作,買了地闆叫人往牆上鋪,地闆廠的人來了又搶個釘子紮大腿自殘,還要傷人,最後把我給咬了。
那個男人的大姐一聽連忙擺手,說:“這跟我可沒關系啊。我又不是他的監護人,我家條件也不怎麽樣,哪有錢賠給你們啊?”
程小波擺出一副多高的首長架子:“我們已經協商過了,對方了就不跟你們計較了。把你們叫來是讓你把他領回去,再把醫藥費給墊上。回頭到社區找我,我研究研看看能給你們報了不?”
家屬一聽歡天喜地的走了。我摸摸纏了厚厚一層繃帶的脖子,回頭看見了安瀾:“我說你怎麽還在這站着呢?你是不是也該回去了?你車可還在建材城停車場呢,估計這個點兒停車場也關了,你等着明天去取車吧!”
經我這麽一提醒,安瀾才想起來還有這麽一檔子事呢:“哎呀媽呀!這回我麻煩大了,明天老闆不得扒了我的皮呀!我得趕緊給他打個電話說我進醫院了。”說完就緊走兩步躲到一邊去給老闆打電話,她走出能有十多米外我都能聽見,從電話裏面傳來劈了頭蓋臉的罵聲。
打完電話她撅着個嘴回來了:“唉!我老闆知道我把他車偷着開出來了,現在氣的想掐死我。估計他明天要是知道我把他車刮了,撕了我的心都有。”
我幸災樂禍地還勸呢:“行了,以後開車多長點眼睛吧!天也不早了人也不少了,你老人家該幹嘛幹嘛去吧,我們也撤了。”
安瀾睜開大眼睛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虎子舅:“啊?都這個點兒了你們不吃飯呐?要不我跟你們吃飯去吧!”
我說:“怎麽你還賴上我們了?你不怕我們是壞人給你賣了?”
安瀾大眼珠一轉嘻嘻的笑了:“切!就你們兩個那個熊樣,還能把我賣了?想本姑娘也是閱人無數。我一眼就看出來,你雖然說話挺貧,但面相就是窩囊囊還小肚雞腸的樣兒;時哥更是有賊心沒賊膽的人。再說了,要是壞人的話,一般會主動要求我跟他們走。你們不但不主動要求還不愛帶我去,也證明你們應該不是壞人。”
我說:“那就是你閱曆淺了。怎麽壞人臉上都得寫着‘壞人’倆字兒?萬一我們是會演戲的壞人呢?你個小姑娘家家的不就栽了?”
安瀾得意的一揚頭:“我拿眼一掃就知道,你們兩個摞一塊兒也不是我對手。告訴你們吧!本姑娘平時健身——跆拳道道黑帶,信不信?”
我連忙雞叨米一樣點:“信信信信信!這個我可太信了。”老實說,安瀾剛才那一記神龍擺尾簡直英姿飒爽,給我留下的印象不可磨滅,可以稱之爲标準的腰馬合一,雖然後來的表現面屁了點……
看着我一副奉承的表情,安瀾更得意忘形:“以後誰欺負你了跟姐說,隻要你給姐哄高興,姐罩着你沒問題。”
我連忙虔誠的應和:“這位大姐,您可真是條漢子。不知道您一會兒能一腳踹開停車場的門嗎?”
安瀾一白我:“别哪壺不開提哪壺啊,”回頭又沖着虎子舅和時斌說:“今天真是太精彩太刺激了。走,我們去喝酒,我請客!”
虎子舅不無惆怅的說:“唉,今天就是讓那黃鼠狼子跑了。以後可是後患啊!”
時斌切切的問:“那……它會回來找我們麻煩嗎?”
虎子舅還沒答,安瀾卻透子一股子豪氣沖雲天的勁頭:“管它呢?我看出來了,胡師傅是肯定是高人,有他在沒問題!今朝有酒今朝醉,我都等不及和胡師傅痛快喝幾杯了!”
虎子舅歎了口氣,說:“好!丫頭說的對。就聽丫頭的,我們先喝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