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名,樹的影。楚昭王對這位遠道而來的墨翟也是禮尚有加。墨翟見到楚王,便開門見山的問了一個問題:“大王陛下,小人認識一個人,本來乖坐的馬車特别華麗,可他看見鄰居乘的破車就想偷到自己家裏;他總是穿很名貴的衣服,可看到别人穿的碎布麻衣也想去偷;明明每天吃着珍馐美味,見到窮人的碗裏的粗茶淡飯還是忍不住要偷來嘗嘗。請問大王您覺得他是一個什麽樣的人呢?”
楚昭王覺得挺有意思:“先生認識的這個人肯定是患了偷竊病!”
墨翟不置可否:“楚國土地綿綿不止五千裏,而宋國隻是彈丸小城,這像不像是破車和好車的比較呢?楚國的風景名勝雲夢澤中珍奇異獸天下無雙,長江漢水魚鼈蝦蟹不計其數,而宋國隻是個鳥不拉屎雞不下蛋的窮地方,不就是美食與糟糠的差别嗎?楚國四野風調雨順林蔭密布,宋國百裏赤地一片荒蕪,狐裘錦衾同粗布麻衣的區别也不過如此吧?所以小人認爲,大王現在派軍攻宋,無疑和這個得了偷竊病的人沒什麽兩樣啊。”
楚昭王恍然大悟:“墨翟先生果然名不虛傳。先生之志本王領教。”
站在一旁的魯班輕輕咳嗽了兩聲,提醒楚王小心,不要鑽到墨翟設計好的圈套裏。
楚王心領神會,便故意說:“公輸大夫已經給我造好了雲梯,而且孤已發下出兵诰令。君無戲言不得反悔。況且我大楚兵強馬壯,一舉拿下宋邦不費吹灰之力,先生也就不必再爲我大楚多慮了。”
哪料到墨翟微微一笑,輕蔑地回答道:“君雖千慮,恐必有一失。想必大王對小人平日一貫所爲也應略有耳聞。若大王一意孤行攻打宋地的話,那墨翟必然盡全力助宋。”
說到這裏,楚昭王的臉色陰沉下來。魯班忍不住站出來說:“先生大名不才略有耳聞。可先生無權無兵,無城無勢,在我大楚精兵面前,不過螳臂當車吧?”
墨翟微微一笑:“公輸先生如若不信,你我二人可以在楚王面前當場較軍。”
于是,兩個人便在楚王宮殿前擺下了沙盤。墨翟解下袍帶當作城牆,拿出随身帶的筆當做兵器。魯班曾悉心設計過許多種攻陷宋城的巧妙方法,卻被墨翟在談笑間一一化解,就連引以爲傲的雲梯,也在墨翟豎起的一快木闆前無計可施。兩人鬥了幾個時辰,直到魯班攻城技窮,墨翟守勢仍舊是綽綽有餘,看得楚昭王目瞪口呆。
魯班不得不服輸了,但是他卻陰險的暗示墨翟:“先生雖然才資聰穎,但在下已有了對付先生最好的辦法,隻是我現在不說……”
墨翟毫不示弱:“在下也知道公輸先生想要怎麽對付我?我想我也沒有必要再言……”
楚昭王聽的一頭霧水,急得在寶座上連問:“兩位先生到底是何用意?”
墨子聽到楚昭王發問了,開口解釋道:“公輸先生的意思很簡單,他就是想讓大王在今天把我殺了,殺了我之後就沒人幫宋國守城了。可在下有三百學生,現正在趕往宋國的路上。這三百學生無一不盡得我真傳,其中不乏能征善戰之輩,也也大有能工巧匠之士。如若大王今天殺了我,也不可能殺盡我天下的墨家子弟。反而更能激起他們爲在下而生的複仇之志,最後将是如何結果或許就不是墨者助宋這麽簡單了。”
墨翟的話讓楚王陷入了沉思,過了好久楚王才終于心有不甘的說:“既然如此,看在先生面上孤就不再攻打宋國了。”
就這樣,墨翟成功的化解了一場戰争,卻也與心懷嫉恨的魯班結下了冤仇。雖然魯班攻宋的希望破滅,可他并不甘心,變本加厲的發明建造行軍打仗的軍械,想看看墨墨翟到底有多大本事,又能化解多少場戰争。
胡師傅講完,得意揚揚的等着我們誇他見聞廣博。沒想到不識風情的時斌但一下戳穿了故事的出處:“這個不是《墨子公輸》裏的故事嗎?”
胡師傅瞪了他一眼沒搭理他,繼續講自己的:“都說魯班是能工巧匠。其實跟墨子比,那是九牛一毛!魯班願意用三年時間做出一個會飛但是沒啥大用的木頭鳥,而墨子更願意用一天的時間去做一輛能拉重物的車,這就是墨子比魯班強的地方!”
時斌連連點頭:“對對對,胡師傅說的有道理。這個魯班他也什麽學術政治上的成就也沒有,他隻有當木匠這一門手藝。所以,就容易被人記住。墨子可不同,他不光是發明家,還是科學家思想家等等一大堆家。可能由于别的地方貢獻太突出。所以被人們忽略了他還是一位優秀的木匠。這種事情很正常啊!胡師傅你說是不是這個理?”
我雖然開着車但也被胡師傅的講述吸引進去了,一邊把着方向盤一邊問道:“胡師傅,您講的這個故事。和您剛才說的魯班是木匠門的仇人有什麽關系啊?”
胡師傅不以爲然地說:“你着什麽急啊?我這不還沒講完呢嗎?早年間,天下就壓根兒沒有木匠這麽一說,那個時候都叫工匠。隻不過,木頭是一種比較好加工的材料,而且比鐵啊石頭之類的都輕便,所以木頭這種材料被工匠們用的地方最爲廣泛,墨子的傳人和魯班的傳人也都願意用木頭做成器物。魯班的傳人,給自已定的稱号很少人聽說過,叫班門,就是班門弄斧的班門。班門裏人數特别少,不過好像現在也沒有失傳。他們專門做一些沒用的東西來給墨家的子弟找麻煩。而墨家的弟子,則稱自己爲墨匠。墨和木發音很像,墨匠們又總是和木頭打交道,久而久之,就訛傳成了木匠。所以現在的木匠都忘了自己的是誰的徒子徒孫,反而認了那個專跟墨家做對的魯班成了自己的祖師爺。你們說糊塗不糊塗?所以你們叫我活魯班我能不生氣嗎?”咽了口唾沫,他又接着說,“其實啊,現在的木匠們大多都是沒師父或者連師父也不是真傳的,真正拜在墨家門下的木匠們也并不比班門的人多。我跟你們講,什麽打家具鋪地闆隻是木匠活兒中最細枝末節的東西,木匠爲了吃飯才幹這些下九流的活。就連班門的老祖宗魯班也是這麽認爲的……”
時斌在一旁聽得特别高興,手舞足蹈的大叫:“對!對!胡師傅說的對。我聽說《魯班書》裏面記載的木工技巧也是不多的。裏面講的大多數内容其實都是什麽分星定局,煉丹修仙和風水秘術的法子……”沒看出來他還挺博學。
胡師傅幾次三番被時斌打斷了話頭,不樂意了,:“就你小子話多?你知道的事兒挺多呗?你知道的多,你也沒見到過我們墨匠門裏的真正手段!”
本以爲胡師傅能繼續吹噓他的絕世手藝,誰知道,他将頭一歪閉上眼睛不說話了。就連安瀾問他是不是傳說中的墨家弟子,他也不理不睬,不置可否。
唉!真是個怪人。可我印象中也沒有誰的性格這麽古怪啊。我确信,我一定見過他,可是又是在哪兒呢?看看時間已經下午三點多鍾,這一大圈的折騰後就不算早了。今天這兒活,不知道是胡師傅打算貪黑幹,還是踩踩場子明天再動工?
終于開到了那個奇怪的男人所住的居民小區,小區的大門口寫了三個金燦燦的大字——望江苑。這時我才突然想起來,我有一個朋友就在這個望江苑的社區裏面工作。據他說:這個社區,雖然名字起的波瀾壯闊,好像裏面蓋的全是豪宅似的,其實知道内幕的人都清楚,這片社區是我們市建得最早的一批特困安置房。裏面住的,有百分之九十以上都是低保戶,其中不乏精神殘疾的病人。
車子開進了大門,小區裏冷冷清清沒有一點朝氣,偶爾看到幾個人也都年事已高。我們按照這個男人留下的地址找到了他登記的單元,四個人魚貫往他家的門口走去。
胡師傅帶着一個挺大的布口袋,髒兮兮的早已看不出原色。口袋裏鼓鼓囊囊的估計裝的就是那些木匠用的家什。我想幫他拿着,可是他好像根本就不在意這些事,抓起口袋背在單肩上大搖大擺地就往樓道裏面走。登記上寫的是一樓,隻需要跨三級台階,便能來到門口。
我想上去敲門,可手剛一挨到門上,門就自己開了。
“有人在家嗎?”我試探着問,可是裏面沒有傳來回答。我又問了幾聲還是沒人應,便推門進了屋。一進到屋裏,迎面就撲來一股騷氣,十分的刺鼻。
胡師傅皺了皺眉頭:“這裏挺邪性啊。”他的感覺很準确,這間屋子如同段師傅所描述的一樣,整間房中所有隔斷牆都被拆除,雖然面積不大但給人陰森空曠的錯覺。屋子裏什麽東西都沒有,隻有幾箱地闆整齊的碼放在屋子中間,地闆盒子上印着我們工廠的商标。
安瀾環視了一周,說:“哎呀哎呀,我真沒白來,這個感覺好刺激啊!”
時斌一頭霧水:“我除了聞到一股騷味兒,怎麽什麽也沒感覺到呢?”
胡師傅走到了西邊的那面牆前,用手摸了摸:“這牆上怎麽踩的全是腳印呢?”
我們三個人聽到胡師傅的疑惑也湊過去看,牆上的腳印密密麻麻,真的很像有人在牆上來回踱過步一樣。腳印有深有潛,有新有舊,但可以确定的是它們都來自于同一雙鞋。除了有這家的主人閑的無聊拿鞋往牆上使勁拍這種情況之外,也就是段師傅帶回來的那個解釋才勉強合理——這屋裏有一個男人,真的能在牆上行走。
正在幾個人對着面牆研究的時候,身後傳來了一個沙啞低沉的聲音,好像吞過燃燒的木碳,令人聽着像過電般的發指:“你們是來給我鋪地闆的嗎?”不光聲音難聽,語調也怪異,是一個字一個字的往外蹦,一點也不連慣。
我馬上轉過身,看到了一個臉色很難看的男人站在門口。看來這個家夥就是這屋裏的主人了,我連忙迎上去面帶微笑的說:“你好,我是某某地闆的客戶經理,帶着師傅來爲您服務了。剛才您的門沒關,我們就直接進來了……”
男人翻着一雙死魚眼,打量了我又掃視了站在我身後的三個人:“怎麽沒有昨天來的那個姓段的?”
我解釋道:“是這樣的,段師傅覺得他幹這個地闆上牆活沒有把握,所以我們特别安排了這位手藝更好的胡師傅來爲您服務。”
男人又往我身後看了一眼,似乎在确認這幾個人中哪一個才是胡師傅。
胡師傅挺橫:“就你要往牆上鋪地闆啊?”
那個男人陰沉地回答道:“對,就是你嗎?你行嗎?”
“要是老子不行就,就他媽沒人行了。”胡師傅狂妄的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