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史不太習慣在别人家過夜,熬到很晚卻又很累,于是她決定去洗把臉清醒一下。[燃^文^書庫][]跟吳洪說了一聲,就走到了衛生間。
這個時候大家都睡着了,隻有她一人。水聲嘩啦啦地響着,在寂靜的夜裏顯得很突兀。她洗完臉,在鏡子裏打量着普通的自己,思前想後,終于忍不住把那套化妝品拿了出來。又想着或許過了明天,她就再也不能變漂亮了,不如好好洗個頭發,最後把自己打扮一番。
外婆家裏是淋浴,沒有浴缸,一般我們洗頭發的時候都是直接在洗手的盆裏洗的。
小史低頭洗着洗着,感覺有什麽東西在劃自己的手,一圈一圈地轉動,滑膩膩的,動作很小心翼翼。小史當時以爲是吳洪拿什麽東西在逗她,便斥道:“别鬧,在别人家呢。爸醒了麽”說着還用手去拍那東西。結果小史的手一摸上去,立即覺得不對勁。那是一截短短的軟軟的東西,再向上摸去,不是一雙男人的手,更不是吳洪的手。
細膩滑嫩,摸上去像嬰兒的皮膚。是人臉
她吓了一大跳,把頭發一撥開,擡頭看去,正見到一個女人和她面對面,相距不到幾厘米,張着嘴巴伸出自己的舌頭,用舌頭在小史的手上來回地舔。
小史吓壞了,急忙後退一步,可尖叫聲才喊一半,她就自己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因爲她發現面前的女人,正是變漂亮了的自己。她收回了舌頭,就那樣定定地站着,看着小史,無奈地笑。
“你你究竟是誰”小史結結巴巴地道,“我我我可不怕你的,這裏是走陰婆的家,小心我讓她把你打得魂飛魄散。”面前的女人隻是笑着,并未答話,小史便繼續說着狠話,爲自己壯膽,“我知道了,你就是那些化妝品中的鬼魂,我現在就把它們燒掉,我要拿去燒掉,看你還敢不敢碰我”
小史告訴我們,之前她不害怕,是因爲那個女人從來沒有觸碰過她的身體,既然不能碰到,那麽自然無法對她的性命構成威脅,而昨晚卻實實在在地摸到了她,她便開始驚慌起來。那種觸摸的感覺實在是太不好了,冰涼柔滑,像極了蛇的皮膚。一摸到,就讓人打心底裏膽寒。
更是因爲那個舌頭紅中帶黑,讓小史更加害怕。小史對醫學方面有些研究,因爲她媽媽就是醫生。根據她的了解,女鬼舌頭上的血應該是她體内吐出來的血,再凝固在舌頭上面。女鬼肯定不會吐血,那麽就是生前吐了的。吐血身亡也說不定。吐血而死的人,怨氣肯定很重。
“老婆,你幹嘛呢”吳洪不知什麽時候出現在了衛生間門口,面朝小史,聲音冷冷地,“都什麽時候了,你還對這東西念念不忘。不記得石婆婆跟你說的話了麽就是這鬼東西害得我們”
小史便解釋說自己真的放下了那份貪心,隻是想最後化一次妝,讓爸爸醒來時看看。可吳洪就是不相信,重重哼了一聲,轉身走了。小史心裏委屈,覺得吳洪冤枉了她,可自己又确實被“美”所迷惑,于是想着想着,就哭起來。不曾想恰好這個時候,一個三四歲的小男孩走了過去,問道:“姐姐,你哭什麽呢”
“沒什麽。”小史擡頭打量,隻見這小男孩紮着一個沖天辮,長得很可愛,便道,“這麽晚了,你怎麽還不睡咦我沒在石婆婆家見到有小孩子啊”
小男孩自顧笑笑:“我叫樂樂,是個鬼哦。”邊說,邊伸出自己的舌頭。舌頭上面紅中帶黑,明顯跟剛才那個舌頭一模一樣。
小史大張着嘴巴,還沒來得及啊地叫出聲,小男孩就那樣消失不見了。小史顫抖着蹲下身來,雙手懷抱着自己。換作誰一天連續見到這麽離奇的事情,也都會崩潰的,小史這樣的表現還算好的了。
“女娃娃,快起來快起來,地上涼。”一雙蒼老的手扶上了小史的肩膀。
接着,又是一雙滑嬾的手搭上了她的肩頭,一隻男人的手從地上冒出來,撫摸着她的腳,有女人的手從空中滲出,輕觸她的臉頰
小史連聲驚叫都沒有,雙眼一黑,就那樣毫無聲息地暈了過去。
等醒來的時候,是在床上。吳洪說她昨晚太累,就先睡着了。可她偷偷摸了摸自己的頭發,似乎還帶點濕潤,說明昨天見到的那一群鬼,并不是做夢。于是她把這事告訴吳洪,可是吳洪不相信他,闆着臉說她是想把那套化妝品留下來才編的這套謊話,明擺着爲了漂亮連爸爸都不管了。小史越想越傷心,就哭到了現在。
我抹了兩把冷汗,讓七鳳好好勸慰一下小史,就去找外婆。
外婆正在準備下午請神要用的東西,解殺文書,雞血,黃紙人,銅錢等。外公則在一旁幫忙,另外還有村裏請來的幫忙的人,都是六七十歲的老奶奶。
“外婆”我走過去,喊了一聲,“需要我做什麽呢”
外婆放下手中的毛筆,擡頭笑道:“你啊,幫我疊金元寶吧。”
“就是小時候常疊的那種麽金條要不要”
“也要,多做點。”
“好勒。”我搬把椅子過來,坐到外婆的身邊,将書桌上的一疊金黃色的紙拿到自己的腿上放好。挽起袖子,開始做起來。
家中有需要金元寶和金條的,我可以教你們怎樣疊。如果你們圖省事,直接到香燭鋪買也成。不過,那樣就少了一些誠意了。因爲這兩樣東西是燒給“神靈”的,也就是外婆房中供奉着的曆代享靈人。若是想燒給自己家的先祖長輩,則萬萬不能用金色哦,金色是給神靈的,普通的隻能燒紙錢。紙錢用一張白紙包好,上面寫着名姓,從上往下,從右往左這樣的順序寫。
有些人可能曉得,這樣的做法有個俗稱,叫做包“包袱”。是每年清明節和春節上墳時燒的。上書的格式和稱謂也都很講究,家中老人基本上都會。
半個小時後,我把一框子金元寶和金條給外婆看,炫耀着道:“看我多厲害。”
外婆用筆尖點點我的額頭,笑:“爻爻的手從小就靈活。”
我望着外婆傻笑,心裏想的卻是遠在上海的媽媽。曾幾何時,她也是同外婆一樣的動作,用筆尖點我的頭,跟我說話。隻不過媽媽的性格可要比外婆強悍百倍,下得手也重很多。
“外婆,小史的事”我壓低了聲音,說道。
外婆很神秘地笑笑,轉頭繼續寫起了文書。半晌,才道:“人活一輩子,最重要的是要懂得知足。她能找到小吳那樣的好伢子,是她幾世修來的福氣。小吳那伢,五年之内必會成爲汊河數一數二的頭頭。”
“那小史的爸爸呢”我歪着頭問,“我聽小史說爸原先是在武漢開公司的,怎麽會弄成現在這個樣子先是到汊河當了快遞員,現在又是走魂關。”
我想到了,吳洪之所以查不到送件員的信息,是因爲小史的爸爸根本不是真的快遞員,他隻是假借快遞的名義,送些東西給小史他們罷了。
外婆把一道文書寫完,折出三道印子,然後再裝進黃裱中。這才告訴我,說一個人如果突然受到了重大的打擊,會出現走魂。他一方面不想活,緻使魂走掉,另一方面心中又有牽挂,魂又想回來,卻走到了别處,進了别人的身體裏,想回也回不來,隻能憑着身體的本能,做着之前想做的事。
我想小史的爸爸和小史斷絕關系,心裏肯定難過,就一路打聽到了小史和吳洪的新住處,心裏念着隔三差五給他們送點兒東西。但是這個想法還沒有來得及實施,就又被另一件事給阻滞了。那麽這另一件事,應該是跟小史的母親或姐姐有關了。
我把我的想法跟外婆一說,外婆立即點頭,說前天晚上做夢夢到過一個五十多歲的女的上吊自殺未遂,結合小史的情況來看,應該正是她的母親。
真是想不到現在的生活中也有這麽戲劇性的事情發生。這算是一樁愛情引發的悲劇麽
小史爸爸的法事外婆從傍晚一直弄到晚上十點半鍾,很辛苦。外婆現在年紀大了,雖說是請神上身,但事後傷的也是自己的本元。我琢磨着該給外婆找一位接班人,我自己肯定是不行。我的行程很不穩定,難以在一個地方長期生活,更何況我和石三生還要去楚門一趟,能不能回來還很難說。
我看了看七鳳,如果她沒有被靈蛇控制的話,倒是個很好的人選。她是火命,陰鬼都會讓她三分。有她做享靈人的掌位,我也放心。
法事的過程我不便說,隻說一樣,小史的爸爸鑽過蒸菜的木桶,外婆說是幫他固魂。
大家都見過蒸籠,可以想象把做蒸餾酒的大木桶跟蒸籠結合一下。其實那就是古時候用來蒸菜的,現在市面上很少見,農村老人家倒是可以找到一兩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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