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費了老半天神,才勸阻了我媽因我弟請假回上海而毆打他的事。 這小家夥也真是,給我打電話的時候本身就在車上,卻小不正經地找石三生索要抓鬼的方法。
在沔陽鬼王養屍洞時,因陰司幾位殿主鬥法,導緻陰關出現了一絲缺口,國内一時出現了許多靈異事件。好在當地都有陰陽先生或道家學者壓制,那些殘魂倒也安置得比較穩妥。過後,石三生不到萬不得已,不會再插手陽世之事。所以這次我弟的事,得由我自己來處理。
說實話,我很頭疼。我這人很懶,不願多管閑事,也并不想成爲一個人稱的神婆子。我唯一的心願,就是守着楚臣安安靜靜地過小日子。
可命不由己。
我認真看了看我弟的臉,黑眼圈有些重,再就是翻下眼皮的時候有黃白點。石三生說是被小鬼纏住了的迹象。我弟就抱怨開了,說什麽身爲享靈人的後裔,居然也有被鬼纏的那天。話裏貶義很明顯。我媽作勢又要去揍他,他就嘻笑着跳開,并說些享靈人浪得虛名的話。我便覺得不對勁。
先前就說了我弟這人雖然冷幽默,但孝順得很,怎麽才上了一年的大學,心境就變了許多,跟換了個人似的。而且他這取笑享靈人的意思并不是單純的好玩,而更像是鄙視、瞧不起。
我一直沒有告訴媽媽石三生的真實身份,也沒有把楚臣的事講給媽媽聽,我怕她擔心。所以她隻知道石三生很厲害,但具體厲害到什麽程度,也是不曉得的。石三生現在不管小施的事,媽媽便沒有去求她。
媽媽把掌位人的權位傳給了我,她自己本身也沒什麽靈力,所以現在一籌莫展。看我也是個半吊子享靈人,便隻說要不要打電話給外婆,或是把外婆接過來看看。因爲小施是她兒子,她就算不用鬼神的眼光去看,也知道小施現在的性格不一樣了。
我到房間請教了石三生幾個問題,大緻的情況便了解了。小施應該是被另一方團口的神靈下了鬼咒。
這種鬼咒很奇怪,它并不會害人性命,或是讓一個魂魄附身到人的身上去,而是将人的七情六欲強化到極緻,以至于讓人做出以往敢想不敢做的事,并将之放大無數倍。不管是絕望、悲傷、憤怒還是哀怨,甚至是犯罪或是自殺的念頭,隻有你有一丁點這樣的想法,鬼咒都會将之實現。這種鬼咒跟石三生用的讀心術差不多。
在此奉勸大家一句,心胸要開闊,凡事往好的方面想,還有一點,盡量不要與人逞口舌之快。
小施就是在學校裏誇了享靈人能如何如何驅鬼,我外婆本事如何之大的話,這才遭了别家神靈團口的嫉妒,被神婆子下了鬼咒。現在鬼咒發作,便請假回上海,存心想來鬧事,以證明他們團口更厲害些。
這咒在小施體内的潛伏期不算短了,加之前段時間他又回了諸家祖屋,招惹了一位姑奶奶回來,這才又引發了鬼咒。要不是他平常心境還算豁達,估計已經辍學或犯罪了。
所以說神靈并不都是善良的,神靈附屬的神婆子能替人看病,也能害人性命。因爲這種神靈團口既不屬于佛家,相信佛祖的存在;也不是道家,修習長生之道。總之就是這麽個與普通人很不相同、又能通陰陽的存在。
享靈人也是這樣的。
而我稍微有那麽一點兒區别,就是我有石三生。
石三生雖沒有親自做這場法事,但教會了我怎樣處理。方法不便多說。
我寫這部小說,本來是想把這些東西全部記錄下來,公諸于世的,可我開word打字的時候,不小心被我弟看見了,我弟又告訴了外婆,外婆現在在湖北老家大病了一場。說讓我不要再把法事的過程寫出來了,也不要把享靈人團口的神靈的名姓道出,會引起神靈反噬。其他倒是不要緊。
幫小施解了鬼咒之後,跟他一起來的那位男同學扭扭捏捏地走了出來,結巴了半天,才道出了原因。“爻姐,我喜歡上了一個人,他也是男生。我我想請享靈人幫我”
我聽後簡直是晴天霹靂。
要說安晨和二殿的事我不多說什麽,對小施同學愛上男同學也不會戴有色眼鏡去看,但終歸這事多了,整個人感覺都不好了。就好像現在像我這樣的異性戀,才是另類。
我愁巴巴地看了石三生好久,他不出意料地沒有告訴我如何讓心愛的人愛上自己的法術。我原本是想照網上抄抄,比如到廟裏去求姻緣紅繩,到樹上挂姻緣袋,或配戴粉水晶之類的方式,但想了想,盡管讓享靈人丢臉,也不應該欺騙小朋友,就如實跟小施的同學說了。
那位同學姓姚。他聽了我的話,卻以爲是我嫌他的報酬少了,說家裏開貨架廠的不差錢,要多少都可以,隻要讓那男生死心塌地地愛上他。
我拍拍他的肩膀,酸溜溜地道:“小姚同學,佛曰向來緣淺,奈何情深,命運道,一切強求不得。”
小姚思索良久,也不知道是不是懂了我說的話的意思反正我自己都沒弄懂,哈哈,随跟小施一起返回學校。其實小姚這次本是打算離家出走的,但聽小施說享靈人會法術,就一同跟了過來,想看看事情有沒有轉機。
晚上,我剛躺下,一個阿姨就找上了門來,操着一口川音,說她家鬧鬼,半夜老是有人敲她家的門。
我煩了,這世上哪那麽多鬼,都是人心裏有鬼。不過我也就心裏這樣抱怨一下,還是應了媽媽的要求,答應明天到阿姨家看看。
翌日清早天還沒亮,我就被石三生叫醒,用他遞過來的溫水毛巾胡亂擦了把臉,哈欠連天地就跟他往那阿姨家趕。
在車上我把自己改頭換面了一下,套了件黑色的唐風大褙子,再把頭發绾了個唐髻,用一支素銀簪子固定。最後用暗色的粉底把臉塗黑些,弄幾條假皺紋出來,再遮了一條黑紗巾。
對着化妝鏡,故意壓低聲音比劃了兩下,覺得學老婆婆的聲音不太像,待會兒還是少說話爲妙。
這阿姨本來請的是我媽媽,可媽媽向來不外出診卦,所以就讓我來。可我怕自己年齡太小,那阿姨心裏會有疑惑,弄砸享靈人的招牌就不好了。再者,我也不希望有人把我認出來,萬一将來言傳諸家姑娘驅邪治鬼成了神婆子,這讓我兒子長大以後怎麽當個安靜的美男子
途中我問石三生爲什麽一個人明明想平靜,卻總是有人來打擾;而有些人想風光一生,卻始終隻是個小角色。
石三生目不斜視地答了兩個字:“命運。”
我之前被陰司鬼差惦記,是因爲我乃陰木藤投胎,能補他們的靈氣,這是命運;而我現在被雇主找上門來,去驅鬼治邪,亦是命運。因爲我是純陰之靈,天生就是當神婆子的料兒。
石三生重重摸了摸我的頭,給我糾正:“你是巫靈。”
神婆子跟巫靈有區别麽我心裏默默不滿。
我并不相信以前就沒有鬼找上我,因爲我一出生就是這個生辰八字,招惹鬼神的命。而我一直生活得很安甯,斷然是石三生替我擺平了所有麻煩事。雖然他一直沒說。他現在不能在陽世随意施法,但是對我的事并沒有袖手旁觀,還時時替我出主意,教我用人間的法子送鬼。我便知道這是在磨練我,他希望我變強大。
我望着石三生冷峻的臉,咧嘴笑了:“我不會令你失望的。”
石三生淡聲道:“我相信你會是最優秀的巫靈。”
“這我可不敢誇海口。我向來是個自私的人,肯定做不到懸壺濟世。”
我的意思隻是說,讓自己變強大這件事不會讓石三生失望而已。
說話間,我們在一處小别墅前停了車。
這别墅四周很空曠,沒有種樹,隻有一個大院子,地上種着齊腳踝的草。别墅門一開,我就看見一個神情憔悴的男人。他雙眼無神,頭發梢兒根根往外翻着,像靜電一樣。
從科學的角度去看,就是在他的身體附近有一種未知的能量,這才引起了電磁幹擾。而用享靈人的眼睛去看,就是魂魄殘留的影像,支配了他的意識和思想。
這男人是昨天那阿姨的丈夫,我說明了來意,他便一側身讓我們進屋。我們進去後,他便自顧自地看起了電視,再沒有理會我們。
阿姨便端了水果過來,問我:“怎麽不是秦姐來嗎”
我随便講了個理由,說:“秦姐現在年紀大了,腿腳不方便,就讓我來瞧瞧。”一說完,我就不得掴自己兩巴掌,瞧我現在化的妝,顔容已近古稀,怎麽會說出我媽年紀大腿腳不方便這種鬼話呢果然我不适合說謊。見阿姨一臉不信,我又補充:“那個,我是享靈團口的掌位人。”
“哦”阿姨又假裝不經意地打量着我,道,“那您老怎麽稱呼”
我結巴了一下:“我我叫”
“石諸氏。”在一邊一直沒有出聲的石三生突然開了口。
他這一回答着實把我吓了一跳,仔細琢磨他話中的含義時,不免又紅了臉。那阿姨倒是迷糊得很,直接喊起了我石婆婆。然後很熱情地帶我四處參觀了一下,我除了覺得他們家的廚房髒一點兒以外,并沒有發現有其他的遊魂存在,隻有她丈夫身上有魂魄的殘影。一時不知道該從哪裏查起,該說些什麽話才能找到事情的起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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