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三生一手護着我,另一隻手中的長劍朝水猴子刺了過去,正刺到水猴子的眉心,一挑,那水猴子立馬失去了戰鬥力。
我們浮出水浮,幸好那隻鐵制渡船還在,可還沒等我們爬到甲闆上,又有幾隻水猴子猛地從水底鑽了出來,把我們包圍,個個虎視眈眈。
我準備劃開指尖,石三生擋住我的手,搖頭:“你的血隻能治鬼,對付他們沒用。”
石三生挽了一個劍花,然後單手一提我的衣領子,将我甩到了幾米遠的船上。我在闆子上滾了幾下,被颠得頭暈眼花的。然後起身的時候,好像摸到了一串東西,一看,正是那串茶晶。我把茶晶戴在手上,喊了幾聲九尾,九尾卻沒應我,不知道是不是受了傷。等回頭去看時,隻見石三生半個身子已經高出水面,在他的周圍都是水猴子,密密麻麻的,黑壓壓一片。
船的周圍濺起一片數米高的水浪,将石三生和水猴子群圈了起來。我處在浪的邊緣,被水霧模糊了雙眼,根本看不到裏面的情景。
我知道水猴子在水裏的力氣,簡直比牛還大。石三生隻是個人,他的靈力再強,那也是針對魂鬼的,眼前這麽多未知的生物,對他來說,也是一種緻命的威脅。
可我雖說很擔心他,但他的劍法和武功我是有見識過的,絕不是泛泛之輩。除開我這個拖油瓶,他的勝算還是蠻大的。
正想着如何找個地方藏身,不讓自己成爲石三生的累贅,卻聽到從浪裏面傳來一陣陣的聲音,像嬰兒的啼哭,非常的尖銳,聽得我耳朵生疼。
我的心一下就揪了起來,想起了我的兒子。知道這是水猴子被殺死而發出的慘叫,當下于心不忍,就對石三生道:“他們隻是投錯了胎,能不能放他們一條生路”
“他們生,我們就得死。”
我曉得這死就是魂飛魄散的意思,我想我們死了,肯定沒有誰願意花那麽多靈力去拼湊我們的魂魄。
通撲通一陣陣水響,巨浪沉了下去,石三生用劍破開一隻水猴子的肚子,從後面穿出,又回頭一腳踢開水猴子的屍體,然後借水力一跳,一翻身,落到了甲闆上。
濃烈的血腥味立即散了開來,我聞着作嘔。石三生渾身是血,長劍上的血珠凝成一團,沿着劍滴到甲闆上,再沁入船艙。
“你怎麽樣了”我強忍住血腥之氣,跑過去扶石三生。
石三生把長劍釘入船闆,擡手擦了一下唇邊的鮮血:“不礙事。”
他的聲音如往常般淡淡的,但聽得出來并沒有受傷。那他身上的這些血都是水猴子的了。
我剛準備再說什麽,石三生卻大喝一聲:“快趴下。”我條件反射地聽他的話一低頭,就準備有什麽東西擦着我的頭頂飛了過去。接着又有個黑影朝我襲來,我躲閃不及,那東西還沒近身,我就被一陣旋風刮得睜不開眼。
石三生一把撈住我,把我的頭往懷裏摁。接着聽到幾聲悶哼,然後一聲非常凄厲的慘叫,一團什麽東西重重地摔在了甲闆上。
來回不過一兩秒鍾的事情,等我回頭去看時,隻見一隻貓頭鷹被長劍盯在甲闆上。
“隻是一隻鳥兒,我們是不是太小題大”我最後一個字還沒有說完,隻見那貓頭鷹周圍籠了一團霧氣,然後逐漸變大。霧氣中,一個赤,赤,裸,體的女人昏倒在地上,胸口插着一把劍。她的肚子高高隆起,像個孕婦。
我想把外套脫下來,給她遮遮身子,摸到自己身上的濕意,便作罷。突然一聲嬰兒的啼哭從她的肚子裏發出來,異常的凄慘。我聽得渾身汗毛直豎。
石三生走到那孕婦面前,毫無憐惜地将劍拔出,冷聲道:“這是姑獲鳥。”
我大驚:“姑獲鳥”
“因難産而死,死時怨念過重,所以化鳥而栖于樹上。夜裏出來活動,搶别人的嬰孩回山育養。”
“你的意思是這也隻是魂魄所化”
石三生點頭,用劍在姑獲鳥的周圍畫了一個人印子,結了個符文結界,然後蹲下身來,從衣服裏掏出個匕首,麻利地割開姑獲鳥的肚子。
此時這鳥是個女人的身子,在我看來,無疑就是石三生給人開腸破肚。
我心裏不忍,連忙阻止了他,“喂能不能把她變回鳥的原形,然後再弄啊”
“這就是她本來的模樣。鳥身才是她幻化而成的假象。”
石三生刺啦一下,姑獲鳥肚子上開了一個大口子,一團紅白相間的肉往翻卷。石三生伸手探進去,把裏面一個圓圓的毛絨絨的東西取了出來。
“小靈,你來仔細看看,日後若再遇,直接挖出肚裏的胎兒即可。”
我死命搖頭:“我才不看,我以後怎麽能幹這事呢太可怕、太恐怖了。”光看着石三生手裏的那一坨肉,就夠令我恐懼的了,我還親自操刀,這不要了我的命麽
石三生嗯了一聲,也沒有再強迫我。隻繼續畫了符文,将姑獲鳥一把火燒了。
說也怪,那火光卻是幽藍色,并且沒有熱量。
“這是冥火,你想學麽”石三生問我。
我連連擺手,“不想,學這個幹嘛。”
處理完姑獲鳥,石三生把劍給我,讓我自保,然後一大步上了船篷,繼續去拉鋼絲。
我掏出手機,簡單百度了一下。姑獲鳥,相傳是孕婦在生産時,難産而死,卻怨念太重,所以化成了姑獲鳥。她常常夜上出來,到村子裏偷别人家的小孩子,抱到深山裏去養。
果然跟石三生說得一模一樣,看來古時候的傳說,未必都是假的。
我覺得母愛是這個世界上最偉大的愛,它能超越生死輪回,哪怕隻剩一縷怨氣,也要将母愛發揮得淋漓盡緻。其實,姑獲鳥本身也是可憐的女人。
這次船行的速度明顯加快了許多,我剛在水裏走了一趟,衣服都濕透了,吹得河水,猛地打了個抖兒。
很快,靠了岸,兩邊黑漆漆的,都是一人高的雜草。我想應該已經到了沔陽了。我們棄船上岸,往荒草深處行去。
走着走着,石三生突然回頭,将我狠狠抱着,下巴抵到我的頭頂,久久沒有出聲。
我在他懷裏喃喃:“怎麽是不是騙了我,現在終于頓悟,想坦白從寬”
石三生摸了摸我的頭:“我說過,隻要你想取我的命,吩咐一聲便可。”
我撇撇嘴:“切你是一殿,死後不正好圓了你的劫,幫你重回陰司了。”我大膽挽住他的胳膊,“我最怕離别了,小時候爸爸媽媽外出,我都是跟着車子跑好長一段路,直到再也看不見了,才邊哭邊往回走。你看,”我指着自己的眼睛對石三生道,“醫生說我的眼睛就是那時候哭壞的,所以成了一隻近視,一隻弱視。其實我現在看東西,隻有右眼睛能看得清楚,左眼睛跟1000度近視一樣視物模糊。我上初中的時候去查過,可醫生說過了十二歲沒辦法再做手術,隻能這樣了。你也沒發現對不對因爲我兩隻眼睛外表看起來跟正常沒什麽區别。”
頓了頓,又道:“所以啊,你别讓我哭好不好我這個人很自私的,你等我死了再離開,好不好”
石三生松開我:“我不會讓你死的。走吧”
月亮高高挂着,前方隐約看得見有一片樹林,在黑夜裏靜默。
走了好長一段夜路,我想找個什麽話題來聊聊,還沒開口,卻聽到咕咕類似鴿子的叫聲。一大群鳥兒自前面那片樹林飛出,翅膀撲簌簌地拍打空氣,直朝我們的方向飛來。
九尾的聲音突然從我的肩膀上發出:“主人,主人,是一大群鬼鳥來了。”
我轉頭一看,差點沒被吓死。隻見我自己的肩頭上蹲着一隻三十公分大的白狐狸,身後的九條尾巴正随着它的說話聲,上下翻動,跟跳舞一樣。
“九尾”我看着手上的茶晶,看看肩膀,又看茶晶,又看看肩膀,疑惑,“你什麽時候跑出來的”
“就在剛才。”九尾特别興奮,直接從肩膀上跳下來鑽到我的懷裏,脆生生地道:“我在船上吃了那隻鬼鳥屍體,靈力大增呢。”說着望向前方,“又來了又來了,好多鬼鳥,太好了”
我問:“什麽是鬼鳥”
九尾道:“就是産婦的魂啊。”
石三生把九尾從我懷中提了出去,拎着它的尾巴,沉着臉:“誰允許你這麽做的”
“鬼鳥又不是什麽好東西,吃幾隻又有什麽關系”九尾掙紮着,四隻小爪子在空中胡亂抓着。
“我不是說這個。”石三生說着,又看了我一眼,甩手将九尾丢了出去。
九尾落到地上,直喊疼,啊呀叫着又想往我懷裏沖。石三生突然将長劍抵了上去,對準九尾,臉冷得像塊寒冰。
我撥開石三生的劍:“喂,九尾是自己人,你這麽兇幹嘛。”
九尾前行的腳步一頓,歪着頭思索了半天,然後沖我點點頭,道:“我好像明白了什麽。”
“你明白什麽了”我問。
九尾轉過身,哼着調子:“不理你們了,我去吃東西了。”
說着,就主動迎上那一群飛鳥。一時間,慘叫聲不絕于耳。片刻功夫,九尾已經挺着圓圓的肚皮回來了。一來就想鑽到我的身上,想了想,化成一縷輕煙,藏到了茶晶中。
石三生冷着張臉,将那串茶晶從我手腕上取了起來,扔到地上,然後牽起我的手,往前走去。
我頻頻回頭:“我們不要九尾了麽是不是前面太危險,你不想它受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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