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三生問我身體怎麽樣,還能不能撐住
我試着感應了一下,然後用指尖憑空畫了一道符,覺得靈力不僅沒損傷,反而大進了。 就跟他說沒事,然後問怎麽找楚臣。石三生說暫時探不到,不過每道陰關口的陰氣都很強烈,可以憑借陰氣測算一下楚臣的大緻方位。
我們到那間放置享靈人血靈的房子,把血靈都集中起來,全部凝成一團,藏在我的玉镯子裏面,以備不時之需。
臨出門的時候,我看了看那光頭男,最後還是忍不住,拿手機打了120。
“二殿呢怎麽沒看到他”路上我問石三生。
石三生回道:“我請他在暗中保護楚臣。不過很奇怪,方才那人出現之前,我還能感應到二殿的方位,現在卻突然消失了。”
那光頭男一沒法術二沒武功,時銘派他過來不是送死的麽我反應過來,可能隻是緩兵之計。估計他們是用光頭男來吸引我們的注意,好隐藏二殿的行蹤。沒了二殿的消息回禀,我和石三生就會像沒頭蒼蠅一樣。
我們遲一分到,楚臣就多一分危險。
到了我的店門口,果然見大門緊鎖我還真是傻,竟然這麽相信鄧禹,還以爲這家偏僻的店真的能有那麽好的生意。
現在喜歡古風發簪的人,能有幾個
安晨也不在店裏,不知道是不是被鄧禹忽悠去做幫兇了。
石三生幾下弄開安晨的門,我一走進去,立即感到陰氣撲面,接二連三打着冷顫。穿過一道走廊,裏面就是并排的許多房間。
“小靈,我馬上會将陰關打開,屆時會有許多孤魂流出,若有出了陰關的,你記得将它們皆收入玉镯之中。”石三生吩咐我,“千萬不要分神,若是讓魂魄入了陽世,各地定會有異事發生。”
我點頭,表示明白。
石三生祭出黑色的長劍,整個人輕輕飄浮了起來,一手執劍,一手捏訣,口中念着咒語。不一會兒,就看到一個雞蛋大小的白點從空中顯現出來,然後慢慢擴大,直到白光染滿了兩邊的牆壁,從白光中又分離一顆黑色的小球。
那小球上下亂跳,石三生便用劍去刺它。它的躲閃的速度很快,但石三生的劍更快,幾乎就是眨眼之間,便刺穿了那個黑球。
黑球一破,立即有許多黑影從裏面擠出來,像擠牙膏似的。不一會兒,黑球變大,層層疊疊的黑影就更加密集起來,拼命地往外湧着。不多時,鑽出一個來,在空中飛奔、旋轉
我立即祭出指尖血,然後用玉镯對準那隻黑影,祭了道符文,把黑影鎖到了镯子裏頭。這還是我頭一回親自驅鬼,整個人都有點恍惚,跟做夢一樣不真切。
接着,大量的黑影從黑球裏面鑽了出來,或快或慢地飛動,漂浮。這是無邊無際的陰魂,是一個人生人死後的魂魄,如此之多。就像大海中的旋渦一樣,向我翻卷而來。
魂鬼在我的四周不斷地移動着,它們在眼饞我的陰木靈,又恐懼我身上的享靈人神靈之氣,所以隻在周圍旋轉,并不敢近身。我處在陰靈魂的旋渦中心,看着幾步遠的石三生。
他手執長劍,已經成了一身明黃朝服的陰差,身前有無數的陰魂在往外蹿,無休無止。此刻的他,正如一位運籌帷幄的将軍,統領着千萬鬼兵,行軍作戰。
“小靈”
石三生猛地吼了我一聲,把正愣神的我喊回過神來。随後指了指我的手镯,厲聲道:“若你不怕人間四處禍事連連,我倒是不介意這些魂魄出去透氣。”
我打了個激靈,忙祭出了往生符文,将從陰關口溢出來的魂鬼一一收到镯子裏面去。
可是,陰關口打開,遠比我想象得要可怕的多。
就好比貓根本不怕老鼠,但若是把一隻貓兒丢到一萬隻老鼠的窩裏,貓兒會怎麽樣呢
我同時擁有享靈人的神靈之氣,和陰木之靈,一時之間竟也應付不來這種局面。我就是那隻被扔到一萬隻老鼠窩裏的小貓。
石三生單手掌劍,一手過來扯我:“快進去”
我一腳跨了進去,忙責怪石三生:“你剛才是故意吓我的。我就說嘛,你堂堂陰司一殿主,怎麽會駕馭不了這麽虛影魂魄。”
“小靈,凡事不能全指望别人。”石三生淡淡道,“若我不在,你今天便進不來了”
我不滿地回:“你答應過我不會離開的。若你不守信用,我也隻能自認倒黴。”
裏頭很黑,我看不見石三生的表情,隻感覺他摸摸我的頭,沒有接話頭。
石三生轉身對那些還想往外擠的魂魄,冷冷吼了一聲:“統統給本君滾回陰司”
剛才還在我手底下嚣張的陰魂聽到石三生的聲音,一下子全湧了回來,一陣陰風從我們的身邊穿過,全部又歸入了黑暗之中。從亂成一團麻的影子來看,我知道它們是很害怕石三生的。哪怕僅僅隻是聲音。
魂鬼消散之後,石三生掐指算了算,不多時就面露疑惑,告訴我說在陰關口竟然也探不到二殿的氣息,現在必需先回陰司一趟,取樣東西。
我點點頭,不作他想。
走過了這一段黑暗,我隐約看到了一塊大石碑。近一看,是半步間,我當時就覺得很奇怪,爲什麽每此進陰司,不管是從哪裏進的,哪個入口進的,第一眼看見的和最後一眼看見的,總是這塊大石頭呢
石三生說陰司和陽世之間是有法術結界的,不管從哪裏進,隻要到了陰司的範圍,都會首先看到半步間。
原來如此
過了半步間,遠遠,我就看到了凄情唯美的兩生花,一簇一簇生長着,開着正豔。
新來的渡河公我覺得眼熟,仔細一看,竟然是那日引我渡河的玄衣人。可他不是收新魂的陰差麽怎麽會成了三途河公
玄衣人看了看我,又盯着石三生,老半晌,才從嘴裏喊出兩個字:“師弟”
我被這一聲驚得差點掉下水去,石三生眼疾手快将我拉住。我他問:“這就是你說的,新上任的河公爺爺”
石三生将視線放入三途河的濁水中,沒回我。
我自讨了個沒趣,就去同玄衣人套近乎:“爺爺,這槳好劃麽要不要我來幫你”
玄衣人一聽到我喊他,渾身打了個抖兒,連聲道:“不用不用。陽世的小娃娃,你怎生跟我師弟在一起他沒有爲難你吧哎你今日碰到了他也算你命不好”
“爲什麽呀”我問。
玄衣人小聲地在我耳邊叨叨:“他可是陰司最冷面的殿主,最不通人情,最兇狠。”
“哦”我的好奇心一起,忙問,“此話怎講”
“幾年前還是幾百年前,哎呀我給忘了。總之,他連自己最心愛的女人都殺了,還親手把她的魂魄驅散,一半葬在這裏,一半葬在那裏。”玄衣人見石三生并沒有把注意力放在這裏,便大了膽子說話,“你上回還陽的時候,有沒有看到一株陰木那便是那名女子的精魂所生之樹。據說還有一些魂魄被扔到了十殿主那裏,到陽世轉世投胎去啦。”
這些我倒是知道,不就是我的前世給我的那些記憶裏提到的事麽也不是什麽稀罕事了,難怪石三生會毫不在意玄衣人提出來。
過了三途河,石三生牽着我上了一座橋,橋心有一位老婆婆手裏捧着一隻青花瓷碗。在老婆婆的身後,有一大鍋熱氣騰騰的湯水,而在她的身前,則是成排成排的魂魄。它們有秩序地站着,每路過老婆婆跟前,就喝一口她碗裏的湯水。
石三生牽着我的手,從那一列隊的魂魄旁邊走過。
正在認真分湯的老婆婆一下移到我的面前,朝我道:“姑娘,喝碗湯再上路吧。人生在世,多苦多難,一碗茶湯,諸事皆釋。”
我望向正在喝湯的魂魄,仿佛有淚水在他們的臉上充盈,然而湯一入喉,所有的前塵往事、悲歡離合都會消散成缥缈的雲煙。那些一世的别離,陰陽兩隔的相思,還有揮刀斬水的訣别,都不複存在了
我盯着老婆婆手中的湯看,問她:“婆婆,你說,這世間有沒有一種喝過它卻仍忘不掉的情呢”
“愛恨情愁悲喜痛,七淚成湯。”老婆婆的聲音很低沉,她緩緩道來,“若有人能飲之不忘,便是沒有這七淚,亦沒有心。既無心,何談情”
我點頭,表示明白了。
正此時,石三生湊到我耳邊輕語:“她是孟婆,專司陰司忘情一職。”
我驚道:“孟婆,孟婆湯”
孟婆聽到石三生的聲音,端碗的手一個不穩,灑出來好些湯水。“您您是,一殿下”她似乎看不見,隻靠感覺來判斷我們的位置,移了移身,更靠近石三生一些,“一殿下,真的是你麽您終于肯回來了。”
“你可以很清楚地分辨孟婆的長相和細微的動作,是不是”石三生沒有理孟婆,卻問我。我點點頭,他繼續道:“在陰司能辯物明顔,隻有破地靈道者,才能如此。”
我道:“你的意思是,我已經突破了地靈道可我沒覺得自己有什麽本事呢”
孟婆在一旁插話道:“這位姑娘是殿下的朋友”說着,就擡起一隻手探到我的頭頂,過了幾秒,才又道,“嗯,不錯,确實已經破了地靈道。好一個純陰之靈”頓了頓,又問石三生,“時銘那孩子可還好他當初被你點化而有幸上人界曆練,不必再受踩踏之苦,現可否已功成”
石三生道:“多謝婆婆惦念,一切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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